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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疏狂一醉(一) ...

  •   “今日为何不见北靖公来朝?”清寒于紫极殿坐定,冷冷扫过百官前列,未见昨日新封的北靖公人影,当即面色微愠道。

      殿上沉寂半晌,大理寺卿移步出列,“启禀皇上,昨夜大理寺接到舒府管家报案,说是有一伙强盗闯入舒府,伤了北靖公和舒郡公。。。。。。”

      “那为何昨夜不来向朕禀报?”清寒冷冷道。
      大理寺卿声音发抖,“臣以为此等小事,不必惊动陛下。。。。。。”

      “小事?”清寒拍案而起,“即刻起贬为庶民,退朝!”

      谢燚呆呆地站在舒府后院内,自从一大清早被离时吵醒,又被她拉着赶到舒府,他就一直这样像根木头一样站着。

      舒齐纨就躺在他对面的厢房内,他都没有过去看一眼。

      他所有的目光都被地上的东西多吸引,不管对面厢房大夫进进出出,也似乎听不见舒府管家舒平带着哭腔的声音。

      地上是一字排开摆放整齐的一排尸体。他们都穿着黑衣黑裤,脸上蒙着的黑布都已经被揭开,露出的是一张张青白的面孔。

      清晨的一场小雨冲淡了院子里的血腥味,除了地上躺着的这一排尸体,似乎再也看不出昨夜这里曾有过一场恶斗。

      谢燚费劲地掰开尸体僵硬的手指,拿起他手中的刀,细细查看,晨曦的光线照耀下,刀锋处闪着点点青光,置于鼻间一嗅,又闻见若隐若无地一阵香味。

      谢燚蹲下身子挨个去看每具尸体的手,每一双手都满是老茧,尤其是掌心偏上的一线纹路。
      待谢燚直起身来,忽然瞥见身后多了一个人,出于本能,谢燚淡淡开口,“北靖公。”

      赫连刚从舒齐纨所在的厢房之中走出,抬眼看见院中站着一名白衣男子围着一排尸体打转,待走近才发现原来是曾被他俘虏过的一名梁朝副将。

      见赫连没有一点反应,谢燚又蹲下身子,捡起尸体身边的一把刀,方欲细看,只听身后的赫连说道:“你宁愿在这里看尸体,也不进去看看他?”

      赫连一直呆在舒齐纨房内,却从未见谢燚进去过,故而有此一问。
      谢燚头也不回,一面举刀近眼前,一面说道:“命在旦夕,我看他,与看这些尸体,有什么分别。”只见刀锋处闪着点点青光,谢燚又置于鼻间一嗅,闻见一股若隐若无的香味。

      “你。。。。。。”赫连明白舒齐纨也好,谢燚也罢,不过是不相干的两个人,却偏偏被谢燚这句话呛了个半死。

      赫连再欲说话,却看见谢燚平静的眸内忽然闪出了光芒。
      “舒齐纨,或许还有救。”
      “怎么救?”

      “解毒需要一味药引,这味药引坊间极为少见,皇宫之中或许还藏有。”谢燚顿了一顿,“只可惜我现在是庶民之身,无法进宫。。。。。。”语毕抬眼直视赫连,眸光清澈如水。

      赫连心念一动,随即笑道:“我昨夜既然出手救他,便不会看着他去死,我这就进宫去。”
      不及赫连迈步,后院大门忽然洞开,数名宫人走进来分立两边,尖细嗓音震得舒府所有人都停下脚步,“皇上驾到。”

      赫连最后一个跪下,梁朝皇帝看也不看一眼地上匍匐的众人,快步走过,广袖掠过引得一阵凉风习习。梁朝皇帝脚步踉跄,一身黑色朝服,发丝凌乱,只怕是取了朝冠便匆匆而来。区区一个郡
      公病危,竟能让皇帝亲临,赫连眯起眼睛,舒齐纨,你到底是什么人?

      谢燚见皇上亲临,药引的问题迎刃而解,不等那声“平身”便匆匆起身,跟着走进舒齐纨房内。
      “朕再问你一遍,舒齐纨他怎么样了?”清寒额上青筋突起,厉声道。

      替舒齐纨诊治的那名大夫吓得汗如雨下,哆哆嗦嗦道:“皇上恕罪,草民无能为力。”
      清寒猛地抬脚踹向地上跪着的大夫,怒喝道:“传太医!”

      “草民有办法救舒大人。”谢燚将头埋低,直勾勾盯着面前的青石地面。
      “谢哥哥!”不及清寒说话,哭成泪人一般的离时走到谢燚跟前,“离时再也不敢不听齐哥哥的话了,谢哥哥,你让齐哥哥醒过来跟离时说话好不好?离时听话。。。。。。”

      谢燚心如刀绞,只听清寒冷冷道:“你可有十成把握?”
      谢燚硬着头皮答道:“草民有十成把握。舒大人中的毒并非无药可解,但需一味蓝芯草做药引。”

      “蓝芯草?你说的可是南齐进贡的蓝芯草?”

