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妄想》只吃扇贝

1、青涩(一)

　　二零二零年八月上旬，暗青色的云密布，偶有一束光穿透而来绽放整个天空，这样的天气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却抵不住东城市温度居高不下。

　　终于，还是没能打破酷暑的桎梏，今天的太阳似有灼墙之势，徐棠一拉开窗帘，热气扑面而来几乎吹散了室内盘桓以久的冷气。

　　保姆唐姨不久前来过，说是上课的周老师会稍微晚些来，还送来了一盘水果，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让她多吃点水果补补水，书看累了就休息一会之类的云云。临走，又把窗帘拉上了。

　　边走边念叨：“日上三竿的时候，太阳照到书桌上对眼睛不好。你皮肤白，一晒就红一大片，你啊一不舒服我也跟着心疼。”

　　徐棠正在写一道物理大题，对此不置一词。

　　唐姨站在原地连连看了好几眼，确认开了灯之后房间里光线足够量，便小声开门出去了。

　　徐棠投入进去看书，时间不知不觉的从翻书声中溜走。

　　老师是在两个小时后赶来的，进书房的时候还挂着珍珠粒大小的汗，面上带着抱歉。

　　他用手擦了擦额头，抱歉地说道：“实在不好意思，今天立交桥那堵车堵的厉害，耽误你的时间了。”

　　徐棠摇了摇头，表示理解，“没事，我刚刚自己看了会书。”

　　她示意了一下手中的书。

　　他随意撇了眼，淡笑道：“余秀华的诗确实不错，看完之后有种大彻大悟的感觉。”

　　“不曾体会过她的生活，很难理解她的诗。文字太过现实，批判的人也会多。海子的书惨淡却有温度，你可以试试了解他。”

　　之后，他们开始讲题便不再说这个话题。

　　日中时，外头更静，徐棠撑着书桌眼睛都快闭上了。她低着头，手拿着笔，装作在思考的样子，耳边不时响起家教老师翻书的声音，等眯一觉清醒过后悄悄抬眼看到家教老师认真在改自己的作业，瞌睡立马就清醒了。

　　剩下的时间里，她挺直脊背，一秒都不敢放松。

　　如往常一样，他走的时候又向唐姨夸赞自己的自律和聪明，唐姨笑得更和蔼了。

　　徐棠一袭白色连衣裙，乌黑的长发披在肩上，手扶着楼梯扶手，恬静的听着老师和唐姨聊天。老师并未久留，挥挥手便急匆匆赶回家了。

　　唐姨送走老师后，望着徐棠叹了一口气，“棠棠，刚刚你在上课夫人打电话过来了，说是最近很忙，没有时间回来，叮嘱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

　　徐棠上楼的动作一顿，说了声好。

　　唐姨她看不出徐棠是开心还是不开心，转念一想，她又说道：“夫人还说，顾先生和顾夫人也常年忙事业，顾小少爷住到这来，和我们做领居，我好顺便一起照顾他。”

　　徐棠讶异：“为什么不搬到这里和我们一起住？”

　　她看着向来稳妥端庄的妇人家端放着的手放下来，表情甚至有些难以置信，音量都高了一个度，“夫人的做法是有些道理的，顾小少爷虽和你一般年纪又从小相识，但毕竟是男孩子，这于礼是不合的，更别提生活上诸多不便了。先生和夫人这样的家庭家教森严，是不会允许这样的。小姐这是说的哪门子胡话？”

　　“天气太热了，说话也同天气一样燥了，您别放心上。”

　　徐棠意识到自己下意识说的话不合礼数，面带羞涩，宽慰她。

　　“只是，唐姨，顾野他不一定愿意搬过来的。”徐棠看着又端着手的唐姨，平静说道。

　　向来和蔼的女人却突然一笑，成竹在胸道；“自有治他的法子，说是过两天就搬过来了。”

　　本以为此事会不了了之，没想到傍晚的时候楼下却传来搬家人来人往的聒噪声，唐姨说顾野搬过来了她一度不敢相信。

　　天边低垂处一片火烧云，霞光照得老人小孩的脸红红的，树也温柔，风也温柔。

　　顾家的管家陈叔风采依旧，一身皮鞋西装颇有旧时代的感觉，他不怒不喜的站在一旁，引得小区里不少人驻足。

　　陈叔恰巧抬头看一眼，徐棠避之不及，老人家便摘下帽子同她打招呼，徐棠回以一笑。

　　没过多久，唐姨便下去同他寒暄，声音若有若无的。

　　唐姨一口熟稔的本地话传来，“没想到是您亲自过来，今晚不若留下来吃个晚饭吧？”

　　陈叔笑笑，“主家的命令，我也是做好分内之事。”

　　又说了些什么，外头搬家具的声音盖过了，只听到唐姨问小少爷什么时候来，陈叔的声音便怎么也听不清了。

　　临近吃饭的时候，陈叔登门拜访，带的是最齐全的拜访礼。唐姨客气接过，忙不迭请人进来喝茶。

　　陈叔先是向站在一旁局促的徐棠打招呼，和蔼客气的同她寒暄道：“许久不见，大小姐可还住的习惯？”

　　年纪稍大些的人往往给人一种慈眉善目，很舒服的感觉，是以徐棠也回的随意俏皮，“环境倒是其次，重要的是经常见不到陈叔和顾爷爷，甚是想念。”

　　两三句话引得老人家心花怒放，眼神也愈发温柔慈祥。

　　唐姨很快将饭菜端上来，笑着打岔道：“时候不早了，到这里吃个饭再走吧。”

