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欢》欧若

60、养伤为名

　　马车行走了一天，到达缙云关的时候，太阳都下山了。城门口早已经有人等在那里迎接，是缙云城防使王潇。这倒让乌琪儿感觉很奇怪，唐允翊不就是一个小小的副将吗？怎么连城防使都会亲自出来迎接？
　　唐允翊的马车一停下，这个王潇便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
　　“唐将军一路辛苦了，下榻的别苑早已准备妥当，请唐将军赏光！”
　　唐允翊掀开车帘子，脸上露出了不悦的表情。
　　“王大人。您这称呼可是要我的性命啊！”
　　王潇一听，笑脸僵了僵，赶紧认错道：“是是……是我说错了。现在还不能称唐将军，应该称唐副将。”
　　众所周知，黄辉宏年事已高，按目前军营里的情况，除了唐允翊之外，没有人能接替主帅的位置。虽说将军这个头衔是朝廷任命的，但在外打仗，有军功才是最重要的。要是空降一个什么仗都没打过的人来坐这个位置，恐怕会引起士兵的不满，造成动乱。朝廷冒不起这个风险，所以接任主帅位置的人一般是由上一任主帅推荐的。
　　王潇一改口，唐允翊这才放松了表情，微笑着下了马车。得知唐允翊这次是回来养伤的，王潇还特意准备了几个丫头和小厮前来伺候。不过他没想到的是，马车内还有另外两名女眷。唐馨他是见过的，唐允翊随军带着的妹妹。不过另一个是谁呢？难道是唐夫人？王潇心想，不管这人是谁，能跟唐允翊一起坐在马车里的人，关系一定非比寻常，努力讨好总没有错。
　　于是，乌琪儿也被当成了上宾，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缙云关。一直到进了别苑之后，乌琪儿还是云里雾里的，搞不清楚状况。大概这个王潇也把她误认成了唐允翊的未婚妻吧！所以才会对她这么殷切。要是回头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还不那把刀活活把她砍了？
　　王潇为了让唐允翊能安心养伤，就腾出了自己在郊外的一间别苑，名字倒是挺清雅的，叫做明月居。不知道这王潇刮了多少油水才能弄到这么漂亮雅致的别苑。当然，唐允翊并不关心这些。他庆幸的是，这个明月居地处偏僻，鲜少有人在附近走动，正好符合他的要求。
　　“唐副将，这间别苑还符合您的要求吗？如果不行，我再想办法。”
　　“王大人真是有心了，这别苑我非常满意。多谢王大人的招待！”
　　两人寒暄了几句，王潇就以不打扰唐允翊休养为由，识趣地告辞了。
　　也不知这王潇是如何得知唐允翊要回关内养伤的消息，竟早早地安排好了一切。既然事情已成定局，那么唐允翊也没有理由再拒绝。转念一想，有王潇的别苑做掩护，也并非一件坏事。
　　不过眼下最棘手的就是如何处理乌琪儿。唐馨的想法站在大局上想的确没有错，但是站在个人的立场上，他绝不能这么做，他不该也不想利用乌琪儿。然而，没有等唐允翊想到一个好办法，聂音来了。
　　第二天一早，当唐馨带着聂音进来的时候，唐允翊突然有些头疼。聂音的出现多多少少会给唐允翊的计划带来一点混乱。这家伙倒是自来熟，没等主人开口，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又给自己倒了杯茶。
　　“你怎么来了？”唐允翊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连脚步都没移动一步。不过他对聂音的突然造访感到很意外，因为他还没派人去通知。
　　聂音一脸得意地说：“别小瞧我的情报网，王潇能得到的消息，我自然也能得到。你特地回来养伤，我还以为你伤的有多严重，现在一看你这气色，活蹦乱跳都没问题啊！”他上上下下地把唐允翊打量了一遍，最后站直身子，摇摇头，一脸嫌弃。
　　唐允翊毫不犹豫地横了他一眼，“所以你是希望我躺在床上起不来吗？”
　　“绝对不是。我们是兄弟嘛！我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想法，你别冤枉我。”
　　兄弟俩旁若无人的打趣，看得一旁的乌琪儿直发愣。眼前这个器宇轩昂，谈笑风生的男人还是当年那个老实憨厚的张大树吗？
　　“大树，你变样了啊！”
　　聂音听到有人跟他说话，这才回过头来看到了乌琪儿。如果不是乌琪儿开口，他差点就把她当成了陌生人。
　　“乌琪儿，怎么是你？”
　　“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我差点都认不出你了。”聂音挠了挠头，憨笑了两声，这才让乌琪儿找回了一点大树的影子。他四处望了望，疑惑地皱起了眉头，问道：“咦？小玉怎么没跟你在一块儿？难道这次你是一个人溜出来的？”
