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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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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院儿里,南卿做小凳上撑着脑袋半合着眼睛翻看着桌上的书,阳光懒懒的趴在他的身上,照的南卿昏昏欲睡。
若不是无人陪他玩,小南卿也不爱看着黄纸黑字。
忽的,原本还被阳光包裹着,一下子就被什么挡住了,南卿微微抬头,便看见一脸温和的二哥。
季承礼掐了一把南卿脸上的软肉,连带着人儿抱紧怀里:“我们小四儿又在看书啦?”
平时季承礼都是申时三刻下堂,今日却是申时便出现在了秋院儿,南卿疑惑:“二哥今日怎的这么早?”
季承礼眼神飘忽着,点了点南卿的眉间讪讪笑:“秘密。”
有什么秘密可言,他的二哥看似温润儒雅,实际上最让家里人头疼 ,就是人们常说的长了张骗子脸里外不一,南卿一眼侦破,暇眯着眸子:“哥哥,你又逃……唔。”
“课”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左右望着的季承礼捂住了嘴巴,面上还温柔的笑着。
季承礼缓缓松开手,笔画在南卿眼前:“嘘……”
南卿:“二哥你为什么……唔”
“嘘,别问,你什么也不知道,二哥哥带你出去玩。”季承礼再次打断南卿。
不知从季承礼哪里来的糖人,递进南卿嘴巴里,也算是把人贿赂了,季承礼连忽悠带哄道:“糖人好吃不。”南卿乖乖的点点头。
季承礼:“那吃了二哥的糖就不许和别人说这件事了?”
小脑袋点了有点,脑子也转的快,一张小嘴坚定的说:“二哥怎么了?二哥什么也没有!”
真听话啊!
这小孩儿真聪明的不像话了,季承礼得意的挑挑眉头,心想还是自己法子多。
南卿:“哥哥,我们去哪里玩呀?”
“卿卿不是想去听戏吗?”季承礼抱着南卿边走着,朝着偏门走去,那边没人,偷溜出去了也没人发现的,“哥哥带你去红戏院听戏去。”
红戏院是前几年从南京搬回来的,戏班主本就是南城人,想家了,就把戏院搬回来了,刚开戏那会儿是班主亲自上场的,绝佳的唱功和了得的功夫一时之间惹得全程轰动 ,成了了得的人物,在南城里没人不知他罗十二,那是在整个南城里可以碾压所有同行的实力,辈分高的低的都得称他一声十二爷。
那戏院称不上气派,来看戏的人都坐院里,院中有戏台,院儿大,来看戏的人都坐小厮提前备好的板凳上,下雨时自然就不会开戏的。
看戏时也有小厮上瓜子花生和茶水,这可不是免费的,喝着茶水,磕着瓜子看着上好的戏,也是好生快活的。
季承礼带着南卿到戏院的时候,戏院儿里已经做满了人,台上锣鼓震天响,台下掌声不绝于耳,好叫连连。
整个院子里乌泱泱挤满了人,凳子也坐完了,没坐着的人就站着看,哪怕都站了一个时辰了,也是不觉得累的。
好在他们个头小,很轻松的就钻到了台前,季承礼向小厮讨了一根小板凳,自己做上面,把南卿抱在怀里。
南卿看着台上唱着曲儿的人,一时看愣住了眼,即便换了很浓的妆容也不难看出那人面容好看。
不只是现在这出戏的人好看,后面连出几场的人都生的面色好看。
南卿发出自己的疑问:“是不是唱戏的人都很好看,只有好看的人才能唱戏呀?”
“哈哈哈!”季承礼觉得南卿的问题有些好笑,“哪有,风关街那个戏院里的主戏骨就很丑啊!”
这红戏院是哪,讲究的多的去了,在这儿唱戏的,那都是样貌功夫都好的,否则十二爷怎么会要,但和外边那些“女娇娥”可是区别大的去了。
别人家挑着自家院里的美戏子叫记住自己“非男儿郎,是女娇娥。”
十二爷曾说:“你本就是男儿郎,戏本身就是艺术!需要的是技术是功夫,不需你是女娇娥,男儿郎怎的不行戏,不是非女娇娥不可!我这儿没女娇娥!不收……”
这里的戏是好戏,人儿是常人,是男人就是男人,是女人就是女人,干戏甚事?
“那人真好看,哥哥你看。”南卿激动的拽着季承礼的衣袖。
台下看去,那人身披红裳,花冠上的小花儿微微摇曳,那双眼睛清澈如泉,一时的两兄弟都看怔了眼,目光一摞不摞。
直到曲儿到了尾声才恋恋的收回目光。
这是今儿最后一场戏,压轴戏自然是他罗玉。
直到宣布收场了,人们才依依不舍的离去,一时间间还拥挤起来了,两人相比起大人要小很多,很快的被人流冲开,季承礼有些着急,害怕南卿走丢,朝着南卿方向喊:“卿卿,去门口,在那里等哥哥。
南卿被冲在前头,季承礼又被挤了回去,周围太过嘈杂,南卿根本没听见季承礼的话。
也是不省心的,和季承礼走散了也不害怕找不着哥哥,居然趁着人流混乱溜进了人家后台去了。
后台这会儿没人,人都在化妆间卸妆,小厮也在外面收台呢。
南卿朝里面探了探脑袋,屋里灯光昏暗,借着昏暗的光线,南卿勉强看清里面,角落里南卿看见一坨身影鬼鬼祟祟的。
那身影一会摸摸这,一会儿看看那。南卿蹑手蹑脚的走到那身影后面,伸出手。
那人偏了偏头就看见一双娇嫩的手朝他抓来,瞪大了眼睛,一把的被南卿抓住肩膀。
南卿注视着他严肃的说:“你在干嘛,小贼我逮到你了!”
