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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治眼 ...

  •   “我没事呀。”阮雨在电话那头笑着说。

      纪冰停住脚步,松了口气,“你给我打电话,我还以为你又被她欺负了。”

      “没有,我听说她好像要转学了,以后就欺负不到我了。”
      阮雨说:“我打电话给你,就是闲着无聊,想跟你聊聊天。”

      纪冰举着手机,另一只手挠了挠额头,“你想聊什么?”

      阮雨想了想,道:“今天中午学校食堂做了糖醋排骨,醋放多了,酸的倒牙,然后我想吃个橘子‘以毒攻毒’,可我现在喝白开水都觉得酸。”

      纪冰低头无声笑着,站在人来人往的街边,有些嘈杂,她往僻静的地方走,来到一家卖盆栽的店门口。
      一边跟阮雨通电话,一边用脚轻轻踢着门口的盆盆罐罐。

      “你中午吃的什么呀?”她问。

      “牛肉面。”纪冰说。

      “什么样子的?好吃吗?”

      纪冰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宽面,大概一根手指这么宽,汤底是用牛骨头和猪骨头一起炖出来的,再放上老板特制的料包,把面放进沸水里煮好,捞进碗里,浇上一勺汤,再撒上葱花和香菜,很好吃。”

      前面听得津津有味,听到香菜的时候,阮雨咦了声,嫌弃道:“香菜有一股臭屁虫的味道,好难吃。”

      还挺挑食,不吃鸡蛋,香菜也不吃。
      脚边的空罐子倒了,纪冰又用脚勾起来,接着踢,“那你喜欢吃什么?”

      “我喜欢吃面,但是不喜欢吃香菜。”阮雨咂咂嘴,“被你这么一说,我真的有点想吃面了。”

      她提议道:“纪冰,我们晚上去吃面吧,我也想吃用骨头汤熬出来,放上特制料包的面,一定很好吃。”

      盆栽店的老板出来了,看见她脚下的动作,不悦地瞪眼。
      纪冰忙把罐子立好,眼观鼻鼻观心,扭头就走。

      “好,晚上带你去吃。”

      忙到下午三点多,纪永华和王春梅回去了,留下纪冰在店里打扫。
      整理空箱子,刷刷洗洗,再清扫地面,全部弄完已经快四点半。

      阮雨是五点半放学。

      纪冰拉下卷帘门,锁好后,骑着三轮车快速往家里赶。
      纪永华和王春梅不在家,她赶紧冲了个澡,回到房间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头发长出来不少,但还是短,她用毛巾擦了擦,再甩甩,就差不多快干了。

      拿出黑色棒球帽,上面有个红色的福字,还是从李福那里拿的那个帽子。

      ‘福’字她认识,过年会贴对联,贴福字。
      李福也强调自己的名字有福气,将来肯定大富大贵。

      戴上帽子,她从装衣服的箱子里面拿出一个裹着牡丹花枕巾的东西。
      放在床上,打开枕巾,里面是一个铁质的铅笔盒。

      铅笔盒打开,里面还有一层手绢。

      纪冰从手绢里面拿出六张十块的,六张五块的,还有七张一块的纸币和三个硬币。
      再原封不动地包起来放回原位。

      把手里的钱一张张数好,叠整齐,放进裤子口袋里,拉上拉链。
      又搬了个小板凳放在三轮车的车斗里。

      赶到学校的时候,刚好放学。

      天气渐渐冷了,阮雨穿着浅蓝色的牛仔长裤,上身是白色的衬衫,下摆塞进裤子里,外面又套了一件杏色的厚外套。
      黑发披散在脑后,她坐在小板凳上,风一吹,头发吹进嘴里,再拽出来。

      纪冰在学校附近绕了一圈,找到一家看起来最高档的面馆,拽着阮雨的胳膊走进去。

      先扶着她坐下,再去稍远一点的前台点餐。
      小声问道:“你们这最贵的一碗牛肉面多少钱?”

      “三十二块一碗。”

      “给我来一碗。”

      小哥抬头看了看她,又扭头看向跟她一起进来的阮雨,“只要一碗吗?”

      “对,一碗就行。”

      小哥下好单,纪冰把钱付了,小哥转身要进后厨。
      纪冰又把人拦下,“宽面,不要香菜。”

      “好嘞,没问题,你先去坐,马上就好。”

      面端上来,小哥又拿了个空的小碗放在桌子上,被纪冰推到一边,没用。
      她拿了双筷子放到阮雨手中,“有点烫,你吹一吹再吃。”

      一瞬间,她好像有一点明白王春梅了,好东西先紧着对方吃,怕不够吃,怕对方没吃好。
      无论是纪年还是纪夏,王春梅都是这么想的,所以每次得等他们吃好,吃饱了,才有纪冰的份。

      她无疑是一个好母亲,只是这份母爱对纪冰来说是极其吝啬的。

      纪冰没再想,把思绪抽离,继续看着阮雨。

      就见她挑起面条,撅着嘴吹,吹好了放进嘴里。
      咀嚼着,道:“真好吃。”她笑着说。

      “好吃就行。”纪冰手背抵着腮,淡淡笑着,看着她吃。

      又吃了几口,阮雨问:“纪冰,你吃面怎么都没声音的。”

      纪冰笑了下,睁眼说瞎话,“发出声音不太好。”

      阮雨刚想吸溜一声,闻言,停住了,放进嘴里慢慢嚼,“那我也不发出声音了。”

      她低着头吃,头发老是掉下来,眼看着要掉进碗里,纪冰眼疾手快地拽住。
      “你扎头发的皮筋呢?”

