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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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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堕入极深的梦境,梦中晨亦飘飘荡荡,时而行走在淼淼水面,时而漫步于苍茫云端。终于,她来到一片翠绿的竹林之外,驻足沉思。这里,好熟悉。晨亦如是想着。似乎,这林中有着什么,深深吸引着她。
“你,从何处来,又,往何处去?”忽然,晨亦心底响起一个声音,那样淡定却又随性地问。
晨亦蹙眉:“你是谁?为何问我?”
那个声音低低笑了:“真是好奇的孩子。难得,心智如许坚韧。”
晨亦拂袖:“藏头露尾,还是什么好人不成?”再不理会那声音,举步踏入竹林。耳畔听得淙淙流水声,晨亦循声寻去,穿过茂密的竹林,看见一弯清澈溪水汩汩流过错综的卵石。晨亦溯流而上,赤足踏过微凉湿润的草地。周围忽然弥漫浓重的白色雾气,晨亦甚至看不清脚下的路,只能一直走一直走,不能停歇。
不知过了多久,那白雾逐渐变浅,视野尽头隐隐出现一间原木小屋,屋前篱笆围成小院,院中一张竹制躺椅上一个玄衣男子仰卧看天。
好似心脏被狠狠撕扯,晨亦痛苦地捂住胸口,踉跄后退,一双眸子却仍倔强地看向那男子,极力想看清他隐在薄雾中朦胧的脸。
男子觉察彼处异动,愕然起身,正与晨亦视线相交。
晨亦终于看清那男子的脸,瞬间怔忡,继而心中掀起铺天盖地的恨意。
她认得那张脸,她认得那张脸!!满腔愤懑几要燃尽她的理智,她紧攥拳头,浑不顾尖锐的指甲把手心扎得鲜血淋漓,一心只想将那负心贼人碎尸万段!
就在晨亦爆发的前一刹,心底那个声音又出现了:“傻孩子,何苦?”悲悯的叹息如冰雪浇灭晨亦心头怒火,晨亦一愣,脑海中涌现出许多画面。
是幼年母亲温柔地唱着摇篮曲哄她入睡。
是童年幼弟拉着她的裙角奶声奶气地喊着:“姐姐,姐姐。”
是少年一向刚强的父亲抱着她在手术室外默默流泪。
是父亲带着她周转商场,教给她所有经商待人的经验技巧。
是成年她握着父亲失去生命力的手嚎啕大哭。
是颜广思曾经真挚的爱情。
是她初掌冉氏,一众心腹的信任追随。
…………
“你还不悟么?”那声音轻叹。
晨亦抬眸,忆起颜广思与妖媚女子缠绵在她的婚床,冷笑道:“悟什么?他既然不义,怎能奢望我仁?”话音刚落,晨亦只觉得天旋地转,脚下突然变成悬崖,而她一脚踏空,跌入无尽的黑暗深渊。
雪如自噩梦中惊醒,身上密密出了一身冷汗,摸上去满手滑腻。正是盛夏,此处又是南方,即使清晨也是闷热潮湿。桌上铜滴漏发出轻轻的滴答声,晨亦仔细看了,此时才是寅初。她缓缓起身。窗子开着,有花瓣随风飘入,晨亦随手捏起一片,那样粉嫩的颜色,可惜却没有香味。
同房的雪凝昨晚值夜,此时刚刚回房,见她醒来笑道:“你这丫头,睡得小猪一般。赶快起来吧,侯爷正用早膳呢,一会儿就该进书房了。”
雪如答应着,套上罗裙,忙忙收拾一番就要出门。雪凝一把拉住她:“你不吃早饭啦?这一站可是一上午呢,小心再昏过去!”雪如自是知道雪凝关切之情,遂道:“管家婆!我知道了,会吃东西的,放心吧。”说着展颜一笑。
