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躺在阳光下的海》庭庭桦桦

1、第 1 章

　　2021年的年末，江年回到了Z市。

　　大年将至，张楠约着陈睦一起去筹备年货，驱车前往商场，没什么购买经验的俩人对着家里列出的清单挑挑买买。
　　陈睦在商场的玻璃护栏那等着去洗手间的张楠，商场布满灯笼和生肖玩偶，映入眼帘的皆是热烈的红。

　　看着人头涌动，张灯结彩的热闹场面，陈睦才惊觉一年又要到头了。

　　“睦子，你知道我刚才碰见谁了吗？”张楠以一脸你绝对想不到的震惊表情问到。

　　“咋，去个厕所碰见你的维纳斯了。”陈睦实在是想不起来是谁值得张楠这样的表情。

　　“江年啊，这孙子还知道回来啊，当时我们几个好的就差不穿一条裤衩子了，结果他一声不吭的就走了，他妈的叫他出来吃饭的时候，他说他出国了。行吧，走了也不能把他拽回来了，结果这货一走就是七年。”张楠越说越气，本来抱着胸的手激动地划起来。

　　“回来了也不说一声压根就没把我们当兄弟。”
　　“行了”看张楠还要说下去，陈睦拍了拍他的肩，转身迈开步子，示意张楠跟上。

　　“刚才我进去他正好出来，我说我们一起来的，就让他等我会，去和你打个招呼，他说有事就着急忙慌的走了，能有啥急事啊连你都不见，上学时你对他多好啊，哥几个都没受过他那待遇。”

　　“他回来几天了？”陈睦没有理会张楠喋喋不休的话语问道。
　　“谁知道呢，他说就这两天。”
　　“嗯，回来了就聚聚，你安排个时间，就在我家。”

　　陈睦在乡下的老家过春节，之前上学的时候他们一行五个人经常去，当年一群爱吵闹的少年都有了各自要忙碌的事情，空出时间里来还会在这聚聚。

　　陈家夫妇早年间生意做的很大，工作孩子两头跑，不会因为工作忽视了孩子。几年前，陈友添生了场大病，两口子慢慢的把生意转手给他人，回到了老家修养身体。

　　江年从家里出发顺道把王硕给接上，开车来到了这个自己熟烂于心的地方。
　　江年车子拐了个弯，七年恍然而过，地方还是那个地方，村口的大榕树还在，陈塘村的标识牌换了，醒目又别致。

　　王硕去村口的小卖铺买烟，江年手撑着窗户，看着那个标识牌，思绪飘到了很远。

　　“江年，放假去我家呗，你家又没人”
　　“奶奶，我带我同学来啦”
　　“看吧，我就说我奶奶的小院子里啥都有，不愁吃，你觉得在这怎么样，到时候我在盖个大别墅，等咱们年纪大了就来这养老。”
　　“江年啊，你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啊”
　　“到时候谈了恋爱，别忘了兄弟啊”
　　......
　　“江年，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你想明白了再说”
　　.....
　　“江年，你在国外注意疫情防控”
　　“怎么回事你，都不主动联系哥们，是不是把我给忘了”
　　“江年，我结婚你能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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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呦，这江大少爷终于要回来了啊，来我家吧，给你搞个接风宴，带你见见你嫂子。”

　　江年的心一点点跌入谷底，他不愿意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的是。陈睦已经结婚三年了，有了一个两岁的女儿，江年看过孩子的照片，照片中的女孩眼睛明亮，皮肤很白。

　　陈睦家在街道里面，车子又拐了几个弯。
　　江年呼了一口气，隔窗望去。陈睦就在前面的路口，穿了一个黑色的长款羽绒服，手里夹着烟，冬日的阴天雾蒙蒙的，陈睦就站在那里，身姿挺拔，面容清俊出众。眯下眼睛应声望过来，陈睦平静的注视着车子一点点的前进。

