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地落红归寂中》水凌清华

3、美丽邂逅

　　离“雅阁”还有一段距离，我就闻到了一阵淡雅奇特的清香，不同于前厅的浓郁混杂。没错，我就是要营造出两种截然相反的氛围。“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这两词虽说是用来形容文学的，但我觉得用在我这青楼上也是蛮合适的。
　　很快，便到了雅阁，李妈上前敲了敲那间朝东的房子。我愈发好奇了，谁都知道，这间朝东的房间是雅阁里最素淡却也是最昂贵的。虽然我有想到李妈把他放置在雅阁的原因，但万没有猜到，竟是这间最昂贵的房间。
　　里间的人似乎听到了敲门声，很快便来开门了。
　　没什么还稀奇的嘛！看见开门的小伙子，我在心里，低说了一声。不过从他拘谨的表情与动作里，我看出来他大概是一个下手。果然，不出我所料，里间的人走了出来。
　　啊，这人在视觉上怎么有些熟悉啊！但在感觉上却是相当陌生，我几乎可以断定，眼前的这个人，我应该见过的次数少于三次。不然以我的记性，一定不会有这种感觉。
　　“啊，真的是你，纤羽姑娘！”他本是漫不经心的脸色，在看到我之后，竟“就有了欣喜的表情。
　　“我认识你吗？”我疑惑的看着他。这人虽说长得俊朗英逸，有一种儒雅淡然的气质，但如果是一疯子，那么这些优点将会全部变成人们同情他的资本。很不好意思，我从来就是一个势利的人，尽管偶尔会有点小小的原则和坚持。
　　“纤羽姑娘，你不记得我了吗？”他脸上微有些失望，完全一副受打击的模样看着我。
　　我干嘛要记得你呀，你又不是我的谁谁。当然，这句话我是万不会说出口的，开门做生意，特别是这种生意，怎么会有赶人的举动呢？不过，经他这么一提醒，我倒有些黯然了，多少年了，没有人再叫我“纤羽姑娘”了，他们一律直呼“姚老板”或者是“姚老鸨”，再听到这样的称呼，我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十几年前，那时的我虽不是未央楼的第一头牌，但也是很受客人欢迎，现在想来，大概是我温顺的模样讨人喜欢吧。
　　从十二岁被卖的那一年，我就知道自己必须逆来顺受，否则便是和自己过不去。所以，我没有反抗，一颗心死了，还有什么是可以计较的呢。我一直以温顺的态度来服侍当时未央楼的老鸨，终于熬出头了，在未央楼倒闭的时候，那年我刚好二十四岁，不上不下的年纪，但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人称我“纤羽姑娘”了。
　　今天再次听到这样的称呼，我不禁有些感慨。
　　“我是文景陌呀！”面如冠玉的男子看着我，有些急切的说道。
　　“哦，我想起来了。”我微笑着道，浅浅的笑既不是用来惑人，也不是过来惑己。“文景陌”这个名儿是我在前天偶然听到的。前天，我正在街上闲逛，准备给自己添置一些入冬的衣物，已是深秋了，我向来就是一个怕冷的人。在京城一个有些名气的绸缎庄选好布料后，准备去东街看看，我要那种胭脂可是到了。
　　当时的他没有今天穿得这般干净周正，他躲在一个角落里。深蓝色的衣衫上沾满了灰尘和土泥，与不远处讨要东西的乞丐没什么区别。我没有丝毫的留意，这个城里，有很多这样的人，我正要从他的面前走过，但在我即将要走过的一刹那，他抬起头，净亮犀利的眼睛让我不由得一震。不错，以前的我也有这样的干净明亮的眼眸，只是十几年过去了，我知道现在我的眼睛里再也不可能有如此干净澄澈的光芒了，有的大概也只是麻木、昏浊、贪婪吧！
　　我没由来地掏出一锭银子，轻轻地放在他的面前。说实话，在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好傻。不过在我走得有些远了的时候，传来他扯开嗓子的喊声，“姑娘，我叫文景陌，钱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当我听到这句话，当时心中对刚才冲动的懊恼忽然间淡了好多。虽然当时觉得他会还钱是不可能的，但不知怎的，还是不由自主的想要相信他。
　　月下相约
　　只是没有想到，他真的会还，而且是亲自登门来还。
　　“纤羽姑娘，这是还你的银子，多谢你上次慷慨解囊！”眼前的这个俊逸的男子面带感激的看着我。
　　“哦，没什么！”于是示意李妈接过银子。
　　“不知纤羽姑娘明天可有空，在下想请纤羽姑娘明天到望江楼一聚，权当对纤羽姑娘的答谢。”文景陌相邀道，脸上有明显的期待。
　　多么庸俗的桥段，烟花女子、风流才子邂逅，碰撞出一段流传千古的风流韵事。只是现在有些搞笑，一老鸨与、、、、、、，哦，还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
