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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 ...

  •   001/木云木夕

      廊庑下,立着四个二十来岁的婢女,围在一起逗一只毛色雪白的肥猫玩儿。

      “玉包儿,你昨晚瞎叫唤个啥?嗯?”着银红比甲的婢女春满,双手叉腰,瞪着两只铜铃似的大眼,故作凶狠道,“一直嗷嗷叫唤到四更天,吵得我都要炸毛了!”

      穿豆绿比甲的夏然,勾了勾玉包儿脖子上的银铃铛,柔声笑道:“咱们玉包儿跟着主子睡惯了,一时之间不让它进屋,它不习惯罢了。”

      玉包儿眨了眨异色瞳仁,歪了歪脑袋,懒得搭理。

      “昨夜是主子的好日子,连我们都不让进,你倒是脸大,还想越过我们去不成?”杏黄比甲的秋若摸了一把玉包儿的圆脑袋,笑得一脸慈爱。

      魏紫比甲的冬青颠了颠怀里的肥猫,从腰间的荷包里摸出一条小鱼干,娇嗔道:“哎唷,我们玉包儿小可怜做错什么了呀?不过是春天到了,有些躁动罢了。食色性也。没有色色,吃点好吃的补补,也是一样。”

      几人哄笑。

      玉包儿吭哧吭哧吃了起来,发出满足的呼噜呼噜声。

      叮铃铃——

      一阵清脆的铃铛声从西稍间传来。

      “主子醒了!”四个婢女登时作鸟兽散,各自忙去了。

      留下玉包儿,摇晃着它那条活跃的大尾巴,眨巴着眼睛,发怔。

      春满掀帘而入,脚步轻快,忙道了声:“主子大喜!”

      常宁公主魏灵筠坐起身,慵懒地嗯了一声,嗓音有些哑,“驸马在哪儿?”

      春满将罗帐挂在金钩上,快速瞥一眼拔步床上的主子。

      主子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气色看起来特别好,白里透红,简直像成熟的水蜜桃,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主子出降驸马已经五年了,只有她们四个心腹婢女知道,公主和驸马昨夜才正式圆房。

      昨夜动静闹得很大,叫了四次水。

      真没想到,驸马体力这么好!

      真不明白,他是怎么忍了五年不和主子圆房的?

      “哦,”春满赶紧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压住,伺候主子起床,“驸马昨夜睡得并不长,也不晓得今儿有什么急事,一大早就出门了,这会儿了还没回呢。”

      常宁沉吟片刻,从春满准备的衣裳中,选了一件冰蓝绣银线牡丹纹妆花长褙子,同色系月华裙,换上。越发衬得她肌肤瓷白如雪,眉目如画。

      与此同时,夏然在浴房备水,等着伺候主子洗漱。

      片刻后,常宁坐在青玉妆台前,她看着双鸾菱花铜镜中的自己,脑海里浮现昨夜云雨时的画面,不觉面上一热。

      她一直觉得蔺启是一个寡言冷淡的人,没想到他在床榻之间,竟热情得像是变了一个人。

      又凶又狠。

      不过她很喜欢,觉得他可爱得紧。

      因为只有她才能见到他这一面,她拥有了完完整整的他。

      夏然手巧,不多时,便将主子一头散发着淡淡光泽的及腰青丝绾成圆髻,戴上与衣裳配套的钗环耳饰。

      “主子真是太美啦!”夏然望着主子的眼神亮晶晶的,像是在打量什么稀世奇珍。

      常宁莞尔,双颊漾出一对娇俏的酒窝,算是回应。抬步往西次间走来。

      冬青在起居室布膳,精致的菜肴摆满了一整张黄花梨木炕几,全是主子爱吃的。见主子进来,冬青忙行了礼。“主子,我亲自炖了玉竹百合老鸭汤,滋阴润肺,美容养颜。”

      常宁含笑嗯了一声,透过支摘窗,扫了一眼屋外。

      时值正午,阳光正好,透过院子里满树碧绿梧桐叶的缝隙洒下来,美好得就像常宁此刻的心情。于是她说:“今儿天气不错,搬去院子吃罢。”

      “好的,主子。”冬青忙招呼秋若帮手,把吃食转移到院子里的汉白玉石圆桌上去。

      常宁饿了,进食的速度比往常快了不少,姿态仍旧是娴雅悦目。

      玉包儿跳上石凳,发出叮铃铃的脆响,双足趴着桌沿,一副跃跃欲试的神色。

      常宁盯它一眼,细碎的光线映入她美丽的桃花眼眸中,熠熠生辉,就连黛眉都是笑着的,“玉包儿,等我吃完,你再吃啊。”声音沙哑,却很柔和。

      玉包儿胆大包天,一秒钟都不想多等,就要起跳,却被一双柔软的手捉住了。

      “玉包儿乖。”冬青又摸出一条小鱼干,喂它。玉包儿吃了两口,剩下半截,不肯吃了。冬青一直哄它吃,可它脾气大得很,说不吃就不吃了。

      不多时,常宁便吃好了,剩下的让春满、夏然、秋若、冬青四个大丫鬟分食。玉包儿也跟着吃了点肉。

      饭后,常宁抱着玉包儿在院子里消食,不时望一望门口的方向,喃喃自语道:“阳和今日休沐,干什么去了呢?”腰隐隐有些酸痛,她便在梧桐树下的秋千架上坐了下来,脚尖点地,徐徐晃悠着。