　　车窗起了层雾，江年努力瞪了瞪双眼，瞪得双眼都模糊了，却还是看不清那人的神情。

　　熄火拉下窗户，还没等江年反应过来，陈睦的手就伸了过来，先是在他头上揉了一下，然后准确无误的在江年的后脖颈上抽了一巴掌。

　　“嘶”江年倒抽了一口气。
　　“你还知道回来啊，这都几年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死外面了呢。”
　　“这我也没办法，这两年疫情，回来难”
　　“那前几年呢，没有疫情的时候呢，怎么不回来，也难？”

　　江年低头笑了笑，没有回答陈睦的质问，避开了没办法忽视的视线。
　　陈睦打开后座坐了进去。“走吧。带你停车，他们俩已经到了，一会开饭，我妈还记着你喜欢的菜呢。”

　　后备箱里江年塞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各种年货，保健品，小孩子吃的喝的，林睦嘴里说着不用，却率先把后备箱打开，招呼着张楠他们帮忙拎进去。

　　张楠和楚定一闻声赶来，一见面先是骂了江年两句，手脚也没闲着，扯完衣服抓头发。

　　“行啊小年，这刚回国你宾利suv都开上了。”张楠摸宝贝似的围着车转一圈。
　　“哪能啊，是不是开的咱舅的”，楚定一瞅着眼前的这辆车了然地说道。
　　“对啊，我咋能把这事忘了，我到现在还记得咱舅在校门开着豪车接江年，贼拉风，成熟男人就是帅。”张楠拍了下脑袋说道。

　　几个人闹了会。江年把车停好准备进去，就看见陈睦领着个女人出来。
　　“江年，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嫂子”江年抬头望去，林睦揽着一个无论是从气质还是相貌上都和他很搭的女生。
　　“嫂子好，我是江年，叫我小年就好了。”
　　“你好，小年，经常听陈睦提起你。”张黎挥手笑了笑。手上的戒指闪耀又刺眼。
　　“先进来，别在外面站着了，你们聊，我去厨房帮妈妈做饭。”

　　“恩，我去跟叔叔阿姨打个招呼。”
　　陈友添崔雅看江年来了。从厨房腾出身来。还没到客厅，两口子就迎了过来，崔雅除了白了些头发，看着没什么大变化，陈友添精气神却大不如以前。

　　“小年，都多久没回来了，这几年你阿姨一直念叨你，说小年这孩子也不回来看看”
　　“回来了还走吗，叔叔专门给你们开了好酒，房间也收拾好了，今天你们都住这。”
　　“哎，回来就不走了”

　　看着夫妇俩，江年不禁酸了鼻头，当年，有时间陈睦就拉着江年来他家，崔雅会记住他吃饭的喜好和忌口，陈友添会像一名父亲一样，会语重心长的告诉江年那些温柔又包含人生哲理的话，是嘱托，更是期许。

　　丰盛的饭菜很快入桌，陈睦和江年之间隔了个张楠。

　　“我这身体就不陪你们喝了。”陈友添从柜子里拎出自己的珍藏递给陈睦说道。
　　“行，叔叔，你让阿姨和嫂子别忙活了，快过来吃饭。”王硕招呼道。

　　“你们几个吃吧，好好叙叙旧我们就不凑合了。”还在忙活的崔雅把最后一道汤上齐了说道。

　　酒足饭饱后。他们谈起了几个人吵吵闹闹的高中时代，谈起了江年不在的那几年。

　　“你刚走的时候，我们几个没少数落你。但也是真的挂念你。”
　　“你都不知道你刚走那时候，陈睦跟有毛病一样，逼着我们跟着你倒时差，你晚上收到的慰问信息，都是我们凌晨爬起来发的。”

　　“他跟狗一样，那天我瞅他手机，就他没发，合着在那自己睡大觉呢。”

　　“睦子和小楚他俩去南方上的大学，我和张楠留在了本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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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真没想到睦子是最先结婚的，我高中刚认识他时就在想，这人怎么对谁都是一幅嬉皮笑脸的样子，和谁都能合得来。”

