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吻野草》甜甜鱼

1、001

　　五月的太阳，初显锋利。

　　学校今天为临近高考的高三生们举行成人礼，操场上，人群乌泱泱的，如沐圣光。

　　大家穿了统一的夏季校服，晒得脑门出油，不得不眯起眼睛看台上的校领导们。

　　“活动真特么傻x，出去玩儿吧？”

　　“梦梦？看到回复下呗？”

　　池梦蛟的手机上，一连窜进两条信息。她人在宿舍，翘着腿，瞥一眼外头明晃晃的太阳，又躺下去了。

　　她不想参加什么成人礼，两天前，是她十八岁生日，没人记得，不过也不重要，反正生日是真是假她自己都拿不准。

　　今天的活动，她随口撒了个谎，说自己生理期痛的死去活来，趁机躺床上睡觉。

　　信息是文科班艺术生陈晨发来的。

　　两人说走就走，请了假，一个白天都混在奶茶店里吹冷气，喝冷饮。

　　直到暮色降临，池梦蛟说要去酒吧。

　　城市霓虹闪烁，夜色撩人，晚风里带着似有若无的靡靡味道，她撩撩头发，挺认真地问陈晨：“你去过酒吧吗？”

　　“去过，乱七八糟的，就是一群人在那土嗨。”

　　“嗨什么？”

　　“想嗨什么嗨什么呗。”

　　两个高三生，佯装很社会地站在路旁有一搭没一搭乱聊着，池梦蛟晃了晃奶茶杯子，到底儿了。

　　“那我去看看，”她把杯子往垃圾桶一丢，“散散心。”

　　两人在门口被保安拦下，池梦蛟头一昂，掏出身份证差点怼人脸上：“已经成年了。”

　　保安就着灯光瞅那身份证，确实，是成年了，前天的事儿。

　　里头确实跟陈晨说的没差，震耳欲聋的音乐，鬼火乱闪的灯光，男男女女，声色浮华，跟外面完全两个世界。

　　池梦蛟镇定地穿过人群，点起酒水。

　　陈晨拉她一把：“你会喝啊？”

　　“不会，衬个气氛，来这儿不就是消费的吗？”她不以为然，花钱大手大脚。

　　“那我再喊上几个人？咱们弄个包厢？”陈晨趴她耳朵上嘀咕。

　　池梦蛟有钱，陈晨心里门儿清。

　　“当然可以。”

　　陈晨随即叫了一伙人，有男有女，十来分钟就耍到酒吧，年纪都不大，二十上下，天知道陈晨哪里认识的这些人。

　　池梦蛟冷眼睨着来人，没什么兴趣，她心想，这些人也都没父母管着吗？

　　一群人要了包厢，绿毛男往池梦蛟身边一坐，喊她妹妹，问她能不能再叫几个朋友，人多热闹。

　　暧昧彩光映在池梦蛟光洁柔腻的小脸上，她无所谓点点头。

　　绿毛男兜里揣着不到一百块钱，可一说约人，立刻就能呼朋引伴喊上一堆。

　　池梦蛟也不管他叫了些什么人，窝沙发上，专心拿小叉子叉水果吃。

　　一屋子乱哄哄的，哥哥妹妹地叫。

　　空气中漂浮着一股劣质化妆品的味道，和酒水混一起，很呛人。池梦蛟丢开水果，歪在沙发上，人有些倦意，四肢百骸都好像散开了一样，一动不想动。

　　没有人关心她，也没有人找她。

　　她爱干什么就干什么。

　　此刻，她的同窗们一定坐在灯光大亮的教室里为高考作最后的冲刺，而她，溜了一天，心里似乎被沙发堵了一样，软绵绵的，那么一大堆，赶都赶不出去。

　　人生很无聊。

　　有人不知带了什么来，一只手，很自然地伸到池梦蛟眼前：“妹妹，今天既然你请客，来，哥哥敬你？”

　　灯光交错，眼底酒水浮动，折射着流动的光。

　　对方嗓门压得低，因为离得近，所以说话吐气几乎喷到池梦蛟脸上。

　　她不咸不淡回了句：“麻烦你离我远点，我觉得，你口气好像不是很清新。”

　　对方一愣，旋即，露出个讪讪的尴尬表情。

　　池梦蛟心里窜起股好笑，乐得看人吃瘪，有点小女孩恶作剧的心态。

　　你谁啊，谁是你妹妹？真搞笑。

　　她别过脸，最终也没接那杯饮料。

　　烟雾缭绕中，有人接吻，池梦蛟不认识那两人，事实上，包厢里除了陈晨，她谁都不认识，四周是一种廉价的热闹而已。

　　正想细研究，就在这么个档口，突然冲进几个警察。

　　这么一伙人，全被带走。

　　大家挨挨挤挤坐后头，也不知谁，梗着脖子直叫唤：“警察叔叔，有没有搞错啊……”

　　“老实点儿，叫什么叫？搞没搞错做个尿检就知道了。”开车的民警脾气很爆，后头嗓门大，他比后头嗓门还大。

　　陈晨快吓哭了，一个劲儿问池梦蛟说梦梦这怎么回事啊？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池梦蛟很烦，心想我怎么知道呢？