      阳光暖融融的,照在身上很舒服,常宁闭上了眼睛。

      只觉得自己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她用五年时间,终于俘获了蔺启的心。

      以后他俩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罢。

      她想给他生两个孩子,好好呵护他们长大,她会和他一生一世一双人,白头偕老。

      他们会越来越爱彼此,直到生命的尽头。如此过一生,也算无憾了。

      正想着,前院一个梳双环髻的小丫鬟送来一张字条。

      常宁懒洋洋地看了一眼,只见上面写着:蔺驸马在葫芦巷子左起第五家养着一房外室。

      “谁送来的?”常宁眼眸一扩,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劈得她心脏一窒,狠狠地颤了几下。说话声音也劈了叉。

      丫鬟心里一惊,忙低眉敛目道:“是、是一个小乞儿送来的,人已经走了。”

      常宁眸光一滞,挥手,示意丫鬟退下。

      脑子里嗡嗡的,方才美好宁静的畅想瞬间被打破,碎片犹如利刃,扎得她心如刀割。

      常宁把玉包儿放下,起身,竟有些站立不稳。

      她心里一团乱麻,直觉蔺启不是花心的人,不会如此。可人性复杂,好色是人的天性,父皇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嫔,皇兄弟们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左拥右抱?远的不说,就连蔺启的两个兄长,哪个院子里没有小妾、通房?

      所以,她能相信蔺启没在外边养女人么?

      她想信,可她不敢信。

      即便她贵为大雍最尊贵的常宁公主。为了赢得蔺启的爱情,魏灵筠知道自己付出了怎样艰辛的努力。

      可昨晚又是怎么回事?蔺启分明是爱她的,而且还爱得发疯,她确信这一点。

      蔺启不是个随便的男人,否则他不会坚持五年都不要她的身子,毕竟,她确实生得国色天香,具备一个女人对男人最基本的吸引力。

      更何况,她琴棋书画,无一不通。

      客观地说,她配得上大雍朝任何一个优秀的男子。

      沉思半晌,常宁决定去捉奸。

      不管结果如何,她都要弄清楚事实真相,不能装聋作哑,自欺欺人地过下去。

      蔺启可以不爱她,但不能这么作践她和她的爱情。她捧出一颗真心,追着他跑了五年,他不能这么对她。

      常宁带了春满、夏然、秋若和冬青四个大丫鬟,以及一队二十人的护卫,浩浩荡荡往葫芦巷子而去。

      *

      街道上人来人往,车马喧阗。

      常宁放下车帘,无意识地捏着自己粉红圆润的指甲盖,满脑子都是蔺启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亲热的画面。想到他对自己做过的事,也会对那个女人做,常宁便觉得恶心,想吐。

      常宁用力掐着自己的合谷穴,竭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指甲掐进肉里,现出一道月牙印痕。她不想真的吐出来,恐一身不洁之气,让蔺启嫌恶,也让那个女人看轻自己。

      她魏灵筠就算输,也要输得漂亮。

      片刻之后,马车停了下来。常宁踩着车凳,扶着春满下了车。

      常宁命侍卫统领刘直翻墙进去,把门打开。

      刘直领命。

      几息之后,黑漆大门从里头打开了,刘直站在门后,一身玄色劲装,显得人高大挺拔。

      “其他人在院子里等着,”常宁扫一眼刘直,“刘直跟我进去。”

      刘直应了声是。

      四个大丫鬟彼此对视了一眼,满眼担忧,心里早把驸马骂了个狗血喷头。

      院子里走出来一个丫鬟,唬了一跳,正要问怎么回事,刘直瞪她一眼,低吼道:“出去!”

      那丫鬟被吓懵了,她从未见过如此杀气腾腾的人。

      这进去的两人到底是什么人?她想开口大喊,可她怕刘直手里的剑会捅到她身上。她怕疼。更怕死。于是她找了个地方躲起来。

      常宁沉着脸,拎起裙摆,快步朝里走去。

      她的心跳得跟打鼓似的,随时要从嘴里蹦出来。

      一阵琴箫合奏的乐声从里间传出来。

      琴瑟和鸣。常宁脑子里忽然蹦出这四个字,不禁讽刺一笑。她在廊下深吸一口气,抬步往里走去。

      刘直紧随其后。

      乐声戛然而止。

      八目相对。

      “她是谁?”常宁公主魏灵筠走入内室,视线从那弹琴的女人挪到蔺启身上,声线尽量平稳,却难掩沙哑。

      常宁只觉得难堪至极。

      昨夜她在罗帐之中为他哭哑了嗓子,今日他便将她的脸面撕了砸在泥里。

      蔺启眸光一黯,放下手中的玉箫,维持跪坐的姿势,垂眸,剑眉紧蹙,双手交握于腹部,沉默半晌,沉声道:“常宁,对不住!”轻叹一声,展臂一指旁边的女子,天青广袖漾开,一只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微微蜷曲着。“……她是纪颜娘。”

      纪颜娘梳着妇人发髻,始终垂眸静默,闻言起身,上前屈膝福了一礼:“妾见过公主殿下。”

      常宁默了片刻,目光扫过纪颜娘微微隆起的腹部,桃花眼眸一扩,视线落在蔺启身上,往前走了几步,又生生停住,鸦羽眼睫轻闪,颤声道:“蔺阳和,你、你怎可背叛于我?”

