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祖只想做娇妻》明朝同风

4、初识

　　书牙看着眼前青年依旧白衣袭身，眸底泛出一丝喜悦，不似以前清冷。

　　他想起了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书牙不爱管事儿，身为鬼祖，却是个闲散性子。对手下鬼人鲜少约束，日常业务都交给斩阎罗和肝胆洞料理，二鬼为他的左膀右臂，兼又文韬武略，他甚是省事儿。

　　一日实在无聊，便生了出谷瞧瞧的念头。

　　自从记事起，梨婆婆从来不让他出谷，只说群狼环伺，他那一身戾气不到融于血肉之时，不可出谷半步。

　　好在书牙天道至娇，八岁那年，已经完成了与阴阳虚的契合，倒没了出谷的负担。

　　奈何谷外并未有何稀罕的地方，他绕着三生谷外的山川河流浪荡月余，除却大到一望无际，并未和三生谷内有何不同，最后选定一个方向，一直往外走。

　　百无聊赖之时，一道戾气闪过，停在了书牙的面前。

　　这倒是个乐子，显然这个鬼人不认识他，再者面前鬼人不是三生谷之物。

　　他心里一阵感慨，原来鬼人并非三生谷独有啊……

　　没料到下一刻面前鬼人抬手一掏，顺势转了一个圈，准备将他制住。

　　此刻书牙封印了全身戾气，消瘦俊美的模样，任谁都觉得百无一害，显然面前鬼人也是如此作想，连修为都懒得用，只停留在招式上。

　　本来伸手便可抵挡，书牙突发奇想，为何这鬼人只想制住他，而非杀了他？

　　瞬间有了探索下去的欲望，便没有动作，任由鬼人发难，还现出一副惶恐之色，无辜又害怕地睁圆了眼睛。

　　“你……你……为何抓我？”他抖索着身子，消瘦有些嶙峋的腕骨若隐若现，双手抓住鬼人的胳膊，语不能详地弱弱反抗。

　　鬼人鼻腔发出一声轻哼，还未说话，已见一道剑光扑面而来，鬼人顺势将书牙抓起，挡在自己面前，书牙眼见剑光落至鼻尖，还在思忖要不要躲开之时，剑光霎时消散，自行迸发出一片火花，消失在书牙面前。

　　他又舒心地接着演了起来。

　　心有余悸地抬眸，看到随着剑光消散出现在面前的白衣少年，玉簪束发，眉目冷清，俊美狭长的眸子看了自己一眼，毫无情绪，缓缓提剑指向鬼人。

　　“刚才的青尸是你所为？”唇齿轻启，连语调也毫无波澜。

　　鬼人阴恻恻笑了一声，开腔尖声刺耳，夹杂着阴阳怪气的声调，让书牙极不舒服，三生谷的鬼人就没一个这样说话的，感觉像是故弄玄虚，正常点儿说话不好吗？

　　“我三生谷向来敢作敢当，是我如何？”

　　唔，还是个碰瓷的。

　　虽然那鬼人豪言壮语，可放在书牙脖子上的手指愈发有力，他的脸色逐渐涨红起来，纤细白嫩的脖颈瞬间有了五道血印子。

　　书牙痛苦地伸出一只手，脸色由红转青，向面前的白衣少年发出求救的呻-吟，“救……我……”

　　白衣少年清冷的脸上没有情绪，只是微不可察地眸底暗了暗，手臂一转，剑尖已经没入鬼人体内半截，书牙感到脖颈的指力顿时消散，顺势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而那鬼人就在剑没腹中之时，魂飞魄散般化为虚影。

　　白衣少年稍等了片刻，见书牙缓的差不多了，提剑转身走了，书牙赶紧趔趄起身，紧跑几步，追上他，声音中透着喜悦，欢声问道，“刚才多谢公子相救，我叫书牙，取自朝书象牙之意。公子你呢？”

　　“岁初。”唇齿微启，吐露二字便不再作声。

　　书牙还等着下文，见白衣少年不说话了，跟着走了一段路，又不咸不淡地开口，“岁初公子这是要去哪里？”

　　这时岁初才停住步伐，侧身望向旁边絮絮叨叨的少年。

　　少年也是一身白衣，玉簪束发，贵气雍容，闲适自在，即使刚才表现的如此恐惧，此刻心中的惶恐已不留痕迹。

　　“书牙公子，为何在这深山里？”岁初定睛看着书牙，脸上无色，却似逼供般气语深沉，不容有差。

　　书牙正想脱口而出，自己是被人遗弃的孤子，无依无靠在这同云山里拣野果子吃，忽而瞟到同样一身白衣的岁初，两人容止打扮如此相像，再见对方气质出尘，要说自己被遗弃了，恐不能令人信服。

　　赶紧改口道，“我和家里闹翻了，又无处可去，只得在这荒山野岭求生存。”

　　感觉这个理由就真实多了。

　　心里正在窃喜，岁初慢悠悠道，“公子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躲得过山里的飞禽猛兽？”

　　啊……百密一疏啊……

　　书牙正在寻思一个像样儿的理由，眉目蹙在一起，似乎很为难的样子，便听见岁初淡淡一句，“不想说就算了。”

　　此人甚妙啊……

　　俊朗飘逸，仙风道骨，人间尤物不说，就连心肠也这般玲珑剔透，为人着想，实在不可多得。

　　书牙舒展眉目，眸底现出一丝感激，“谢岁初公子体谅。”敛眸又轻轻叹了一口气，似乎心情低沉。

　　如是跟着走了大半天，也不见书牙有分开的打算，岁初侧身问道，“为何一直跟着我？”

