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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人微言轻(二) ...

  •   朔城外三十里,梁军和柔然军队相遇。较之黑压压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梁军,柔然军不过万余人,显得有些少得可怜。

      舒齐纨骑在马上,远远望见这种阵势,柔然主力依旧放在攻城之上,如此孤注一掷之举,只怕朔城情况不妙。

      主帅王诚下令结阵,战鼓喧天,柔然军丝毫不惧,骑兵在前,步兵在后,嗷嗷长啸而至阵前。
      “弓箭手!”数百弓箭手挽弓,王诚抽出宝剑,天空中顿时下起了箭雨,无数柔然人中箭落马,骑兵冲杀之势暂缓。

      弓箭手退后,王诚以剑指天,“杀!”

      见主将一马当先,梁军皆争先恐后地扑向柔然军,朔城之外,喊杀声震天。

      “杀!杀!杀!”

      两军方一交锋,冒着箭雨也要冲杀的柔然士兵忽然一触即溃,似是被梁军千军万马的阵势所震慑,登时阵脚大乱,四散奔逃。

      梁军见敌人不战而退,焉有不追之理,主将王诚又传令追击,数万大军蜂拥而上,追着不足万人的柔然军不放。

      舒齐纨人在梁军右翼,离主将中军相去甚远,眼睁睁地看着追击令旗举起。柔然军一触即溃,前方必有埋伏。梁军如潮水般涌动,舒齐纨宛若一片浮萍,不管愿不愿意,终要被这潮水推搡着前进。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柔然败军忽然之间一改之前颓势,停止后退,猛地掉过头来攻打梁军,梁军左右翼忽然杀出两队柔然骑兵,锐不可挡直冲入梁军阵中。整个梁军刹时间陷入混乱,未战而拥挤踩踏死者不可胜数。

      舒齐纨所在右翼几乎被柔然军冲散,梁军个个像没头苍蝇一般四散奔走。舒齐纨勒住缰绳,忽然看见冲入右翼的一个柔然人银甲闪耀,挽弓如满月,叱一声羽箭从舒齐纨身边呼啸而过,待舒齐纨转头,己方帅旗翩翩堕地。

      军心大动,人人思退,唯舒齐纨不退反进,大声疾呼道:“柔然人侵我徒弟,杀我国人,此仇不共戴天!今愿与诸兄弟舍命击之,宁愿身死而不让寸土于胡虏!”

      阵中士兵大多为王诚时任幽州刺史时的属下,吃过柔然人的苦头,舒齐纨振臂一呼,闻者皆力战不殆。梁军虽在溃败,但东北角上舒齐纨率领的数百名梁军却愈战愈勇。

      方才一箭射断梁军帅旗的柔然人微一挑眉,随手再取了一支羽箭,瞄准那个在马上奋力冲杀的血衣少年,羽箭破空而出。

      舒齐纨挥剑刺死两个持长矛的柔然士兵,忽然觉得背上一阵透心凉意来袭,心道不妙,身边又皆是柔然士兵,分身乏术。

      “齐哥哥!”

      谢燚和离时共乘一骑,就要赶到舒齐纨身边,眼见他身后冷箭飞来,谢燚催马向前,挥剑一挡,宝剑几乎被羽箭劲道震得脱手,羽箭随之偏离了预定的轨迹,擦着舒齐纨鬓边飞过,几缕发丝飘落,羽箭正中舒齐纨身前的柔然骑兵。

      舒齐纨回首,与谢燚目光相遇,又随即回过头去,“谢燚,保护好离时,其余的,交给我!”

      “舒齐纨,你当我谢燚是什么人了!今日,与尔共讨柔然!”说话间,一剑穿透一名柔然兵胸膛,温热的血溅了谢燚一身。

      离时伸手擦了擦溅在脸上的鲜血,隔着蒙蒙红色血雾,眼神坚毅,颤抖着拔出一直挂在腰间的佩剑。

      受到鼓舞的梁军士兵越来越多,舒齐纨有了喘息之机,还剑入鞘,取了负在马背的弓箭,引弓瞄准对方帅旗,柔然帅旗亦摇晃落地。亲睹了这一幕的梁军大受鼓舞,更加卖力。

      谢燚转头时瞥见满身血污的舒齐纨,无畏无惧地扬起下巴,心底忽然升起一种感觉,也许,这个人,是为战场而生的。

      胜利的天平正向梁军稍稍倾斜,破虏将军王诚眼见柔然军越来越多,己方除西北角之外皆败退,于是勒转马头,“全军往东南方向撤退,我们退回代郡!”

      语毕副将李景然勒马回身道:“将军,此刻下令死战,胜负之数未定啊!”
      “混账!你想让我麾下这十万大军于一战毙命吗?传我号令,全军撤退!”