　　“在后来和他熟了之后吧，我是真的没见过睦子和谁红着脸争辩过什么，当然不算他嘴欠挤兑我们。”王硕一喝多话密的毛病就开始了。

　　“毕竟是体面人嘛”陈睦手搭在椅子上夹了只烟，饶有兴趣地等着王硕接下来还会说什么。

　　“是是是，就你体面。你们看我们睦子多帅啊，高中多少女孩暗恋他，到了大学就更不用说，他们学校捞人捞的我都刷到了，到毕业了我也没听到任何他谈恋爱的消息，像他这种什么都不缺的人，我寻思着他不会成家呢，起码不会那么早。”
　　王硕喝了口水顿了顿。
　　张楠人菜瘾大，已经趴在桌子上没了动静。江年明显也醉了，坐在那安安静静的。楚定一酒量好，头枕着江年的肩膀听王硕扯。而陈睦因为老婆孩子在推了不少酒，还算清醒。

　　“人帅性格好家境也好，那方面看着也没毛病啊，身边自然不缺女孩，我寻思着咱睦子就是洁身自好，原来闷声干大事呢”。

　　“毕了业就把嫂子娶回来了，谁见了不说个绝配啊。”

　　“差不多得了，就等着你挤兑我两句呢，都准备好把你大学当舔狗的事抖擞出来呢，还夸起来了。”陈睦踢了下王硕的板凳腿说道。

　　陈睦视线绕过早就睡死的张楠，看向江年，起身倒了杯水递过去。
　　然后对楚定一说道：“你带着他们去客厅坐会，我上去看看你嫂子。”

　　等陈睦走了，他们起身去了客厅，任由张楠在那趴着。

　　不一会，陈睦和张黎抱着孩子下来了。
　　王硕率先围了上去：“来，崽崽，让叔叔抱抱。”
　　陈清欢看见转身趴在了陈睦的肩膀上。

　　王硕还在逗非要抱孩子，眼见着孩子马上就要哭了，陈睦开口道：“看不出来我姑娘不待见你啊，你别吓到她了”。
　　“崽崽是不是被吓到了，我们不理他。”
　　“吓...到了”，陈清欢带着哭腔皱着脸回答道。
　　“哈哈哈，把我姑娘吓的说话都拐音了。”

　　一群人被孩子逗得哈哈大笑。

　　“来，这个叔叔是不是没见过啊，这个叔叔帅，我们让他抱抱好不好啊。”

　　陈睦说着就把孩子递向他，江年慌忙伸手去接，也真的接到手里了，陈清欢不仅没闹，反而用手摸了摸江年的脸。

　　“哎哟，这大闺女算是白疼了”王硕吼叫道。
　　“我和妈妈过去收拾下餐桌，崽崽，让叔叔带着玩好不好”
　　江年把陈清欢放在沙发上，自己手撑着沙发，低头看陈清欢拿着玩具车玩。

　　醉了酒的江年，眼尾泛着红，他低了低身子，摸了摸陈清欢粉嘟嘟的脸，然后用小拇指勾住她的手晃了晃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陈清欢还在认真把玩着手中的玩具。
　　“叔叔问你话呢，你说我叫陈清欢。”路过的张黎揉了揉陈清欢的头发说道。

　　“我叫…陈清欢~”，说完又开始摆弄自己的玩具。
　　“陈清欢”江年跟着读了一遍。
　　“.....”，江年近乎执拗得低头又重复两遍。

　　陈清欢抬头看了看江年，眼睛亮亮的，然后伸手摸了摸江年的脸。陈清欢看不懂大人的情绪，只是觉得这个叔叔看起来很不快乐，和自己每次推开书房的门，爸爸还没来得及收的神情很像很像。

　　那是一种哀戚到近乎无望的神情。

　　察觉到陈清欢的动作，江年撇了撇嘴，手在拨头发的同时拭了下眼角。
　　“你好呀，陈清欢”江年再次勾起陈清欢的手指晃了晃。
　　“叔叔叫江年，江河的江，年年的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