      她可是公主。大雍最美丽的公主。

      他怎么能?

      他怎么敢?

      辜负她?!

      拳头握紧,圆圆的指甲嵌进肉里,勒出弯弯的月牙。

      常宁看似平静,可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坍塌,心好似被捏碎了,到处都是汩汩流血的破洞。

      作为大雍最骄傲的幺公主,她不能泼妇骂街,她也不会,就连骤然上涌的气血,也没能剥夺她作为皇家公主的尊严和气度。

      纪颜娘欲言又止。

      常宁冷冷地睥睨纪颜娘一眼,很快便将视线收回。蔺启背叛她,这是她和蔺启之间的问题,她不打算和纪颜娘纠缠,有失身份。

      蔺启起身,往前一步,将纪颜娘护在身后,嗓音低沉中带点沙哑:“公主有何不满,冲着我来。颜娘是无辜的。”

      啪的一声脆响。

      这一把掌,用尽了常宁全部的力气。打得不轻,这还要归功于蔺启。常宁为了讨好他,和他有共同语言,愣是坚持蹲马步、练剑,已有五年之久。她的身体素质比刚出嫁那会儿强了许多。

      脸被打得红肿。蔺启的头偏向一侧。他仍交握着双手,淡淡地偏回头,静静地看着常宁,墨黑的凤眸似是有什么压抑的情绪在涌动。

      可他终究什么都没说。

      常宁莹白纤细的指尖轻颤,一点一点收拢,眸光轻闪,似是有些内疚,然而更多的,仍是愤怒和不解。

      “蔺阳和,”常宁眼眶一酸,氤氲出一层透明的水雾,咬着红唇,两颊漾出一对醉人的酒窝。她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我……一直觉得,你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子,不仅学识渊博,长得也是一顶一地好,虽然性子冷淡,可我知道你是个极好的人,所以我选择了你。可我没想到,我竟看走眼了。”

      声音有些哽咽,心里的委屈化作眼泪,掉了下来。

      一室静默。

      “若你觉得是我冤枉了你,你可以辩解,我不是不讲理的人。我们成亲五载,你该知道我的。”

      狭长凤眸盯视着常宁,蔺启眸光翻涌,终是摇头:“没有。你没有冤枉我。是我的错。常宁,若你觉得不解恨,我的命也可以拿去。”

      一阵寒光闪过,伴随着拔剑出鞘的声响。

      蔺启握着刘直的剑,刘直忙欲上前去抢,却见蔺启以刀尖对着自己,把刀柄递到了常宁手上。

      刘直愣住了。

      常宁也是一怔,圆鼓鼓的胸脯气得上下起伏,心里的破洞又大了些,秀挺的鼻尖一红。她接过剑,举剑刺向蔺启。

      纪颜娘大惊失色,扑上前,大喊道:“不要!”

      蔺启不动如山。

      常宁一剑削掉了蔺启头上的白玉簪子,簪子落地,应声而碎,断作两截。

      “蔺启,你辜负了我和我对你的爱情。”常宁从袖口掏出一封印了国玺的和离书,砸在蔺启脸上,“从此刻起,我魏灵筠和你,一刀两断,生生世世不复相见。”

      蔺启伸手抓过和离书,不觉一怔,眼眶发红。

      看着魏灵筠转身离去的悲伤倩影,他忍不住往前追了两步,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沉默地收回手,深深地闭了闭眼睛。

      “阳和,”纪颜娘叹息一声,温柔道:“你为何不告诉常宁公主真相?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我们再也回不去了,而你……也早就爱上她了,不是吗?是你故意让她找到这儿的,对吗?阳和,你会后悔的。”

      蔺启攥紧拳头,久久不曾回答。

      魏灵筠和蔺启从此再也没有见过面。

      两人和离十个月后,魏灵筠病逝,享年二十一岁。

      得知常宁公主魏灵筠薨逝的消息之时,蔺启正在翰林院编书,他运笔的动作一顿,墨汁滴在宣纸上,狭长犀利的凤眸猩红,呕出一口血,喷洒在红木雕花书案上。

      他昏死了过去。

  •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我会努力把这篇文写好哒。
    像上一本文一样,V前随榜,V后日更六千+,没有断更过一天,直到完结,会继续保持哒。
    更新时间是上午十二点左右。
    嗯,下一本的预收《风月千金俏王妃》,推一下,文案和文名可能会改,以开文时为主,欢迎小天使萌戳专栏收藏鸭。?( ????` )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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