　　这个问题让乌琪儿有点尴尬了。她要怎么回答呢？要说她是被唐允翊当成人质扣在这里，其实也不算。要说她是来这里游玩的，却又不是自愿的。说起小玉，她倒是有点想念小玉了。离开皇宫之前，她答应小玉一定会平安回去的，可现在却被困在这里，小玉一定急坏了。
　　唐允翊看出了她的为难，主动扯开了话题。
　　“哪那么多问题，喝你的茶。”
　　一旁的唐馨见状，立刻附和道：“是啊是啊！聂大哥，这是我刚做的点心，你尝尝看。”
　　聂音似乎瞧出了一丝端倪，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哎呀！我们家馨儿真是越来越乖巧懂事了，知道我喜欢吃绿豆糕，还做了那么大一盘。这是要把我一次喂饱啊！”
　　唐馨被调侃惯了，对聂音已经有了免疫力，对于他的奉承，压根没听进去。
　　等聂音吃饱喝足歇够，唐允翊就把他叫进了书房，兄弟俩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讨论，进门后把门关了个严实，还吩咐唐馨，没事别去打扰。
　　唐馨心里很清楚这兄弟俩要商量什么事，为了避免乌琪儿生疑，于是干脆把乌琪儿带出去溜达了。
　　这座别苑地处郊区，走到集市上去还挺远的。唐馨本来想叫下人去准备轿子，但却被乌琪儿拒绝了。因为乌琪儿觉得走着去会比较自在，一边呼吸着新鲜空气，一边还可以聊天。尤其是小玉不在身边，以她这么活泼的性格，找不到人聊天会闷坏的。
　　其实唐馨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乌琪儿相处，虽说这里是中原，但毕竟乌琪儿的身份摆在那里，再加上之前也就见过几次面，所以这多少让唐馨感觉有点局促。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半生不熟的两个人，谁也不知道该聊什么。换做平时，以乌琪儿的性格，就算是陌生人，走在一起也能聊上几句。可此刻，乌琪儿的心情不好，可以说是近乎糟糕。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苦恼过。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总算是见到了一家茶楼。唐馨觉得是时候该歇一歇了，于是停下了脚步，对乌琪儿说：“公主，走这么久你应该也累了，不如进去歇一歇吧！”
　　乌琪儿正觉得尴尬，听到唐馨说要歇息，满口就答应了。
　　两人说着就进了茶楼休息，唐馨叫了一壶茶，说是上好的碧螺春，可是刚入口就觉得味道不对。
　　“这个碧螺春味道不好，要是给大哥喝，一定被他嫌弃。”
　　“是吗？他对茶这么有研究？”
　　“可不是。听说他以前在家里过着富贵的生活，什么样的好茶都喝过，所以嘴巴就叼了。普通的茶根本入不了他的口。”
　　“也是。他父亲是个商人，虽然地位卑贱了点，但却是家财万贯，这小子一定不愁吃穿。”
　　“不，他并不卑贱，那个商人只是他的养父，实际上他是……”唐馨差一点就把唐允翊的身份给说出来了。所幸到了最后关头，及时止住了。
　　“他是什么？”
　　唐馨的欲言而止让乌琪儿感到十分好奇。
　　“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想说，他的身份并不卑贱，所以公主，你不必担心他配不上你。”
　　额……这招急中生智的办法，顿时把乌琪儿惊到了，同时也不争气地脸红了。
　　“你瞎说什么！我哪有在担心这个。”
　　“那你担心哪个？担心大哥不喜欢你吗？”
　　唐馨继续调侃，乌琪儿却瞬间失去了力气。
　　“唐馨！你别乱开玩笑，我跟他，我们是不可能的。”她很清楚自己和唐允翊之间的距离，那是跨越国界，跨越种族的距离，遥不可及。
　　“谁说的。人活着，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只要两个人相爱，什么身份名誉地位都可以抛却。大不了就是归隐山林，远离尘世，做一对神仙眷侣。”
　　“想象都是美好的，可现实却容不得我们这么做。就算我可以放弃一切，可他呢！我连他的心意都不能确定，谈什么将来。”
　　“我看得出来，他是在意你的，否则也不会对你那么敏感，出发的那天早上，他还让我把你送出军营，怕你的身份会被人发现。”
　　“他让你把我送出军营？你不是说是他让我跟你们一起回关内的吗？”
　　唐馨口无遮拦，一不小心又把秘密给泄露了。这下好了，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收也收不回来了。
　　乌琪儿毕竟聪明，眼珠子一转便想明白了所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