      杀红了眼的舒齐纨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了,战场上回荡的是鸣金脆响,而非死战的鼓声。
      “不要后退!不许后退!胜负未定,怎可鸣金!”舒齐纨挥剑嘶吼,大局已定,大军如潮水纷纷退去。已经杀退了的柔然士兵卷土重来,在梁军身后穷追猛打。

      西北角上奋力拼杀的数千梁军,转眼之间变成了垫后的弃军,大军往东南退去,留下他们苦苦挣扎。

      舒齐纨握剑的指节泛白,落日沉沉,一声悲啸之后,引军往东北而去。

      梁军在柔然的追击之中分为两部分,一部分随主将王诚率领退往代郡,另一部分垫后的残军随舒齐纨退往距朔城较劲的欲河边。

      欲河之滨,斜阳余晖铺满河面,染红了整条河。

      谢燚把舒齐纨拉到一边,“你明知此处绝地,扎营于此乃兵家大忌,为何还往这里退?”
      舒齐纨面无表情地看着谢燚,“因为我根本就没打算撤退。”说完顿了一顿,将自己手中的麦饼递给谢燚,“吃吧!这很可能是你这辈子最后的一顿饭了。”

      趁着最后一丝余晖,舒齐纨仗剑而立,朗声道:“在你们的身后,是波涛汹涌的欲河,一旦掉进去,就只有淹死。而在你们的前方,是并非不可战胜的柔然人。而今我只问你们一句话,你们是愿意被柔然人驱赶掉进欲河里淹死,还是愿意以命相博,和柔然人决一死战?”

      跟随舒齐纨撤退的军士大都目睹了他在战场上的神勇,所以一呼百应,大声齐呼:“吾等愿拼死一战!”

      舒齐纨看了谢燚一眼,然后接着说道:“吾乃忠勇公谢颖之子谢燚,尔等可愿听我号令?”

      “吾等誓死追随谢将军!”除了谢燚,一众军士齐声答道。

      “柔然主力全力追击王将军,我们即刻出发,从后突袭柔然军,柔然人绝计想不到我们还敢追击,此战必胜!”

      “必胜!必胜!必胜!”

      谢燚立于舒齐纨身侧,忍不住问道:“柔然主力追击王将军,我们为何不趁机直扑朔城?”
      “若我军主力覆没,即便今夜解了朔城之围,明朝柔然卷土重来,我们又拿什么相抗衡?”舒齐纨反问道,隔了半晌又接着说:“今日不得以用了你的名号,离时,仍交给你了。”
      谢燚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舒齐纨率五千残兵趁着暮色出发,星夜赶上柔然军,梁军一路溃败,忽见柔然阵脚大乱,不远处喊杀声四起,士气大振。

      舒齐纨单骑闯入柔然军中,四处冲杀,勇不可挡,身后五千残兵见其勇猛,皆忘乎所以,以一当十。

      主将王诚得了喘息之机,又见己方战斗勇猛,当即下令死战,柔然腹背受敌,渐渐现出颓势。柔然号角月夜中如泣如诉,柔然士兵闻之且战且退。清辉之下,银甲闪耀,舒齐纨认出他正是今日射断梁军帅旗的那人,一夹马腹,如离弦之箭般朝他奔去。

      那人见舒齐纨来势汹汹,怡然不惧,嘴角抿出个轻笑,一面用柔然语大声说着什么,挡在身前的柔然士兵纷纷散去,他与舒齐纨之间,再无屏障。

      舒齐纨见此更确定此人乃是柔然人的头领,更坚定了生擒的决心。催马向前,只听得一声呼哨,座下马匹忽然前蹄离地,嘶鸣一声,若非舒齐纨抓紧缰绳,早已被掼倒在地。舒齐纨伏于马背,抱住马头,抬眼便见身披银甲的那人促狭一笑,随即又是两声呼哨。舒齐纨座下马匹状若疯狂,时而抬蹄嘶鸣,时而原地跳跃,任凭舒齐纨怎样安抚也无济于事。再两声急促的呼哨,马匹后蹄离地,舒齐纨猝不及防,整个人飞了出去摔倒在地。

      舒齐纨所领五千梁军见主将堕马,信心大为动摇,竟被柔然军杀得连连后退。

      身着银甲的柔然人策马向前,马蹄紧挨着舒齐纨耳边定住,“你这偷马的小贼,还记得我吗?”
      舒齐纨挣扎着站起来,月光照得此人面容有些模糊,黝黑皮肤,似笑非笑的表情,舒齐纨不认为自己曾见过这个人。

      “看样子是不记得了。当日在京城,你抢了我的马,疾驰而去,可曾想过会有今天?”
      记忆浮出水面,南安侯进宫那日,急得方寸大乱的舒齐纨曾在客栈门口抢过一匹马,没想到会在这战场之上,再遇上这马的主人。

      “你一路上跟着梁军?”柔然为何会知道梁军扎营的准确位置,舒齐纨忽然明白过来。
      银甲柔然人并未回答,几名柔然士兵渐渐围拢,甩出绳子缚住舒齐纨手脚。

      关于这场仗,舒齐纨设想过两种结果,却没想到自己会因为一匹马的缘故,沦为阶下囚。

      银甲人满意地掉转马头,“你要记住,今日俘虏你的人,是我赫连!”

      赫连!柔然的二王子赫连。

      舒齐纨骤然发难,猛地撞向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柔然人,将其撞翻在地,其余几名柔然人阵脚大乱,缚住舒齐纨双手的绳子略松,舒齐纨用力挣脱,捡起柔然人的弯刀割断脚上绳索,回首一刀逼退来攻的三名柔然人,跑出数步奋起一跃,将一名柔然骑兵撞下马来。

      舒齐纨翻身上马,冲赫连冷笑一声,大声道:“那你也要记住,今日从你手中逃走的,是我舒齐纨!”语毕弯刀狠狠在马屁股上一拍,转眼间冲入人海中,不知所踪。

      这一切发生地太快,赫连一人一马定在原地,嘴里吐出三个字,“舒齐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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