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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陈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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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早春三月的时候,南岭山上刚开始抽枝发芽,新芽此时还在笼罩在清晨的微凉薄雾中,嫩叶上挂着露水,被过路人惊扰,挂在那人的衣服上。
魏子煜穿梭在林间,他与江清月约定今日辰时在码头碰面,现在是卯时。
停在一处山中小院前,眼前是两间小舍,一间是卧房,一间是厨房。小舍前种着一颗百年关山樱,现正是含苞待放的时刻。
“看来这些年他过得不错。”
魏子煜喃喃道。他进到了江清月的卧房中,取了他挂在墙壁上的剑,还不忘出鞘看看,摇摇头:“早知道还不如替他再打一柄。”
江清月到码头时,远远的已经看到了魏子煜的身影。也难怪,那人身形高大,又爱穿一身黑,想不看见都难。他正想着,那人忽然抛来了一个东西。江清月伸手接住,打开布包一看,原来是自己的佩剑,顺手把布包背在了背上。
这人是赶夜去了趟自己家吗?
江清月昨夜也睡得不好,虽然早早躺在床上,不过心中对魏子煜还是有所芥蒂,不敢睡熟,
一直警惕着那人。直到后半夜时候魏子煜打开窗子走了,江清月才得以好眠一会。
“嗨呀,陈生,不是不带你去。这不最近璃花礁的名头正旺,许多人慕名去寻那“藏宝图”。其中不乏有些官宦世家给那赵王递了折子。这朝廷严令,不许闲杂人等再去那璃花礁,你也不要为难我。“
说话的是一个皮肤焦黑的船老大,布巾过着头,脸上应该是常年被太阳晒得,起得千沟万壑的褶子。他冲两个搬货的船员摆摆手,示意他们把那个叫陈生的年轻人给打发走。
“阿月这么喜欢看热闹?”魏子煜调侃道,先抬脚上了船。
江清月白眼,后脚刚打算上船,衣角却被那年轻人拽住。
“你不让我去,凭什么他们就能去?”
陈生指着江清月对船老大质问道。
这回换魏子煜看热闹了。他站在甲板上,肘撑着船沿,看的饶有兴趣。
“这二人是我老板,此番是重要货物,他们随行有何不可啊?”那船老大对那年轻人叫嚷着,语气明显已经不耐烦起来。
“老板?旭伯如今为了那点金银可真是什么都说得出口了,这二人一看就是官宦中人。再说了,我父亲于你的金银可不在少数,没想到旭伯竟然是攀附名贵,贪图钱财之人!”
年轻人据理力争,好不饶人。说的船老大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眼看就要急眼。
也不怨陈生抓江清月的衣角。这两人一人穿着长袍,一人穿着白衣,怎么看也不像是出港做生意的。
这二人如此争执不下,这船也就迟迟不开。
就在此时,本在旁边看戏的江清月开口了,
“小兄弟,你说的不错,我们二人正是朝廷中人。不过我们的本身份不好对外人道。此番去璃花礁,是去办案的。”江清月顿了顿,不慌不忙地解释道:“近日有人散布谣言,说什么《海国卷》在璃花礁上。可那图早已在多年前淮南之战的时候就被前朝的一名官员私藏,怎会无缘无故出现在南海一片?“
“你也说那图在前朝的一名官员手中,怎的就不能出现在南海?”
这下反驳江清月的不是那年轻人了,而是其中一个船员。
江清月招了招手让那人过来,对他耳语了几句,那人一副恍然大悟得表情,又悄悄对旁边不解的人说。不一会就传开了,不过大家都只是耳语,谁也没有大声说,讨论声从此起彼伏。
“我不信,凭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陈生怒道。
“我是可以说再多,只不过这位小兄弟,你敢听吗?”江清月威胁道。
若此人真的是朝廷的探子,那再听怕是要掉脑袋。陈生在心中权衡,最终还是不服气得放了手。
“好了好了,该启程了,货物再清点一遍!”船老大对船员叫嚷着。
“走吧,咱们去后仓,那里人少。”待江清月上了船,魏子煜对其耳语道。
后仓是堆放杂物的地方,一些粗麻绳、稻草、木箱和一些米面,还只有一个小床。
“阿月倒是张口就来啊。”魏子煜调侃到。
江清月放下行囊和佩剑,理了理衣服,回嘴道:“那还不是为了打发看客。”
魏子煜笑出声,“听不懂。”
“那说点你听得懂的。当时你说,在路上将一些情况与我细细说明。当务之急是眼下,你的
前尘我暂且不多过问,不过这船,你不是第一次坐吧,那璃花礁,你之前就去过。“
江清月掸了掸木箱子上的土灰,坐了上去。
“呼尔烈在岛上。“魏子煜轻描淡写地说道。
“北地边陲都是沙漠,他到这里最起码要数月。”江清月说着,话锋一转反而冷笑了一声,
“这北境可真是什么事都要掺一脚。”
“璃花礁上大多都是北境的人和海贼,四城慕名而去的人大多被他们囚了起来。听说是要祭祀?具体的不清楚,不过不管他们要干什么,重要人物总得到场。”
魏子煜说着,递了个眼神给江清月。
“我?”后面还有话,江清月没敢说出口。之前来不及思索,现在被这人一点,那《海国卷》倒真像是诱他入局的饵……
“听够了吗?”