　　她没什么害怕的感觉，反正，她又没做什么违反乱纪的事情。

　　夜色渐浓，年轻的小警察见人进来，忙不迭问了几句。

　　“你们两个，我瞧着还是学生吧？哪个学校的？”年纪大的民警往椅子上一坐，绷起了脸。

　　哪里敢说学校，陈晨下意识拽了拽池梦蛟，她不为所动：“实验学校。”

　　“什么？高中生？哪个实验学校？市重点那个？”老民警眉头一下挑得老高，“真是作死，报家长电话，让你们家长立刻马上过来！”

　　“我没家长，都死了。”池梦蛟慢吞吞说。

　　老民警火被彻底拱起来，猛地一拍桌子：“像话吗？不好好认错还咒爹妈死？”他一扭头，冲小民警吐槽，“你看看，你看看，现在的孩子都他妈被惯瞎了，瞎瞎的！”

　　小民警瞅着她俩也在那皱眉，说：“小妹妹，这个年纪不好好学习，跟着人混社会可不行。”

　　陈晨小声抗辩了下：“警察叔叔，我同学真的没爸妈。”

　　屋里静了一瞬，老民警狐疑地打量着池梦蛟，这孩子，长得眉眼分明，是个极漂亮的美人胚子……这不，没爸没妈，误入歧途了！

　　池梦蛟便一副反正我没爹妈，随你看着办的表情。

　　她穿着小豹纹裙，来酒吧前找个奶茶店，自己拿卷发棒临时卷了一头大波浪，因为手法稚嫩，搞得风情没几许，反倒有些可笑。

　　老民警那双眼睛毒，三教九流，什么人没见识过？往她身上一扫就知道这丫头片子年纪不大。

　　人是非常漂亮，可惜了，没人好好教导。

　　“家里还有其他人没？”老民警语气缓和几分，手指摩挲，又瞄了瞄压在桌面上的身份证。

　　其他人……问到这个，池梦蛟心思动了动，她一个孤儿，被教授夫妇收养没几年，教授夫妇就车祸双双离世，又丢她一人，到最后，是池教授的一个学生愿意出手管她。

　　该叫哥哥呢？还是叔叔？

　　凌寻三十岁了，老男人一个，就……叔叔吧？

　　池梦蛟神游片刻，刚想起来，她一直都“哎”“喂”地喊凌寻，把没家教这个特质展现的淋漓尽致。

　　“有个叔叔。”

　　老民警一副那就好的表情，一边飞快做笔录，一边让池梦鲤报手机号。

　　等拨了号，眼风轻扫在梦鲤脸上划了两遭，似乎是在判断这乖僻少女，说的可是实话。

　　“你好？”电话通了，那头，传来低沉又醇厚的一声腔调，老民警光听这声，就判断出对方素养颇佳。

　　“哦，我东城派出所，我们这边刚突击检查……”老民警站了起来，他咳嗽，边问边走到垃圾桶前吐了口痰，声音怪大。

　　陈晨跟池梦蛟耸了耸肩，意思这老大爷可真够不讲卫生的。

　　池梦蛟不置可否，她往墙上一靠，松垮站着。

　　灯火煌煌的写字楼里，加班是常态，手机就在电脑旁，凌寻刚结束一个内部会议，电话进来，是个陌生号码。

　　对方是警察。

　　他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直到听见熟悉的姓名，池梦蛟。

　　凌寻心里一沉，英俊的眉眼不易察觉地皱了起来。

　　“不好意思，我这就过去，请稍等。”他捏了捏眉心，手腕一抬，时间指向晚上九点，周三，这个时间点，池梦蛟不应该在学校上晚自习吗？

　　高三了，离高考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不在学校，他却被派出所通知领人？

　　凌寻头疼地关掉了电脑，简单收拾好桌子，走了出来。

　　电梯里，映着青年男子轮廓分明的脸，他依旧有不真实感，那就是，自己到底是哪根筋错乱，才接手池梦蛟这么个烫手山芋的？

　　不清不楚就到手里了，又烫又黏，甩都甩不掉。

　　他一个三十岁的男人，跟一个花季少女，多多少少，要避嫌的，同住一个屋檐下，凌寻分寸感把握得十分精准。

　　幸亏她住校，基本都在宿舍，他只需要给钱就基本能打发了她。

　　而池梦蛟，要得毫不客气，花得理直气壮。

　　那个花钱如流水，凌寻一度以为她是不是偷偷吸、毒了。

　　没想到，他的担忧成真？

　　凌寻握着方向盘，漆黑剑眉，皱得更深了，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

　　路上，相亲对象方宜婷打来电话，他平淡应付几句，说不上热情，可也算不了冷漠，这就很吊人胃口。

　　凌寻满脑子都是怎么跟池梦蛟那个混球少女谈。

　　车窗外，树影疾驰后退，城市光怪陆离，热风一阵阵吹进来，吹得人更燥。

　　派出所里，也依旧灯火通明。

　　池梦蛟小豹纹裙短，堪堪遮住屁股，上衣也短，一件纯黑polo衫，偏露那么一截细白的腰，整个一不良少女模样。

　　她蹲地上，双手抱着脑袋，不该暴露的全都大喇喇露着。

　　凌寻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画面，怎么说呢，这倒完全是意料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