      阮雨抬起头,把恼人的头发往后捋,“我忘记带了。”

      纪冰想了想,起身搬了个凳子,坐在她身后,黑发拢起,厚厚的一把,攥在她手心里。
      “好了,吃吧。”

      “可是这样你就没法吃了。”

      “我都吃完了。”

      “啊?”阮雨惊讶,“这么快呀,那我要吃快点。”

      “不着急,你慢慢吃。”

      头发卡在她手掌翘起的茧上,纪冰的手松了下,把头发拽出来。
      刚想把茧抠掉,眼尾一瞄,愣住,“你头上怎么有道疤?”

      在颅顶下方有一道横着的长疤,被厚厚的头发盖住,平时不注意还真看不到。

      阮雨吃着面,含糊道:“以前出了一个小小的车祸,不过早就已经好了。”

      “是跟你的眼睛有关吗?”

      阮雨嗯了声。
      低着头继续吃面,没再说话。

      纪冰慢慢拨开头发,用手比了一下,这道疤比她的手掌还要长。
      是把脑袋打开,治完了,再合上吗?

      “我吃饱啦。”阮雨抬起头,放下筷子。

      纪冰松开手,抽了张纸巾塞到她手里,“擦擦嘴。”

      阮雨乖巧地擦着,笑得眉眼弯弯,“很好吃,谢谢你带我来吃面。”
      然后低着头翻包,在拿钱。

      她装钱的地方有三层,董园特地给她缝的,每一层放了不同面额的纸币,都会跟她说清楚。
      “老板,买单。”

      “不用,我买过了。”纪冰把她准备拿钱的手拽出来,拉链提上,“走吧。”

      阮雨笑着说:“那我下次请你吃,你可不能跟我抢。”

      纪冰拉着她往外走,又回头看了眼那碗没吃完的面。

      阮雨饭量小,老板以为她们俩合吃一碗,特意下得多。

      纪冰咬了下嘴角,心叹:至少还剩了十八块钱的。
      真可惜。

      早知道捞一碗出来了。

      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半路上竟然遇到了徐老头。
      他下午出去看人下棋,又在别人家蹭了顿饭,现在才回来。

      “纪老二,载一程。”

      纪冰停下车,皱眉拒绝:“不载,你这么大年纪,万一摔到哪,我可赔不起。”

      阮雨听出声音,“是徐爷爷吗?”

      “哎,丫头,徐爷爷年纪大,走得太累了,想跟个车回家。”他笑呵呵道。

      纪冰刚想再拒,就听阮雨说:“天黑了不安全,我们载一程吧,我拉着徐爷爷,拉得紧紧的,不会有事的。”

      纪冰皱眉啧了声,只好下来把人扶上车。

      徐老头晃着大脑袋,笑得一脸得意。

      阮雨微微起身,想把屁股底下的小板凳给他。

      “不用,你坐你的。”纪冰说:“他年纪大了,坐板凳万一摔了很麻烦,直接坐车斗里就行。”

      徐老头不满道:“纪老二,你别张口闭口年纪大年纪大的,我今年到年才八十二。”

      “是是是。”纪冰敷衍道:“你哪是八十二,简直就是二十八。”

      “嘿,你去年十二月八号,吃了我二十七颗冬枣,给我吐出来。”吵架喜欢往回倒。

      纪冰张口瞎扯,“去年七月半你吃了我俩石榴,给我一粒一粒吐。”

      “我什么时候七月半吃你石榴了,七月半有石榴吗?你就在这胡说八道。”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拌嘴。

      阮雨微微笑着,静静听。
      她感觉纪冰跟别人在一起,和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是不一样的。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认识的时间比较短吧。
      她也想跟纪冰这样,吵架拌嘴,什么都说,自在相处。

      但纪冰跟她在一起时话不多,更多时候她问一句,纪冰才答一句。
      她有些羡慕徐老头了。

      刚准备坐下,徐老头手在车斗里一擦,抬起来,指腹上都是铁锈,“你看看能坐吗?这沾到衣服上,洗都洗不掉。”

      真麻烦。
      都说不带了。

      纪冰哀怨地看了阮雨一眼,认命地脱掉外套,铺在上面。

      徐老头笑眯眯地坐在衣服上,满意地点头,“这才像话。”

      夜里风凉,纪冰穿着薄款的套头卫衣,凉风顺着松垮的领口吹进来。
      她打了个寒颤,坐上车,刚准备骑。

      徐老头就挤到前面,扒着车帮说:“你的车我不白坐,我可以给这丫头看看眼睛,当付你车费了。”

      “真的?”听罢,纪冰忙扭过头,急切道:“你能治好她的眼睛?”

      阮雨心里也跟着激动,把脑袋凑过来。

      徐老头眼神漂浮,摸了摸鼻尖,“我,试一试吧。”

      “那我们快走。”纪冰累了一天,浑身疲惫,但此刻又充满了精力。
      脚下生风,车蹬得飞快。

      阮雨紧紧扶着车帮,迎着夜风,轻轻笑着。

      徐老头可受不了这刺激,骂骂咧咧地喊:“慢点慢点慢点,我这把老骨头都快散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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