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千金手撕剧本》炽辰

3、第三章

　　两人来到四楼。

　　房间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空气中弥漫着还未彻底消散的新鲜水汽，看起来像是刚刚才打扫过一遍。

　　“很干净吧，我刚才特意让人重新打扫过一遍。”

　　带着邀功意味的话说完，江月言几步走到窗前一把拉开窗帘，阳光洒落进客厅。

　　满目的金色里，些微尘埃在空气中肆意地漂浮着，分外鲜明。

　　晏明姝怔了怔，片刻回过神，朝窗口的江月言点了点头：“嗯，很干净。”

　　得到夸赞的江月言脸上笑意更浓：“那当然，不止是清洁工作，房间的装修，物品的摆放，还有具体的家具和电器，都是我特意按照你的喜好和习惯来布置的，用了七个人呢！”

　　“七个人？？”刚把行李箱安置在小房间里的晏明姝皱起眉头，有些诧异道，“你怎么在从晏家到这里的两个小时里做到的？”

　　“我以为你会更惊喜我的特意布置。”江月言撇撇嘴，拇指和食指轻轻搓了搓，“很多问题只要这个到位了，都会迎刃而解。”

　　晏明姝失笑。

　　从冰箱里拿出两罐汽水，晏明姝丢了一罐给江月言，然后窝进沙发打开电视：“我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我知道。”随着清脆的一声开罐声，江月言也缩进沙发里，望着对面电视上的画面：“我知道。”

　　“不问为什么？”晏明姝喝了口汽水，二氧化碳的刺激在口中炸开。

　　“为什么要问为什么？”江月言目光依旧在电视上，却头一歪靠在晏明姝肩膀，“那样的家庭，你早该离开，理所当然的事情，没必要问为什么。”

　　晏明姝扭头，只看到江月言乌黑柔软的发顶。

　　谁也没有再说话，寂静的午后，只有电视节目嘈杂的声音充斥在空气中。

　　又喝了一口汽水，晏明姝对着电视发呆。

　　江月言的声音却再度响起。

　　“从前不说，是因为你很依赖那个地方。”

　　她不大的话音混杂在电视节目里，只有晏明姝听得清楚：“很多时候，我知道你其实很清楚晏家对你的真实态度，你因为这些对待不开心，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反抗他们。”

　　“那时你还是晏家的血脉，出于尊重你的意愿，我不想，也不愿意太多的在你面前抨击他们，只能看着你在他们的冷待里责怪自己。”

　　江月言喝了一口汽水：“所以当我听到晏家突然多出个找回来的真血脉的时候，真的很担心你，担心你会想不开，或是被晏家更苛刻的对待。所以我今天特地去晏家找你。却没想到你居然拉着行李箱主动来找我了。”

　　“虽然刚才我和你说这房子是现找的，但其实，”江月言抬起头，看向晏明姝，“这间房子我早就找好了。”

　　“就像你担心的那样，我也怕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脱离晏家，会被他们纠缠，所以选房子的时候，才没有让你靠近我的产业。没想到我们最后想到一块去了。”

　　晏明姝望着江月言微笑的脸。

　　安静下来的时候，江月言的嗓音其实很温柔。上辈子每当晏明姝焦虑不安，她总是会用那轻而温柔的声音安慰晏明姝。

　　而不论上辈子还是现在，江月言总是晏明姝最信任的那个人。

　　电视声依旧在响，鬼使神差地，晏明姝突然问了一句话。

　　“你不觉得我变得不一样了吗？”

　　话音落，江月言有些意外地愣了愣。

　　江月言不开口，晏明姝亦不再多说。她看着江月言的目光平静，掌心却早已不自觉沁出汗来。

　　眼前人保持着意外的神色很久没有动作，让晏明姝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几近窒息的沉默中，江月言扑哧一声笑出来。

　　“胡言乱语什么呢？”

　　她屈指弹向晏明姝的额头：“首先回答你的问题，没觉得不一样。”

　　看着被自己‘突袭’的晏明姝吃痛捂住额头，眼中不自觉浮现出类似委屈的神色，江月言笑得更欢：“其次，不管一不一样，我有信心你不会伤害我，而我更不会伤害你。”

　　“那这就足够了，不是吗？”

　　“所以别想那么多了，”江月言一把搂住晏明姝脖颈，“来，碰个杯，预祝你即将从晏家逃出来。”

　　易拉罐相碰的瞬间，晏明姝心中所有的不安与茫然如同泡泡，一起被碰碎。

　　正如她永远最信任江月言一样。

　　她相信江月言亦是。

　　*

　　回到晏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被江月言以‘庆祝晏明姝开窍’为理由拉去好好玩了一下午，晏明姝满身疲惫地回到家，本想直接洗澡睡觉。

　　却没想到早有人在等着自己。

　　“明姝。”

　　温和却隐含威严的声音响起，端坐在沙发上的美妇望着晏明姝，面上笑意优雅：“怎么今天回来得那么晚。”

　　“之前在名东园看事的时候有东西不小心落在那了。”淡淡扫了眼美妇，晏明姝低头整理袖口，“刚好今天有时间，就过去拿回来。”

　　晏明姝整理得很专心，除了一开始进门那平静的一眼，之后再没给过荀织一个眼神。

　　第一次被晏明姝这样对待，荀织不悦地皱起眉头。

　　但她掩饰得很好：“原来是这样。”

