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书寓》述不留名

1、请君暂上凌烟阁（一）

　　墨缓缓是被特别关注的提示音吵醒的，冰冷的字符跃动，让她顿时没了睡意，她面无表情的打开手机，极富冲击性的黑色加粗字体，嵌在白色的背景上，格外抓人眼球。

　　《现任审判长自请辞职》，突出的标题浓郁到几乎从屏幕中溢出来，紧接着是一段宋体的公文，洋洋洒洒的表达着对其辞职的遗憾，堆砌了百余字后，一句“预祝前程似锦”，结束了这份深夜的通告。

　　落款是联邦司法局，当前联邦最为正式官方的司法署，掌握着联邦最高司法权。

　　公章附在落款上，是刺目的红色，与后文附着的一个蓝色链接的字体交相辉映，说不出的怪异。

　　墨缓缓微微蹙眉，指尖覆上蓝色的字体，一个新的网页张开了嘴巴，吐出一大段远没有公告鲜明的文：《前任审判长钟磬在职成就》，她匆匆瞥了一眼标题，便摁下了电源键。

　　室内唯一的光源消失，门缝间的暖光趁虚而入，顶替着手机的位置，让墨缓缓的身侧不致黑暗，她心道果然如此，趿拉着拖鞋，穿着睡衣，便走了出去。

　　一打开门，发黄的灯光扑面而来，她穿过走廊，顺着狭窄的楼梯缓步走下，精致复古的书架一层层向她展开，梨花木的长桌旁，男子的身影与深色的高背椅交融，阴晦而模糊。

　　“钟磬辞职了。”墨缓缓的语气中辩不出喜怒，好像只是平铺直叙地宣布着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

　　“我知道。”男子似乎是笑了一下:“这年头审判官换的可真快，以前好歹可以撑个几十年，现在才两年吧……还真是……”他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现在的情况。言至尾声便化作一声轻叹，不知何解。

　　墨缓缓不去接他的话，靠着书架许久后才轻声道:“他是个好法官。”

　　“可他坐不稳那个位置。”男子的语调依然轻松：“缓缓，钟磬的事情暂缓，你去收拾下行李，过些天我们去都蓟。”

　　“都蓟？”

　　“钟磬下任了，新的审判长很快就会上任，司法局的传票估计也就这几天的事，早些出发，这次前往要做的事情很多。”

　　“好。”墨缓缓应了一声，快步走向楼梯，扶住扶手，她的步伐稍顿，转头道:“陆妄生，别难过。”便飞快的跑上了楼，像是后面有人追赶似的。感受到她语中的安慰之意，陆妄生牵动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陆妄生在高背椅上坐了一宿，暖黄的灯光下，他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手中古朴的线装书册，眼神却未聚焦，思绪也不知飘向了何处，直至天光大亮，温和的阳光透过窗棂打在书页上，他猛地将书合上，眸中有细碎的光芒跃起。

　　“终于，要结束了。”

　　☆

　　陆妄生和墨缓缓是在这天午后接到司法局传票的，对于这样的效率，墨缓缓有些惊讶，陆妄生却仿佛早有预料，依旧挂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容。

　　他坐在书柜前的高背椅上，手中是一笺信纸，黑底金字，花纹繁复，衬得久不见天日的苍白手掌再添几分冷色。

　　陆妄生的目光没有落在信纸上——那传票太过熟悉，他根本不需要看，就能把上面的内容猜个七七八八。

　　“‘择书’涉嫌危害联邦公民生命财产安全罪，将于三月后（历法三月二十一日）于都蓟司法亭举行会审。”

　　官方、简要、毫无新意。陆妄生打了个哈欠，瞄了一眼门外随意放着的双面招牌，斑驳的石板上，龙飞凤舞的字体勾画出两个清晰可辨的大字——“择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