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亡》殢香

5、5

　　自从那一晚后，我和娥英的关系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大变化。两个人心照不宣地没有深入谈这事，我还是假装冷淡平静，娥英还是那么粘人。

　　“娥英，要是你能变成人就好了。”我说。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娥英的眸子好像闪了闪，他转头对我说，“我也想啊。不过，你果然还是更喜欢人类吗？”

　　这说的什么话？我匪夷所思，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但是娥英既不认识林舒，也不了解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我以为他是觉得我介意他异族的外貌和身份，扪心自问，我确实介意，但是我还是安慰道，“没有，你现在也很好。比那些厌恶我，无视我的人好。”

　　在家里，我的日子仿佛也好过了一些，林舒不再给我臭脸看了，但是有时候他会发疯。

　　我看着不断逼近的林舒，心里惶恐又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期待，我的背抵到了墙。林舒好像醉了，又好像没醉，让我回想起在船上的一夜。

　　“哥......”他与我耳摩斯鬓，好像一对情人，但是我知道不是，他只是把我当做一个玩物。若是之前，我心中定是高兴的，即使被欺骗，但我现在好像有点累了，他一遍随意地挑弄我，一遍从未对我表白过意思。

　　林舒毕竟是老手，我不一会儿便在他手下气喘吁吁，鬓角被汗水沾湿，眼里水汽迷蒙，令人意乱情迷的荷尔蒙在我们之间扩散，但是他没有做到最后。

　　我很想问问他是怎么想的，但是我问不出口，或许我早已知道答案——他一定会抛开一个冷冷又不屑的眼神，像看笑话一样看着你，然后说:“当然是觉得好玩，不然呢，我真的会喜欢你吗，不觉得自己脏吗？”

　　我不会反抗，因为林舒想要的他肯定会得到，我等着他厌倦我的一天。况且，他说的也许没错，我摇摆在娥英和林舒之间，早就弄脏了自己。

　　被吊在绳子上左右扯动，绳子已经承受不住负重了。

　　.

　　林舒有一天和我说爸妈要回来了，我有些紧张，毕竟我在家里确实不太受待见。

　　可是我没有料想到是如此令人窒息的见面。

　　林舒把我按在桌子上亲吻的时候，我还是像往常一样合上眼，默默暗示自己，很快就会过去。他的身体整个笼罩住我，我被背后的桌子硌得生疼，但我又无力把他推开，只好被动地任他的双手扣住我的腰。

　　耳边是令人羞耻的水声和林舒灼热的吐息，当我们各自沉浸其中之时，门外传来了开门声，和依稀的交谈声。

　　我看到林舒眼中的情欲一下子消退了，像兽类的眼睛一样一下子警惕起来，他或许也未曾想到爸妈提前回来了。他放在我腰上的双手加大了力，一下子把我翻转过来，电光火石之间，我们俩就掉了个个儿。

　　“孩子们肯定会因为我们提前回来而感到惊......喜——你们在干什么？”我听到我父亲的声音。

　　现在，我伏在林舒身上 我们的双唇甚至还未来得及分开。由于我在上方，林舒在下，看上去就像是我在强迫他一样。

　　然后，我就被一双手大力地扯开了，扔了出去。是林舒的妈妈，也就是我的继母，她向来是不太喜欢我的，但碍于我爸爸的面子，从未如此失控过。

　　她现在的表情仿佛是要生吃了我，她的每一根眉毛，脸上的每一块肌肉仿佛都在用力，用力地说:“你这个恶心的贱人在对我儿子做什么？”而后，她揪住我的头发，恨恨给了我一巴掌。

　　我被打的发懵，脑子嗡嗡的，无法处理刚刚几秒钟内发生的一切。只听见她恨恨地啐了一口，骂到:“没亲娘的东西！”

　　我的脸肿了，眼泪不受控制地直流，我偏过头，去看一旁的林舒，希望他能解释一下，毕竟我说话不会有人听。而他却只是冷冷看着我，像之前一样，眼神冰冷而疏离。

　　我一下子像被泼了凉水，从头冷到脚。我觉得他们看我都像一个怪物，连爸爸看我的目光都是失望的。林舒的妈妈去安慰他，“没事吧孩子，是不是他强迫你......”

　　“是，妈妈。我不想这样，我只喜欢女人。”林舒平静地说道。

　　说不上是心痛还是绝望，我只是默默抬头看着林舒，只看见一个冷血冷情的怪物，冷漠地注视这个对他一厢情愿的玩物。

　　“你给我滚。”我听见爸爸说。

　　我走了，跑到海滩上。天色有点发暗，天上的云层堆积起来，好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我跌坐在地上，眼泪和情绪不受控制，放声大哭，哭得肝肠寸断。同学恶心我，家里人无视我，林舒玩弄我......我就是他们眼中的一粒沙子，我似乎就不该在这个世界上......或许死......

　　我抬眼看见无边无际的海，海水亲昵地拍打我的脚背，就像是一种引诱，来吧，来我怀里。

　　可是我又想到娥英，他说过，他会接纳我的。

　　娥英来了，看见狼狈的我，他似乎也震惊了。我抱着他，哭得像个孩子，他安抚地拍着我，让我平静下来。

　　我无法平静，我失控了，我从来没有如此感受到娥英带给我的好，我哽咽着对娥英说。

　　“娥英，我......我爱你。”

　　在那一瞬间，娥英的身体似乎僵硬了一下，我看见他眸子的温柔变了颜色，这种神态，我在林舒脸上看过无数次，但从未在娥英脸上看见过。

　　冷漠的，高傲的，讥讽的，不屑的神情。我愣住了，突然感受到下身的变化。

　　我们的下身交叠在一起，像一尊诡异而美丽的雕像。我听到类似蛇蜕皮的声音。

　　在我惊愕的目光下，我的双腿开始变化，生长出细细密密的鳞片，而娥英的鳞片开始退化为皮肤。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颤颤地问。

　　“亲爱的，还记得我当初跟你说的吗？人鱼若是想变成人类，就需要人类的一句‘我爱你’，不过我当初少说了一个定语，”他的眼睛眯起来，享受这蜕皮的过程，“那就是必须是真情实意的我爱你。而且，我或许忘了和你说后果，人鱼变为人类的同时，那个人就会变成人鱼。”

　　鳞片蔓延的速度是恐怖的，我盯着自己的腿变成陌生的人鱼尾，我彻彻底底成了一个怪物。可我还能听见自己无机质的声音，“所以你只是为了变成人类，而不是真的喜欢我对吗？”

　　娥英思考了一下，在我心里还有一丝希望时，生生扑灭了它，“准确来说是的。你很有意思，但我不爱你。抱歉。”

　　唯一的光亮似乎都消失了。天边的云纠缠起来，狂风呼啸，勾勒出灰暗而诡异的图画，让人怀疑世界末日是否就要到了。

　　娥英站起了身，他跺了跺脚，好像是在适应新得到的双腿。他的脸上流露出满意的笑容，就像我之前见到的那样，漂亮至极。

　　他看见了无生气的我，又笑了，用动听的嗓音说出残忍的话:“抱歉，但是人鱼还是回到海里去吧。”

　　他把我推进海里，就像推一具尸体。

　　.

　　我带着我的悲伤不断下沉。

　　终于，我在蓝而深邃的海里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