　　晏明姝低低‘嗯’了一声，当做回答。

　　荀织看着眼前的少女。

　　身为晏家女主人，荀织掌管晏家十数年，晏明姝态度变化的突兀，她很难察觉不到。

　　心里已经隐隐感觉到不对劲，再联想到今天下午管家报上来的事，荀织心中念头一转，温声开口：“我听管家说你今天罚了敏婷，还说要扣她三个月的薪水，这是怎么回事？”

　　终于整理好袖口，晏明姝不紧不慢道：“中午刚醒的时候听见她编排家中众人，所以代替夫人小惩大诫了一番。”

　　“您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仆从乱议主家，当然应该被惩戒，我不会怪你。”

　　笑着赞同完，荀织话锋一转：“但说到底，偏听偏信不符晏家家规，加上敏婷忠心耿耿服侍晏家数年，若是罚得太过，落在其他人眼里反而会伤了晏家形象，寒了其他人的心。”

　　“所以我暂时拦下了管家，想等你回来后叫上敏婷，好好问个究竟。”

　　荀织左手轻轻覆上右手手背，神色温柔和蔼：“先坐下吧，一会儿管家就把敏婷带来了。”

　　晏明姝心中冷笑。

　　嘴上说得好听，字字句句不离晏家形象和公平，可晏家姓晏的满打满算十几个人，个个说一不二。十几年里晏明姝从来没有听过谁罚一个乱说话的仆役还需要带仆役上来和晏家人对峙，从来罚就罚了。

　　荀织从没有多问过一句。

　　结果轮到自己这里，仅仅只是罚了冒犯自己的仆役三个月的薪水，就因为要维护晏家的‘公平’和‘形象’叫来仆役和自己对峙了？

　　晏明姝在心底冷笑。

　　荀织就是这样，表面上永远温和有礼，好像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包容仁爱，处处为所有人考虑，所作所为让人无法摘指。

　　然而道貌岸然的外表下，却是雷霆手段，暗流汹涌的晏家之所以能维持表面的和谐那么久，她功不可没。从某种角度来说，晏家有两个掌权人，家主主外，荀织就是主内。

　　想到上辈子的自己被这样一个无比虚伪的女人耍得团团转，甚至真心觉得她能公平地对待自己，晏明就觉得讽刺无比。

　　“不必了，我今天在外面坐了很久，站一会儿也没关系。”晏明姝低头，遮住脸上讥讽的表情，“您要请敏婷，那就请吧。”

　　荀织脸上的微笑有一瞬僵住。

　　指尖无意识地微蜷，荀织朝身后唤了一声：“管家。”

　　早已在暗处准备好的管家带着畏畏缩缩的敏婷走进灯火通明的客厅。

　　晏明姝毫不意外。

　　“孩子，别害怕。”看着敏婷的目光柔和，荀织声音轻柔，“我今天找你来，只是想问你一些事，你实话实说就好，好吗？”

　　似乎是被荀织的语气抚平了紧张，敏婷小心翼翼抬头：“好的夫人。”

　　看惯了敏婷耀武扬威的模样，乍然一见她如惊弓之鸟的架势，晏明姝居然有些不习惯。

　　敏婷开始复述今天在房间里发生的事。

　　也许是因为对晏明姝今中午的气势心有余悸，又或许是把晏明姝的警告听进了耳朵，敏婷倒是没有添油加醋或是颠倒黑白，而是老老实实说完全过程。

　　除了在说到对比晏玲珑和晏明姝时声音有点滞涩。

　　最后一个字说完，敏婷抿了抿唇退到管家身后。

　　从头到尾，荀织一直没什么反应。

　　客厅陷入一片安静。

　　许久，才听到荀织开口。

　　“原来是这样。”

　　“是，是的，夫人。”感受到荀织的目光，敏婷打了个冷战，‘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敏婷真的是无心的，只是因为玲珑小姐回来太高兴了，所以才口不择言说了那些话，请夫人原谅敏婷，敏婷真的知错了。”

　　示意管家扶起敏婷，荀织看着敏婷的眼里满是不赞同：“我虽然知道你为玲珑回来而高兴，但说到底，如果不是明姝，我们不可能找到玲珑。”

　　“且明姝是晏家小姐，因出任务看风水受了伤，本就需要养伤，你好好照顾她是分内之事，怎么能那样说她。”

　　敏婷连声应是。

　　表面上是在责怪敏婷，实际上却在暗指晏明姝能力太差，做个看风水的简单任务都能受重伤。荀织明里暗里夸奖晏玲珑，那不紧不慢的语气听起来不像斥责，更像是在闲聊。

　　看着眼前主仆两人一唱一和的表演，晏明姝眼皮都没抬。

　　“好了，既然事情已经说清楚，你也的确是无心之失，”荀织挽了挽耳边碎发，“那么就罚扣去你当月薪水，并和明姝当面道歉，这件事就算结束了。”

　　她看向晏明姝：“可以吗，明姝？”

　　可以吗？

　　说完结果才假模假样地问可以吗？

　　从头到尾，这场询问给她说话的机会了吗？

　　晏明姝嘲讽一笑。

　　她低着头，荀织因此没有看到她的表情。见她没有反应，荀织心底发笑，本想说那就到此为止。

　　正欲起身，却突然听到晏明姝开口。

　　“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