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合集》石流明

9、梦想7

　　（十九）

　　收到靡靡之音回音的那天是周日。

　　距离他发送消息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

　　阿明本来以为他发出去的私信是石沉大海，他也从一开始的坐立不安到完全失落了。

　　他以为他和靡靡之音不会再有交集了，他明明是这么笃定的，也做好了心里建设了，但在又一次打开直播软件的时候，后台却显示有来自靡靡之音的私信。

　　他于是猛地从座位上站起了起来，却又犹豫了好久，才终于在上播以前，点开了那条回信。

　　说起来，在那之前，漫长的一个星期里面…他是细细想过所有的可能性的，关于阿音会怎样回复他的讯息。

　　在他的想象中，少年或许会用冷漠的语气刺痛他。

　　或许会用难听的语言抨击他。

　　或许会责怪他。

　　最坏的情况，阿音或许会淡淡地表示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他们之间再也谈不上爱也说不上恨了。

　　但现实却是，他好容易鼓起勇气点开靡靡之音的私信，躺在信箱里的，只有一串令人捉摸不透的省略号。

　　靡靡之音：【…】

　　阿明：【？什么意思】

　　阿明很快回信了，然后在三天以后，他又收到了靡靡之音的消息。

　　靡靡之音：【明天晚上8：30，锦城华泰酒店，情侣套间1024。】

　　（二十）

　　7点59分，阿明坐在宽大的大床上，抬头看着镶嵌在床铺正上方的镜子，鼻端嗅到暧昧的香薰时，他是尴尬又后悔的。

　　他的脸因为这样的陈设而发红，眼神也变得闪躲。但他却没有因此离开这里。

　　或许阿音是想以这样的形式羞辱他。阿明想。但是情侣套房这个名字还是让他浮想联翩了。

　　以至于曾经那样满怀目的的纠缠都显得可爱。

　　这样可笑的自我感动让阿明嗤笑出声来，他仰着头看正上方镜子中的自己。

　　他知道，他真的想阿音了。

　　（二十一）

　　阿音进来的时候正好8：30。他慢条斯理地关上房门，倚在门口晦暗不明地打量着三年没见的阿明的时候，阿明也在注视着他。

　　他长高了，看起来更成熟了，也不会再热情地喊他哥了。

　　曾经的那个少年长大了，阿明此刻尤其清楚地意识到了这点。

　　在被阿音稀里糊涂脱下外衣，两人又一次拥抱的时候，他没有听到阿音失态的气息，反而是他自己，主动攀附着身上的年轻男人……

　　…

　　在过后，他靠在床上平复身体里的战栗时，阿音是搂着他的。

　　因为这个动作，阿明竟然有种被赦免般的感觉，所以愣愣地问道：“你怪我吗…”

　　“你指什么？”阿音躺在他身侧没有动。

　　“我利用你…”阿明有些难以启齿。

　　阿音看着上方的镜子里阿明不加掩饰的羞愧好久，笑了笑说：“…怪，所以你要好好补偿我。”

　　不过语气怎么听怎么都有些古怪，仿佛带着狡黠的笑意。

　　在两人休息了一会儿后，阿音就再次将阿明抱住了……

　　（二十二）

　　或许是出于对阿音的补偿，或许只是单纯地想再见见他，总之在饱受愧疚和思念煎熬了三年后，阿音所提的要求不管再荒唐，阿明觉得自己都会答应他。

　　所以他们这种名不正言不顺的“约会”行为就变得越发频繁。

　　阿明不知道是否应该将他们的这一行为定性为似乎更恰当的约.炮，因为除了身体上的纠缠以外，他们几乎没有什么言语交流。

　　可是他们每次做.爱的场所总会被冠以“情侣”的头衔，这让他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可能还会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义在里面。

　　但他又不能太自作多情了。

　　虽然阿音一周总会约上他几次，但就他在床第之间的表现来说，除了那火热的部位，阿明就找不到任何他沉醉于此事的迹象了。

　　并且，此时的阿音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在职业联赛中初出茅庐的愣小子了，他有权有势还出手大方，身边不乏莺莺燕燕，而自己和阿音唯一的连结，却只剩下些不算愉快的过往。

