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恣欢谑》莳芋

2、久别重逢（一）

　　“喂！”
　　上官绫椋的耳畔传来不敬的呼唤。
　　恩，这是叫他吗？上官绫椋收起思绪，不解地回头。
　　出声的是他站在旁边的小男孩。
　　仔细地打量了会儿，上官绫椋作出结论：如果的他记忆没障碍的话，那自己便是不认识他的。
　　男孩有一双漂亮的猫儿眼，是轩辕国典型的碧绿眼眸。褐色发丝梳得整齐，用黑色粗布发带系着。皮肤虽然粗糙，仍是雪白的。他身上裹着白色单衣，上面打着不少布丁。他小嘴用力抿着，眼神直直地盯着椋，像一只锁定猎物的青蛙。
　　他牵着一个更年幼的孩子的手。
　　那个孩子很小，看不出性别，才长到男孩肩头。他的眸是灰的，睫毛扑扇扑扇，可爱得紧。一头卷发如夜般乌黑。他比男孩多穿一件单衣，现在已是深秋，饶是穿上三件单衣也不暖和。
　　他大概七八岁吧，上官绫椋推断。而边上的估计只有四岁。
　　男孩收回了一下目光，低下头，想开口说什么，却有没有出声。
　　上官绫椋继续看着他，笑地和蔼，耐心地等待，不催不问。
　　终于，男孩咬了咬嘴唇，抬头，开口了：
　　“我已经九岁了，不久爹爹就要把我也卖掉……这没什么，可是这样以后我弟弟就只有一个人了，我不放心他……他才五岁，不会照顾自己……那个……我想留着他一个人不如让他跟着我一起，可是他们一定不会买我弟弟而且……说不定还会打他！”
　　“恩……”上官绫椋点点头，表示了解，让他继续说。
　　“我可以打杂、做工，什么都行，我、我还会做饭！！那个……你可不可以买下我？”男孩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他什么都没回答，只是又笑了一下，男孩见状，不免有些着急，继续哀求道，“请买下我吧！很便宜的，才五两银子。以后只给我们一个人份的饭也没关系……等我长大点把我卖掉也没关系……只要暂时照顾好我的弟弟就可以了……求求你了。”
　　上官绫椋听到他受了很大委屈似的语气，居然冒出了点罪恶感，好象他一向喜欢欺负人，要他有罪恶感简直比登天还难！大概是因为对方是个长得可爱的小孩子吧。
　　“为什么？”上官绫椋终于不再为难他，他挺喜欢这个男孩的，不能太欺负了。
　　“恩……因为……”男孩压根不知道他在问什么，只是觉得一定要回答而已，就吱吱唔唔着。
　　“为什么是我？”
　　是因为他长相和善、给人感觉很慈祥，还是因为装扮朴实？或者说男孩只是随便找了一个人来要求买自己？椋很好奇，以前收留孤儿时都是自己找上他们，他们从来没有求过自己。
　　“因为这三天来你出手都很大方，但是、却没有给路上的乞丐钱……”男孩怯怯地答着，听得上官绫椋一愣。
　　这个是什么原因？？好……奇怪的原因！据他所说，自己这几天的表现很像是平常的商人啊……椋忍不住问：“是因为我是商人？正直的商人？”
　　男孩点点头。
　　椋忍俊不禁，他真是越来越喜欢这个男孩子了！！真是太有趣了！
　　“你为什么不找那种大善人呢？商人……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的！”
　　“商人讲究诚信，商人的话……我将来能干活赚钱的！”男孩的眼神闪了一下，咬了咬唇，是受伤的表情，给人马上就会有眼泪冒出的错觉，“平白对人好……没有安全感……根本不可靠！”
　　上官绫椋不语。
　　无法信任人，是很可悲的。在世界上，每时每刻你都和别人相连着，若无法相信，那样活着还有什么希望？和在绝望中挣扎活着的野兽没什么两样。他宁愿去相信人性是美好的，也不愿去执着于曾受过的伤。
　　他可以在轩身边那么长时间，也是因为相信他对他的爱没有改变，相信自己一定能够改变他的思想。只是两年过去了，他只收获了失望。
　　男孩的望着他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坚强，微微皱着眉头，显示出他急切地想知道上官绫椋的回答。
　　上官绫椋轻叹了声，笑着开口：
　　“有些事，我必须说明。”
　　男孩认真地看向椋，洗耳恭听。
　　“首先，我不是好人。”
　　男孩附会地点头，而他的弟弟根本不理解所发生的事，只是抓着他的袖子看着他。
　　“其次，我非轩辕国之人，我离开这里，便不打算再回来。”
　　男孩再次点头，哪里都一样。
　　“还有就是……我不会亲自照顾你们……”其他的好象没什么了吧？看男孩一脸了然，上官绫椋总觉得气势上有点输了，“最后，日子过得苦不准抱怨。”
　　上官绫椋没发现，他对孩子说话的语气很宠溺。
　　男孩见他不再说话，才回答：“我明白了。”
　　“恩，明白就好。”上官绫椋说着，从衣袖里掏出了一袋银子，掂了掂分量，递给男孩，嘱咐，“去买衣服，打扮好看了我就买下你。给你一个时辰。”
　　“是。”男孩紧张地接过钱袋，看着袋子，不自然地握紧了弟弟的小手。他弟弟倒也不闹，只是皱了皱眉。然后男孩又看了椋一眼，椋笑得温和，似是赞赏，男孩这才拉着弟弟、纂紧钱袋离开了。
　　看着瘦小的背影，上官绫椋依然是笑得平静，思绪完全收敛。
　　又一个可怜的孩子。想做什么，又不能做什么，无力的感觉浮起。他只有在能做的范围内努力。他对人的疏离防备，得靠时间来消除。而眼下，上官绫椋要关心的不是这种事。
　　再次把目光放到对面的暗栈，半晌，椋才想到了一件很严重的事！
　　——啊！他把整个钱袋给了那小鬼！他身上现在身无分文了！本来还想去周围的集市转转，现在看来他只好继续在这里坐着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