雪凝看得呆住:“雪如,将来谁娶了你,可真是好福气呢。你真的好漂亮。”
“瞎说,长得漂亮就一定会是好妻子么?我若是男子,宁可娶雪凝这样贤惠的女子呢。不说了,我要去值事了。”拿手帕包好几块糕点,雪如匆匆出门。
从侯府婢女居住的落英院到值事的默翔斋有两刻钟路程,侯爷同老夫人用毕早膳还要闲聊片刻,倒是不急。
雪如这样想着,不知不觉默翔斋已近在眼前。将腰牌给门口守卫看了,守卫笑问:“雪如姑娘不是一直值晚课的么?怎的今天早上就来了?”雪如微笑:“雪蔷今日有事,我替她的。”
说着踏入院中,取钥匙开房门,洒扫归整。在现代她一直是养尊处优的名门闺秀,却不料如今在这神秘的时空她还要做这伺候人的营生。当真是造化弄人呢。
又发呆了。雪如拍拍脸颊,让自己集中注意力。从前她被迫成为庞大家族企业的继承人,每日来去匆匆,恨不得一天变成二十八小时才够用;而今她不过一介小小婢女,除却日复一日两个时辰的值事,倒是清闲得很。
定国侯最看重的就是侯府内这间收藏几乎这个世界全部书籍的默翔斋,规定每日都要有专人将书籍整理归类,甚至进入书斋必须持有腰牌。如今,偌大侯府上下数百婢女,能进入书斋的只有三人,分别负责早中晚三时。不知为何定国侯对她倒是十分信任,亲令将她调入默翔斋做事。最开始雪如负责的倒也是早课,只是由于侯爷上午要在默翔斋处理事务,婢女自要随身伺候,整整两个时辰不得闲,而雪如并不知情,竟在初次值课时就不支晕倒,只得换为较清闲的晚课。
雪如倒很喜欢这份工作。不是因为有资格进入书斋是身份的象征,而是因为前世的她虽然喜好读书,却因为冉氏唯一继承人的身份而颇受限制,几乎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阅读。并且,默翔斋藏书包罗万象,也是极好的了解这个世界的途径。
其实前夜值事时已将书本归门别类放好,所以此时雪如不过片刻就将房内桌椅擦拭一遍,又走到后间茶水房,取出手掌大小的红泥小炉,放上铜壶,添一块上等银丝炭,一面等着水烧开一面兑一碗温水把带来的糕点吃完。定国侯是个极爱享受也极会享受的人,他所用的水皆是茶水上日日起早专门从城外萃平峰虎跳泉运回的甘洌泉水,且他只喝头遍水烧到九成八开沏的君山银针,诸如此类的要求可谓不胜枚举。
“侯爷!”问外侍卫整齐划一跪地请安。雪如可以想象,那位年轻的侯爷一定是含笑叫起,一派温文尔雅。坊间品评这位侯爷端的是君子如玉,因其无论出现在哪里都让人如沐春风。去岁春定国侯应召入京,先帝长公主薇馨于宫中春宴上对他一见倾心,甚至不惜主动求旨下嫁。先帝虽觉定国侯爵位稍低,却也深喜北堂昇进退有度,更兼其母乃是先帝惟一的亲妹妹,料其前途必然无量,遂欣然下旨赐婚,择年后定国侯尚公主。定国侯本就是名门闺秀们暗自心折的人物,这样一来更是声名大噪。听说定国侯离京那日,送行的车马绵延出京郊数十里,其中除却摆酒相送的高官显贵,更有为数不少的豪门闺妇。
谁知不久先帝突染沉疴,久治不愈之下竟在夏末时节驾崩了。长公主家国两重孝,自然不可能与定国侯年后完婚。朝堂内外一片扼腕叹息,只因喜事变丧事不说,这丧还是国丧,定国侯作为准驸马,刚刚回到封地就被紧急召回,在京城服丧直至年关皇帝才放行。
然而,她前世阅人无数,深知侯爷野心极大,是绝不甘心屈居小小侯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