那人指着自己:“啊?我?我……不是,我没有!”
南卿坚定着自己得想法,学着大人的样子邹起眉头:“我都看见了,你鬼鬼祟祟的,书里都说了,像你这种在别人屋里鬼鬼祟祟的人就是偷盗之人!别狡辩了!”
这给人家整蒙了,这小孩看起来同他一样大,身上除了脸,哪里都是脏兮兮的,长得干瘦瘦的,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
他想解释的,可是看着同自己一样大的人,身着锦缎,脖子上是小小的长命锁,是金的!
一时之间和自己比较起来就自卑了,也不敢和人说话,只是慌张无措。
他的阿娘很爱他,可他现在没了阿娘,再加上穷困,当看见眼前的玉人时,难免的自卑,但也要弱着声音为自己解释:“我不是小偷……”
南卿本来是趁着杂乱跑来看压轴戏那个角儿的,就让自个儿碰上了“贼”。
南卿气呼呼的叉腰:“你敢不敢和我去找人对峙!”
“我说了我不是。”小孩儿着急了,有些许不甘,他没干过的事硬是叫这位小少爷扣上了莫须有的罪名,这叫谁能不委屈?
等罗玉回来清点道具时便看见两个小孩你拉我扯的,险些撞了他的家伙。
也不知哪里跑来的两个小娃,罗玉有些恼火,即便是小孩儿在他这里也是得不到半分偏袒的:“谁许你们在这的,你们谁家小孩啊!”
说着朝着院里喊:“谁的小孩跑进来了!不来领走就扔出去了!”
没人应他,季承礼早挤出去,在门外也没有看见他的亲亲弟弟,以为是南卿又抛下他回去了,也没想那么多,朝着家的方向走。
两小孩就那么站着,像是被老师罚站的学生,最后天都黑了也没人来领,罗玉烦躁的一手拎着一个小孩把两人丝滑的扔出院去了。
嘭!
门被重重摔上。
街上空荡荡的,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即使快过年了,城中依旧会有宵禁,即便现在还早,但人们依旧早早地回了家去。
天逐渐暗淡下来,周围也变得模糊,身后不断传来的小跑声叫他有些生气,这人说他是贼就算了,现在又跟着他算是个什么事?
“你干嘛?”于深压住怒火,用尽量平静的的语气说,“你别跟着我,我要回家了。”
小跑的声音因依旧没有停下来,反而因为于深停下,加快了步子跑到于深面前。
黑夜里,南卿如块白玉石在发着光,真的有人会白的发光啊……
先前明明这位小少爷的气焰还很盛,这回却格外的怂。
南卿有些小傲娇,但此时也容不得自己嘴硬,扭捏着也不敢直视于卿:“我……我怕黑。”
“关我什么事?”
“我……。”见于深要转身离开,赶忙的拉住对方的手,“太黑了,我看不见回家的路,我看不清……”
看不清?于深不信,就算被南卿拉着也迈着步子往前走:“你看不见!又……怎么看得见跟着我的!”
于深被死命的拉着,走起来有些吃力,最后实在没办法,拗不过南卿,只好一步一拖的回了家。
南卿跟着于深进了一间很小很小的房子,那房子是土胚房,屋梁上盖的是厚厚的茅草,窗户破破烂烂的,房门也是吱呀乱叫的,风一吹就发出渗人的小声呻吟,人一推就哇吱叫,像旧病已久的花白老人在临死前的无力挣扎。
南卿是富家子弟,自然想不到世间会有人住着还不如他家下人屋子的房子,门还没有关狗的严实,更何况他才五岁,没见过什么贫富差距,他以为人人都同他一样,生来便有好吃的好玩,衣服是锦缎,鞋子是棉绒。
他想着书上说“人之初,性本善”,若不是因为处境很困难,怎的会去做偷到的事情,这样想着他觉得于深也算半好人,只得算半个。
此时此刻的于深哪里知道他心中丰富的想法,于深认真的看着于深:“今日你同我住一晚,明日自己走。”
寄人篱下,不得不低头,南卿乖巧的点点头。于深也没有想到他这会儿这样乖,他以为南卿会嫌弃的,若果那样的话他就会把人赶出去。
黑夜已经将所有吞噬了,屋内漆黑一片,于深熟练的点燃了油灯,油灯也只剩一点点,屋内依旧很昏暗,只比先前好一些。
看着残灯烛火,于卿有点难过,他今天又没完成阿娘临终前的话,那封信还是没有交到罗先生手里,阿娘说过不许他打开的。
他之前去过很多次,但都在戏院门口不敢进去,今天好不容易进去了,又被赶了出来。
南卿自来熟的爬上了屋里唯一的床,回头一看,于深有些幽怨的看着自己。
南卿不明所以,钻进了被窝,不去理他。
但是被窝太冷了,这哪里是棉被,分明就是铁衾,过了好久南卿都没睡着,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又过了一小会儿,南卿闻到了烤红薯的味道,在家里哥哥们经常弄,他也是有被馋到了。
一股溜的下床跑到于深面前,于深正烧着炕,锅里烧的是热水,红薯是刚掏出来的。
屋里唯一一根凳子在于深屁股下坐着,南卿就顺势的蹲在他旁边,目光炯炯的盯着散发着香甜气味的红薯。
于深抽了抽嘴角,看着南卿垂涎的神情,仿佛那个一天没吃饭的人是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