      “正是。”

      “来人!朕要将舒齐纨抬进宫医治,谢燚,舒齐纨若死了,你也活不成!”清寒说罢便走出厢房。

      两名宫人抬了木塌入内,不由分说就抬起舒齐纨,将他置于木塌之上,又抬着木塌准备出厢房。
      离时忽然扑过去,只听得哎呦两声,两名宫人手上鲜血淋漓,离时抱住木塌上的舒齐纨大哭起来,“我不要齐哥哥走!齐哥哥一走,就会像我爹爹一样,再也不回来了。。。。。。”

      谢燚深吸一口气,强忍住泪意,走过去抱住离时,“抬走!”
      榻上的舒齐纨双目紧闭,面色发青,染血的中衣透着无望的黑。

      只此一眼,谢燚便别过头去。

      跪在院子里的赫连瞥见黑漆漆的木塌上滑下一片衣袍,暗红如凋零的玫瑰花瓣。紧接着踉跄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入眼的是今晨所见谢燚穿的那袭乳白袍子。谢燚走得很慢,白袍不寻常的抖动让赫连抬起头来,谢燚只留给他一个簌簌发抖的背影。

      这一刻,赫连忽然明白,谢燚他,不是不想去看舒齐纨,而是不忍。

      时至今日,谢燚也已经了然,那日在佑宁,自己醒过来之后舒齐纨说的那一句,我忽然明白,那天你为什么老抱着那把剑了。生死之交,大概如是。

      “这便是宫里所有的蓝芯草,谢燚,你当真要用这东西做药引?”清寒双手负于身后,行至谢燚身前。
      一名宫人捧着一只雕花小盒,送到谢燚身前。

      从宫人手上接过盒子,凑到鼻间嗅了一嗅,确定与早晨在刺客刀上闻见的无异,谢燚吐出一个字,“是。”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刺客刀上淬的毒便是由蓝芯草提炼而出的,量少无害,过量则是剧毒。”谢燚说完竟面色微微泛红。

      蓝芯草长于南齐国境,南齐曾向梁朝称臣,蓝芯草每年都在纳贡之列,这种泛着幽幽蓝光的植物,只有一种功能,那就是催情。

      “朕就信你一次,莫要忘了,你们两个的命是连在一起的!”清寒冷冷说道。

      谢燚拿着蓝芯草,匆匆退入了内殿,恍惚间听得皇上低声说了一句,“莫非,是南齐人。。。。。。”

      谢燚之母本就是梁朝颇负盛名的医女,皇太后身体不适,都是请她进宫医治,清寒肯将舒齐纨交给谢燚医治,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风和殿。

      谢燚端着一碗刚熬制好的药汁,坐在舒齐纨所躺的榻边,没头没脑地说一句,“舒齐纨,你忍着些。”说完一手捏住舒齐纨下颔,另一手将药汁缓缓倒进舒齐纨嘴里,药汁漏出来大半,谢燚也不气馁,吩咐人再去熬药。

      熬十碗,总归有一碗入腹。

      灌至第三碗,舒齐纨动了动眉毛,忽然呻吟一声。
      谢燚面露喜色,“舒齐纨,你醒了?”

      话方落音,舒齐纨又没有了动静,谢燚凑得更近些,舒齐纨骤然伸手,掐住他的脖子。谢燚手中药碗哐当落地,眼珠突出,口中嗬嗬声不断,转瞬之间脸胀得通红,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清寒听得内殿动静,于殿门外踱步两圈,终究是忍耐不住,推门而入,只见舒齐纨一脸凶相,掐得谢燚脸色发青。

      “来人!”清寒快步走近,掰开舒齐纨的手。
      几名宫人速速入殿,七手八脚地压制住舒齐纨。

      “这是怎么回事?”
      谢燚摔倒在地,咳嗽不断,半晌才回过神来,“回皇上,拔毒之苦,痛不欲生。”谢燚说着看向躺在榻上不断挣扎,面目狰狞的舒齐纨,他当然知道舒齐纨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如果连他都受不住了,可以想象那是多么难以承受的痛苦。

      三两名宫人被舒齐纨所伤退下,又有人补上。清寒转过头去,“与其看他这样,还不如一刀杀了他。”

      谢燚默认,半晌忽然开口,“舒大人中毒之后与刺客打斗,毒行全身。。。。。。”
      清寒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看定谢燚,“那是什么意思?”

      “臣并无十分把握救人。”谢燚淡淡道。
      “混账!”清寒甩袖,“传太医。”

      “蓝芯草于本朝罕见,何况用来制毒需要大量的蓝芯草,本朝太医只怕连见都没有见过这种毒。先父征战南齐,身中此毒,后为先母所救,本朝除谢燚外,只怕无人知晓解毒之法。”

      如果连谢燚都救不活他,那他就必死无疑。清寒听明白了谢燚的话,忽然冷静下来,静静站着。
      榻上的舒齐纨忽然停止挣扎,整个寝宫内忽然寂静得连一根绣花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舒齐纨缓缓阖上双眼,整个身子倒在榻上,仿佛生命一下子从他身体中抽离,只留下一具躯壳。

      谢燚整个人怔住,眼睁睁看着舒齐纨闭上眼睛,宛若于这人间没有一丝留恋。

      清寒一步一步走近,伸出手指探他鼻间,整个身子猛地一抖。
      “出去!”宫人悉悉索索退下,只余谢燚仍站在原地。

      清寒眼底一寒,瞥向谢燚,谢燚转过身子,浑浑噩噩地走出了风和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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