　　想来当他们久别重逢的新奇被完全消磨殆尽的那天，这段不可说的关系也就是时候终结了。

　　阿明是这么以为的。

　　而在那之前，他要赎罪的，毕竟阿音…怪他啊…

　　（二十三）

　　所以再见面的时候，他就更主动地取悦阿音。

　　就像曾经不择手段地追逐首发时所做的一样，一个男人获得快乐的渠道是多样的……

　　（二十四）

　　两人胡闹的次数多了，阿音就开始想一些歪主意。

　　他给阿明买了一些“玩具”，让他在直播的时候带上。

　　对于这样的要求，阿明是拒绝的，毕竟这是他曾经挥洒过热爱、赢得过荣誉的游戏。但阿音用带着点儿哀伤的眼神看着他，控诉自己折翼的职业梦想的时候，阿明还是咬着牙同意了。

　　今晚靡靡之音来看了他的直播，刷了一堆礼物，又重回了榜一。

　　他还在用之前那个直播间标题“六冠王ffffffmvp冲第一”，操作着总决赛夺冠时用过的角色。

　　但今晚，他的状态却明显不太对劲，已经连死了三次了。

　　直播间的一些粉丝已经嘲讽开来了，但大部分的粉丝还是细心的发现了他脸色也通红，就像是生病了，因此劝他快点下播身体第一。

　　但他却不想了…

　　因为他头上戴着耳机，耳机的那头，阿音在软软地叫着他哥，就像三年前一样。

　　他的眼前，有一道白光闪过…

　　（二十五）

　　等到他们相处得更久一些的时候，两人也开始正常的闲聊，再见面的时候也不仅限于运动了。

　　阿明因为长时间独居的原因很会做饭，偶尔也会邀请阿音到自己家来吃饭，阿音往往也会很自觉的地去刷盘子。

　　他们也会看看电视节目，两人都是电竞选手出生，看比赛看游戏解说的时候，就总有聊不完的话题。

　　他们偶尔会出去逛逛街，散散步，两人给彼此买礼物，添置衣物的事情做起来也很熟练了。

　　抽空的时候，他们还会去旅游，虽然总是走不很远，到底也就是逛逛周边的网红打卡区。

　　这时候，他们已经很习惯彼此的存在了，时常会通话问候，也能坦率的诉说思念了。

　　但阿音很忙，阿明主播的工作也让他总是昼伏夜出，两人能见面的时间不长，所以后来他们就另外买了个房子住在一起了。

　　他们似乎又变回了以前在俱乐部时的相处模式，阿音从那次直播以后，一直都会喊他哥。而阿明则会不太好意思地笑。

　　时间总是转瞬即逝的，等到好多好多年以后，阿音将一只精美的戒指套在他手上的时候，阿明才惊觉他竟然和阿音走到这一步了。

　　他曾经以为他终有一天会被厌弃，等到阿音在他身上报复够了，他就该识趣地退场了，但左等右等，等来的却是一场令他久久失语的婚礼。

　　（二十六）

　　这一天，在偌大的草坪上，来的人不很多，因为担心他们曾经职业选手的身份会引来舆论，因此阿音已经提前打点过了。

　　但是他们的婚礼因为阿音的家世仍旧很华丽。他们走到今天没有受到什么旁人的阻碍，横亘在他们中间的，只有那些晦涩的过去。

　　阿明总是觉得亏欠，也把自己放在随时会被替代的位置上，因此即使内心万分感动，却仍觉得不可思议。

　　“为什么？”阿明讷讷地问。

　　而阿音只是平静地注视着他：“这么多年过去了，也应该是这一步了。”

　　“可是为什么？”阿明想不通：“我是说我曾经那样对你…你还这么年轻就因此退役…”

　　阿音看了一眼茫然的阿明，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十年前我在电视上偶然看到了一赛事直播。里面一位职业选手用逆版本角色获得比赛胜利的场景让我震惊。

　　后来，我去恶补了关于这位选手的所有参赛视频。看着他十六连胜，轻松斩获三连胜，看着他黯然进入保级赛然后传奇般地卷土重来。

　　他挥洒着热血在赛场上无往不利的时候，我只是个默默崇拜他的小粉丝。和其他所有的粉丝一样平凡。

　　后来决心追逐着他的影子进入俱乐部，感受他所迷醉的光影，乃至替代了他，我发誓我会拥有配得代替他成为首发的实力，或许这样我就能赢得他全部的注意。

　　没想到，他比我想得还要慷慨得多。”

　　阿音说到这里低低地笑起来，一张漂亮的脸上露出狡猾的表情：“比起注意力，他甚至愿意给我他的身.体。”

　　阿明这下是全愣了：“什…什么？”

　　“我本来不打算告诉你。”阿音有丝无奈：“但是和哥做.ai不仅不累，反而是最让我身心舒畅的放松了。”

　　阿明想起了阿音转会到LMC之后他俩的那次x.爱。

　　他还以为是自己j力不及从前，才会在榨干阿音以前自己就连连讨扰。

　　他的脸上露出了尴尬和恼怒，“那之后你为什么要退役？消失了三年还那么冷漠…你应该知道的，我一直都觉得对不起你…”

　　“那不是应该的吗，哥。”阿音浅浅的笑，“你在梦想和我之间做了个让我伤心的抉择，这是对哥的小小惩罚。”

　　“你太乱来了。”阿明咬着牙，说不上是生气多一点，还是释怀多一些。

　　不过在他搞清楚自己的情绪以前，阿音已经紧紧地攥住了他的手，一字一顿在牧师面前许下了牢不可破的誓言：“从今往后，无论贫穷富贵，健康或者疾病，能分开我们的，再也和梦想无关，只有死亡。”

　　在碧绿的草坪上，在觥筹交错中，阿音轻轻地揽着阿明的肩头，他们的嘴唇贴合在一处，贴得那么紧，那么动.情，足以修复曾经的嫌隙。

　　阿明想到了第一次看见阿音时的场景。

　　白白嫩嫩的少年站在俱乐部门前，他明明是警惕地打量着他未来的竞争对手，却只看见了少年一双闪烁着好奇和崇拜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