魏子煜变了脸,但那话倒不像是对江清月说的。二人进船后舱时,明明已经把舱门关上了。舱外那人的影子快速的在仓壁的缝隙见移动。魏子煜已经追了出去,只是几秒钟的功夫,外面那人就“唉哟”一声,被拎着领子扔进舱中。
江清月一看,此人正是之前上船时胡搅蛮缠的那个年轻人!
“你,你们!我告你们谋杀!”
那人如受惊的羊羔一般,颤颤巍巍地爬到了船舱的角落。
“那也得等你有这个机会!”魏子煜没动,只是在原地说话就自带威压。
陈生眼巴巴地看向江清月,后者仿佛没看见似的,摸着那装剑的布包,稍稍露了一点剑鞘。
“我爹之前随商队去了那璃花礁,已经小半月没有音讯了。听你们说是被呼什么什么的给囚了,你们放了我,我只是去找爹爹!不是故意偷听的!”
陈生解释道,一副委屈模样。
“你爹爹自己要去寻死,你在这求我们也无用。这舱内狭小,杀了你血气久久不散,船晃晃悠悠闻着恶心。要不这样,我们把你交给那船老大,看他如何处置你。”
“我爹没有!他是被船上那一行人掳去的!”
陈生反驳道,不知是吓得还是恼的,鼻涕眼泪也一齐流了下来。
“被掳去的?”
陈生被江清月这么一反问,倒是一副说漏嘴的表情,赶忙否定道:”没有,没有!“
“你自小生活在梧州?”
江清月反而问了句不相干的,让陈生摸不着头脑,愣愣地答到:“恩。”
“那你水性应该不错,从这里下海,应该能游到梧州的港口吧。”
“是个太监!”
“恩?”
“有个太监定了一大批货,让我爹爹跟船,结果船上都是他们的人,我爹爹!是被他们掳走了!他,他放了我,还说…如果我说出去了,我家一门都活不成!”
陈生说完,在舱角哇哇地哭起来,仿佛是在发泄自己这几月的委屈。
江清月无奈的摇摇头。不过方才提到海,这小子被吓得不轻,且他知道他爹爹是被掳走了,
而不是单纯地被囚在岛上,那么他当时应该与他爹爹一同在货船上,看到爹爹被掳,自己半道
从船上跳下来,侥幸逃回了梧州……
太监?汝慧茵?当年的西厂不是已经……
江清月看了看魏子煜,二人交换了一下眼色。不过自然是谁也不理解谁。前者无奈,递了个眼神,意思是出去谈。
二人来到了甲板上,此时估计是巳时。日头高挂,好在早春的天气倒不是很热,只是有些晃眼。
“阿月若是真在审刑院办差,定是一把好手。”
“那陈生孩子心性,不经吓,我不过是见什么人,说什么话罢了。”
江清月走到船头,背靠太阳,正色道:“说正事,看样子……“
刚出口几个字,就被魏子煜打断:
“不会是那老太监。”
老太监?这个称呼似乎之前听他说过。不过他口中这个老太监,应该就是江清月心中所想那人。
“为何如此笃定?”
“那人被我废了双腿,怕是蹚不了这一趟浑水。况且我给他下了毒,这人五年内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魏子煜眯起眼睛,话却说的轻描淡写。
“毒?”
“那毒必须常年待在玉脉旁边,否则别说五年……”
“会不会是他的手下?”
江清月皱着眉道。自己清净这些年,莫非是这人给自己扫平那些是非?他为什么要帮自己?
“看来你心中已经有人选了。”
魏子煜又换上了一副笑面,却不多过问,转身先回了舱中。
不知魏子煜见了陈生会是一番怎样的景象。
江清月没有多想,而是转过身面相海面,海风大,吹动他发,衣袍扬起。他闭上眼睛,不知是被太阳刺了眼,还是被海面上泛起的粼粼波光刺了眼。
“寻了这么多年,贪念也变执念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