　　“哈？”书牙走的认真，有个养眼的同伴在侧，似乎风景都好看了许多，一路上好奇张望，突然被问，差点儿没反应过来，“我，我害怕。”

　　岁初此刻才停住了脚步，转身看他，“别跟着我……”还有半句我“不喜人靠近”未说出口，就看到书牙无辜又可怜的眼神，后半句话停在了喉头，没说出来。

　　一个无辜又可怜，一个无奈又郁闷，又相伴走了起来。

　　岁初朝千里落岁府走去，书牙也没个目的地，遂跟着旁边的俊美少年，一起走到了岁府大门口，只听门口两旁护卫齐齐一声，“宿山君。”弯腰弓背，双手抱拳，眉目低敛，极是恭敬。

　　书牙这才抬头看到门口大大的“岁府”二字，无奈停住了脚步，岁初则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也不说请我进去坐坐？真是无情！

　　书牙心里吐槽着，又眼巴巴望了望牌匾，松松散散地朝反方向走去，在千里落晃荡了大半天。

　　四大家族名声在外，三生谷也不是没有耳闻，但此刻他还没意识到，所谓的四大家族之一的岁家，就是白衣少年的家。

　　书牙之所以这么迟钝，多半怪自己疏于政务，两手一摊，根本没将自己那一亩三分田放在眼里，所以就没了明显的界限。

　　对他而言，只有谷内和谷外的区别。

　　及至晚膳时分，书牙才略略逛完了千里落的街铺，这里比山里可有意思多了，尽是琳琅满目的新奇玩意儿，自觉明日还要来细细逛逛。

　　择了一家人多的驿站，要了间上房和饭食，坐在屋内狂风扫荡了起来。

　　要说这人间唯独值得留恋的地方，那饭食必是最最紧要的。

　　三生谷地域宽广，可不产粮食，聚集三生谷的多是修练之人，皆因生死大仇入谷，并不将饭食挂在心上，即使几日不吃不喝都不在话下，修为更高的人更可辟谷，十五年来，书牙对吃食的认识还停留在野果子上。

　　如此想想，那破鬼祖不当也罢。

　　书牙此刻一边这样想着，一边餍足地享受着面前美食。

　　还有之前遇到的那个白衣少年，也有意思地紧，要是能在这里住上段时日，尚觉不错。

　　饱食之后躺在床榻上，软软绵绵的，甚是舒服，比谷内自己那块巨大的冷石不知好上多少，他和冷石贴在一起，简直就是比硬大赛，看谁磕得过谁。

　　此地的确值得驻足。

　　书牙天马行空，神游物外，脑子里过了很多事情，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了，他向来是不管事儿的主，即使在三生谷，也能睡到日上三竿，今日倒在晨起之时，就被外面的敲锣声吵醒。

　　他耳力过人，想听什么便可滤去杂音，此时已经听清楚四大家族集聚青揽书院，进行四年一度的接班人培养事宜，今日起世家子弟便会陆续入驻青揽书院，提醒千里落的百姓谨慎行事。

　　青揽书院？突然觉得那是个好去处。

　　一来有吃有住便可留在此地，二来还能找那个白衣少年玩耍，实在妙极了，便一轱辘起身，寻到了青揽书院门口。

　　“公子请留步，不知是哪位世家子弟，请随我在这边登记，方可进入。”书牙抬脚还未跨进书院高高地门槛，便已经被一旁埋头奋笔疾书，刺绣滚边儿的白衣少年拦下。

　　世家子弟？难道非世家子弟不能进？

　　书牙有些郁闷。

　　这人间好是好，就是规矩太多，行走多处，都要世家身份加持，更是有人一板一眼的，很难随心所欲。

　　“我只是一介布衣百姓，并非世家子弟。”书牙恭声苦笑，脸上露出无奈之色。

　　门口的少年打量了一眼面前之人，就那身衮衣配饰，你说你是布衣百姓，我不都成乞丐了，必是那家子弟又想体验人生，不合时宜地跑来哭穷。

　　嘴上笑道，“青揽书院乃家主学院，院内学生都是各个家族的接班人，无论大小，总要有个族姓，岁冥才可替公子办理入学。”

　　书牙看着面前少年不卑不亢，有理有据，也不好勉强，心里转圜一圈，又眉眼开朗地问道，“我并非世家子弟，可我真的想进入青揽书院学习，不知还有其他方法，能进这青揽书院的？”

　　岁冥倒是个体察认真的人，即使觉得这个要求很荒诞，依是回应了他，“对千里落有重大贡献者，也可进入青揽书院学习。”

　　书牙眉眼都舒展了几分，扬声问道，“不知公子口中的重大贡献指的是什么？”

　　岁冥歪头细想，认真应道，“杀了鬼祖便是重大贡献。”

　　书牙倒是有些诧异，自己都能跟重大贡献扯上关系了，心情又舒畅了许多。

　　不过面上甚是为难，定定看着眼前少年，岁冥自觉杀鬼祖这样的事情确实太为难人了，又体贴地为他想办法，“近来青尸屡屡出现，破获青尸案，让千里落百姓免于杀害，也是重大贡献。”

　　书牙当即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躬身行礼感谢后，雀跃地转身离开了。

　　岁冥没想到自己随便想的主意会被采纳，紧声叮嘱道，“公子，那青尸案乃鬼人所为，你势孤力单的，莫要枉送了性命。”

　　此时书牙已经走远，岁冥以为他没听到，兀自摇头叹息了一声，专注自己的记录工作。

　　书牙唇角微扬，朝千里落外围的同云山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