　　陈叔：“那就叨扰了。”

　　唐姨哎呦一声，“您真是客气。”

　　饭桌上，徐棠虽一门心思假装在吃饭，实则竖着耳朵在听两人用本地方言谈论顾野的事。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小少爷一直都是待在老爷子身边的，怎么会突然想到搬到这边来？”

　　陈叔叹了口气，“老爷子最近时常感慨岁月不待人，身体的原因已经不大愿意插手后辈的事情了，问过先生夫人的意见后才决定搬过来的。”

　　唐姨面上担忧，“老爷子身体一向强健，”

　　徐棠从凉亭走过去穿过一条回廊就可以看到顾野的房间窗台，那里常年拉着黑色的窗帘，房间的主人也没想着开窗透透风。

　　以她对顾野的了解，这会儿他应该在练琴，不一定听得到自己喊他。

　　树木无声，天空湛蓝，唯有发烫的温度才是最直观的感受。

　　她抬头看了看头顶的镶着金边的太阳，拿起电话拨了出去，静静地等着。

　　“怎么了？”那边接通，徐棠听见少年低沉的声音，带着些疑问。

　　“补习结束了。”徐棠盯着脚底洁白的地板。

　　“嗯。”过了一会，接着说道：“你先过来玩一会儿。”

　　徐棠想说要吃饭了，问他叫自己过去做什么。转念一想，反正也没什么事，还是答应了。

　　就几步路的距离，她便没有撑伞，手臂上灼热感使得她加快步伐走过去。

　　地下室是顾野玩音乐的地方，那里有各种各样的乐器。徐棠看过很多次，考钢琴的时候也来练过很多次，其他的种类繁而复杂她悄悄做了功课才认全。

　　现在是十一点半，顾野半个小时之后才会练完。

　　顾野玩音乐的时候很认真，心无旁骛。徐棠不想下去打扰他，就只在客厅里坐着。

　　客厅寂静无声，头顶的水晶吊灯偶尔悠悠，悠悠的转着，茶几上摆着水果。

　　她正襟危坐，靠坐在沙发的一侧，时不时注意一下地下室的动静。

　　徐棠一打开手机看见他们几个从小长大朋友的微信群炸了，宋易在里面发了一百多条消息，手机嗡嗡震个不停。

　　宋易：朋友们，朋友们，江湖救急。

　　下面是一连串的表情包。

　　徐棠：怎么了？??

　　宋易：我搞到了去海上度假村的消费卡，我们几个全部去。

　　林牧：不去。。。

　　徐棠看了看，斟酌着要不要回的委婉一些，梁初晨的一条消息就进来了。徐棠点开，上面接连发了好几条消息。

　　梁初晨：别去。

　　梁初晨：徐棠，听我的千万别去。

　　梁初晨：他那个就是骗你们去体验的，他自己没试过总想着拉着别人去试。

　　徐棠看到这才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回了梁初晨一句OK，才在群里回复。

　　徐棠：我要补课，去不了。

　　宋易不死心，又挨个问个遍，得到所有拒绝答案后，又@了一遍顾野。

　　顾野对这些度假的东西并不感兴趣，问了他他可能也是简单的一句滚。

　　她下拉了一下对话栏，他还是没有回复。

　　徐棠替他回复道：顾野在地下室呢，收不到消息。

　　关掉手机，百无聊赖得等着，室内隔音效果好，什么细微声音都听不见。纵使来过很多次顾家，徐棠也一动不动的等着。

　　在徐棠有些犯困的时候，顾野人终于从地下室上来了。

　　穿着黑t恤的顾野，双手插着黑色休闲裤兜，抬起眼淡淡的扫过坐在沙发上的自己。头发还有些稀松，嘴角也没有曲度，看上去并没有休息好。

　　徐棠很贴心的给他倒了一杯水，看着他仰起头一饮而尽。

　　顾野：“吃饭?”

　　徐棠点了点头，“我妈喊你一起吃饭。”

　　顾野：“为什么不直接下去找我?”说完，黑色的瞳孔一直盯着她。

　　徐棠：“她们没有那么快做好饭，知道你会在这时候上来，我就没打扰你。”

　　顾野撩了撩稀松的头发，语调难得温和的说道：“等我一下，我去换件衣服。”

　　徐棠仍旧好脾气，“不急。”

　　稍微收拾了一下的顾野看着清爽多了。虽然还是依旧很偏爱黑色。

　　等换完衣服出来，徐棠觉得外面的温度似乎又高了一些，四面八方都是拍打的热潮。

　　徐棠几乎是贴着树林落下的阴影处走，灼热的太阳实在晒得皮肤难受。顾野也注意到了，不动声色的走在外面为她挡掉一部分炙阳。

　　他半开玩笑道：“这么怕热?”

　　徐棠微窘，还是实话实说道：“怕晒脱皮，会很痛。”

　　顾野看了看她露在外面的手臂和细长的腿，这才晒了一会儿就已经开始泛红了，有些触目心惊。

　　他收回目光，靠近她走，这次她再也晒不着太阳了。

　　顾野语气混不吝的，“看着就他妈疼，下次出门记得带把伞。”

　　徐棠笑了笑，只当是他关心自己，说知道了。

　　快要进门时，徐棠问他：“这个暑假你有出去玩的打算吗？”

　　“你想出去就出去，我可能没什么时间。不要和宋易他们出去就行，会被带坏。”顾野没什么表情，淡淡地说道。

　　徐棠点头，“我妈有想去云南的想法。”

　　“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