　　“既然文公子这么有心，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依旧微笑应答，忍住了想问他是做什么的冲动。因为我知道，如果直接问的话，难免会让他觉得我想要占他便宜之嫌，对我产生戒意，而要知道他究竟是干什么的，很简单，只消派个人打听打听就知晓了。不然，养那些打手或手下有何用？
　　“那文某就先告辞了，明晚七点望江楼，在下恭迎纤羽小姐大驾！”文景陌道，眉眼之间掩不住的喜悦。
　　几乎，在这一刻，我也不禁随他高兴起来，呵真是一个有魅力的男子。
　　“好，纤羽就静候文公子！”我轻轻褔了福身，笑靥如花。
　　“姚姑娘，要不要我派人去查一下他的底儿？”李妈在文景陌走下楼之后，在我耳边询问道。
　　我轻轻点了一下头。
　　“很好！”我端坐在檀木椅子上，放下手中的茶杯，吐出这两个字。养这些人，果然不负我托，不消一天，便已知其底细。文景陌，文氏钱庄新任掌柜，本一直在西北地区经营其分号，半个月前回到京城总号。是一个才貌双全的人，只是其生母出身低微，不得重用。就连这个掌柜也是打赌赢回来的。
　　在张三的细诉之下，我明白了。原来我在无意之间竟帮了他一个大忙。他那无所事事又喜欢玩的大哥、二哥打赌，如果他能在京城生活十天，而不向家里索要一分钱，同时不许其他熟人来帮他，那么钱庄的大掌柜就由他来做。他们料定他不可能在这样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呆上十天，当然，他们还有些别的伎俩来让他度不过这十天。结果，因为我那一两银子，让他在饿得半死的第五天继续有力气呆下去。而我的名字是他问了一旁的乞丐知道的。
　　哦，难怪他会知道我的名字。没想到，京城第一大钱庄竟也有如此荒唐的少东。看来我的钱是不能存在那里了。我听完张三的报告，忽然之间想到这一点，不过转念一想，或许这个“文景陌”会有些不同呢？不如先静观其变。
　　幸福悄临
　　迟到是女子特有的权利，我当然不会错过，但亦明白要拿捏的恰到好处。十分钟之后，我翩然而至，来到了望江楼二楼一个雅致的包厢里。
　　我一面施施然打招呼，一面静静地观察他的面容，不得不再一次沉醉在他俊逸的面容里，虽颇有些愠色，但依旧无损他貌比潘安的俊颜。
　　“姚老板可真是贵人啊！”他虽说现在执掌着整个文氏钱庄的大权，但脸容上仍有着年轻人的稚嫩，虽沉稳但却不成熟，不过谁没有这样的时候呢？
　　“让文公子久等了，纤羽实在是不好意思。不过，女为悦己者容，不是应该花点时间嘛！”我笑着说，与他过招，我绰绰有余。只是，我没有发现，在他面前，我竟然喜欢称自己为“纤羽”。
　　果然，当他听到“女为悦己者容”时，先前的颜色马上减了不少，面容温柔地对我说道“纤羽姑娘，是在下冒昧了，先自罚三杯！”我优雅落座，不温不火的看着他。没想到，他能这般大方就承认自己的小气。看得出来，他年纪不大，却也一样见过世面，稳重的气质，让他比同龄男子更多了一份自信。我不由得好感顿生，我向来，喜欢自信的人。因为，我觉得一个看得起自己的人，肯定会让别人也看得起自己。
　　望江楼的菜色果然名不虚传，色、香、味俱全。不过，我也只是浅尝而止，晚上我一般很少吃东西，中年人的身材是很容易走形的，我也一直保持着这样的习惯，但今晚因他而破例。
　　与他谈着谈着，有时竟不自禁，做起了小女儿状，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小丫头，多久没有这般开心了。自从十二岁起，就再也没有的满足感在今晚神奇地出现了，看他眉眼含笑，我竟不能自持，不由得想起十二岁那一年，被卖到未央楼，当我第一次吃得饱饱的，就是这种满足感充盈于我的心间。而今，竟然又有了这样的感觉。多年之后，我才知道，这种感觉叫做幸福。
　　文景陌，真是一个让人感到幸福的男子。不知道，他能不能让我这么一直这么幸福下去呢？
　　“纤羽，我可以这么叫你吗？这里的东西好吃吗？”他看到我拿起手绢擦拭嘴角，温柔的问道。
　　“嗯，很不错，文公子，谢谢你的晚餐！”我亦柔声回答道。
　　“纤羽，可以不那么见外吗，叫我景陌就好了。”
　　“真的可以吗？好，那我以后就叫你景陌了！”很高心他可以这样说，第一次喊出他的名字，我觉得十分的安心，才发现一个人的名字可以这样好听。
　　“你吃好了吗？”
　　“嗯！”我点头示意。
　　“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他从见我放下筷子的那一刻起，就已专心得眼里只有我一个。
　　“你吃好了吗？我晚上一般都吃得很少，如果你没有吃好的话，我可以等你！”看着他好像没有吃什么，我问道。
　　“哦，吃好了，我们现在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