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过是非》漠野

6、第五章

　　车开始启动，车内的气氛却显得越来越沉寂，这种寂静让人感到窒息。林非拉下车窗，风呼呼的蹿了进来，空气有点燥热，满是灰尘和尾气的气息。
　　“把窗关起来吧！”林非未置可否，善唐伦按下了玻璃的升降钮，车内再次变成密闭的空间。
　　在他按下按钮的瞬间，林非在善唐伦的眼中似乎看到了晶莹，只是含着却没有落下。
　　“你想哭？”林非试探着问询。
　　他没有作答，只是微微的抬起头，尽量挤出一丝笑意。“有你在，我觉得很幸福。”声音很轻，但吐字清晰。
　　林非扭头将脸转向窗外，想哭，说不出的感觉。姑母走了，他的托付该怎样去完成。身边的这个人让人感到头大，却又不能离开。难道真的如金文所说“江子雯，还轮不到你笑我，你迟早也会掉进去的。”不是，应该是一种依靠吧，心里却出现另一个人的影像——一张稚嫩而冷峻的脸庞。
　　不容林非回忆过往，汽车已远离了市区，片片墨绿开始出现，继而是一片庄园。车停了，他们都下车了，林非还在车里不打算出来。林非看到了那辆黑色的轿车，张叔曾在里面坐过。
　　“楞什么，快点下车。”善唐伦催促着就进来抱人。
　　“我……不……下来，你爸爸说过的不准踏进你家半步。”林非低着头。善唐伦好像被什么刺了一下，瞬间凝固在原地。
　　“爸，你说你接受我们了，那……？”善唐伦试探着征询着他父亲的意见。
　　他父亲慢慢的向前走着，“家里有客人，你们从西门进去。”这声音听上去不冷不热，听在心里却掷地有声。
　　善唐伦好似得到了赦令，一把冲进车里准备抱人，“我自己下来”。林非很快的从另一扇车门钻了出来，善唐伦拉着林非，就这样一前一后的拖着。穿过荫蔽的小道，眼前是一道小门，微微的开着。
　　善唐伦推开门，“少爷，老爷让你去客厅。”小四戴着一朵白花，将一件正装递到他的手上。接过手里的衣服，善唐伦拽着林非的手继续向前走。
　　“少爷，老爷让你一个人去。”小四跟了上来补充道。
　　“我不去客厅”，林非挣脱他的手，开始后退，转身便跑，却一头撞在了一扇厚实的木门上，世界开始进入黑夜。

　　“姑母，好黑，我怕。”子雯拉着姑母的手，而她的手明显在颤抖，她一直遥望着那黑漆漆的树林，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树林深处传来沙沙声，有人在向这里靠近。孩子本能的躲到姑母的身后，紧紧的抱着她。
　　黑影越来越清晰，近了，是两个人，一老一少。
　　“属下见过，圣使。”老人双手放在胸前，弯下腰去。
　　“左侍，你太隆重了，再说我也不是什么圣使了。”姑母伸手去扶弯着腰的老者。
　　他抬起头，看见探出脑袋望着他的孩子说，“圣使，难道就是这个孩子？”
　　“是的，我哥哥的，可惜他们夫妻走的早。本不该这样，也许这就是命吧。”姑母的语气显得有些无奈。
　　“看来预言成真了。”老者的语气同样显示着无奈却又透露着些许兴奋。
　　“雯雯，叫左侍爷爷。”姑母将子雯从她的身后拉出来。
　　子雯望着眼前的两个人，小声的喊道“爷……”，“使不得，圣使这会让我折寿的，将来可是……”，老人急忙打断，以商量的口吻对着姑母说。
　　“这么大点孩子知道什么。”姑母揶揄的笑着。
　　“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都9岁了。”子雯争辩道，眼前的那个男孩看上去比自己大，“小哥哥好，小哥哥的爷爷好。”喊完子雯便冲他们眨眨眼睛。
　　“鬼灵精。”
　　“这孩子真乖，阿兴喊人啊。”
　　“奶奶好，奶奶的侄女好。”他向子雯搬起了鬼脸。
　　“你……”子雯想争辩什么，但被姑母阻止了。
　　老人则哈哈哈大笑起来。
　　“他姓冷。”老者显得有点神秘。
　　看着眼前的男孩，姑姑吃惊极了。
　　“当年我用自己的孙子换下了阿兴。”老者语气很平静。
　　姑姑愣在了原地，她似乎想说什么。
　　“今天我带他来找您是希望您回甘城，重整教务。自从当年掌教罹难，我便带着阿兴四处流落。现在他已经12了，是时候回去了，您看在老掌教的份上帮他一把吧。”老人的眼中满是期许。
　　“都过去了，我活着是不会离开江城的。你该知道，当年我离开的原因。好了，不提往事了。既然来了我这里，就在这里住下吧。”姑姑拍了拍阿兴的肩膀。
　　冬去春来，一年过去。阿兴和子雯混熟了，他老让子雯帮他算命，但每次子雯拿出秦币的那一霎那，姑母或者他的爷爷必然准时出现，当即被喝止。总免不了被姑母一顿臭打，然后被关在黑屋子里，而阿兴就会在黑屋外面陪着说话，黑屋在子雯的眼里一点都不黑。几次以后他便再也不找子雯算了，大概是怕连累吧。阿兴时常教子雯打拳练剑，无奈不是习武的料，被他笑过几次以后也就半途而废了。
　　“圣使，张司务明天就到江城了。”焦灼与不定在空气中弥漫。
　　“我知道，他终于来了。今晚就走吧，去甘城。”姑母和爷爷一起进了房间。
　　子雯和阿兴奇怪的看着他们两个进了房间，然后关了门。两个小耳朵贴着门板开始偷听他们的对话。
　　“跟我们一起走吧！”是爷爷的声音，阿兴说。
　　“不行，我一直在等他。你们去江城找善堂主，现在他执掌教务，他会照顾你们的。这是他的地址，这是我给他的信。”他们开始收拾行囊。
　　“我要走了。”阿兴哭着说，“你会想我吗？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子雯流着泪，掏出秦币，抛在了地上，秦币在地上开始转圈，六个秦币都停止了转动。房间门开了，姑母看看坐在地上的子雯，再看看地上的秦币，林非被狠狠的拽起一把丢进了黑屋。在被拉着离开的瞬间，子雯看清了地上的卦象，这一别将是十年。
　　听到关门声，他们走了，黑屋里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