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妖就该死吗》双生火焰

3、第 3 章

　　“他叫李崇麟，是当朝天子。”

　　萧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这个蹲坐在自己面前的男子居然是当朝天子！仔细一看，果不其然其身着黄色长袍，上面用金丝线绣出的祥龙图案隐隐若现，确是天子所着衣物。也难怪初见之时便觉一股压迫感，原是圣上的威严之气。
　　想到天子竟然帮自己擦身更衣，萧瑜惶恐不安，他掀开被褥下床跪在地上，恭敬地请安：“圣上万安！”
　　李崇麟急忙蹲下扶起萧瑜，此时血凝却仰天大笑起来，说道：“哈哈哈哈哈，如今的清月上仙可比以前有意思多了，倒让我开始犹豫要不要帮你恢复记忆呢。”李崇麟狠瞪他一眼，血凝装作没看到一般别过头去。
　　萧瑜与李崇麟同坐床边，李崇麟几乎就没松开过萧瑜的手，这怪异的气氛让萧瑜感到一丝不自在，他偷偷想抽出手，反倒被李崇麟握得更紧些，好似怕一松开他就会化成一缕烟消失不见似的。
　　李崇麟性格反复无常，好在面对萧瑜时很是温柔，他说：“清月，你放心，我和血凝定会竭尽全力帮你恢复记忆，即使不能恢复也没有关系，我们就当重新相识，你放心，日后我定不会让你再受半点伤害。”李崇麟的语气格外郑重，“我想今日你也累极了，不如早点歇息，其他事明日再考虑。”
　　屋外天色早已暗下来，夜色如同泼墨般笼罩着大地，唯有天上挂着的那一轮皎洁的圆月向下倾倒着清冷的月光。
　　经过这一闹，萧瑜确觉疲惫，便微微点头，躺回床上，李崇麟仔细帮他掖好被子，起身向外堂走去，血凝见状一挥手，屋内的蜡烛尽数熄灭，只留床边两盏，接着与李崇麟并齐走出去。
　　萧瑜躺在床上长舒一口气，他右手抚上自己的胸口，虽没有任何痛觉，但是隔着薄薄的衣物还是隐约能摸出伤痕的形状，可想其之前究竟受过何等非人的对待。
　　萧瑜又开始想那俩人说过的话，却越想越困，只觉眼皮子沉得很，没一会儿就睡过去，正如他所料，果不其然又开始做些奇怪的梦了。
　　这次的梦倒还算是个美梦，萧瑜仿佛置身于一处世外桃源，清风徐徐，鸟语花香，远处有人朝他招手，虽看不清他的模样，萧瑜还是不自觉地向他所在的方向走去，等到靠近了，那个子才到萧瑜胸口的孩子一把扑进萧瑜怀里，抱着他的腰在怀里可劲撒娇，虽是梦里，那触感却很是真实，动静直把萧瑜弄醒。
　　萧瑜半睁开惺忪的睡眼，借着微弱的烛光就看到身旁躺了一个大活人，而这活人正是当今圣上。李崇麟侧躺着，一手自然地搂着萧瑜，二人距离之近能让萧瑜清晰地感知到李崇麟身上传来的温度以及呼出来的鼻息，这异常亲昵的姿势吓得萧瑜瞬间清醒，挣开李崇麟的手向床内滚了两圈，严厉喝道：“圣上这是做什么！”
　　面对萧瑜的抗拒，李崇麟倒也不生气，只面上一闪而过的失望，他半撑着身子坐起，本想朝萧瑜靠近一点，却见他缩在床头如一只受到惊吓的小狗般，于是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待在原处安抚着他：“抱歉，曾经我们每日同床而眠，我原以为即使你失忆了也不会拒绝这件事，是我唐突了。如若你接受不了，今晚我先去堂内榻上睡便好。”说罢便下床准备朝外堂走去。
　　萧瑜心想本就是自己负了他人的好意，如今又占了人家的床让主人去外堂睡，实在是不厚道，不免心生一丝愧疚，于是急忙上前拉住李崇麟的衣角，支支吾吾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如若你不介意，便一起睡吧。”听到这话，李崇麟高兴地坐回床上，本想得寸进尺地朝萧瑜更靠近一点，萧瑜大概也是渐渐摸清面前这人的脾性，立马接着说道：“但是！虽然不知我之前和圣上是何等关系，但现在还是斗胆恳请圣上注意分寸不要随意触碰我……”
　　听罢，李崇麟垂下眼睑阴沉着脸，可转眼又挂上一抹笑容，宠溺地说道：“既是清月要求，我绝不冒犯。”随后便跟在生闷气似的一声不吭地躺下，大概是周日劳累的缘故，李崇麟很快便入睡了。
　　确认李崇麟是真的睡着后，萧瑜才慢慢爬回被子里，不过还是与李崇麟之间保持着两拳之隔。听着身边响起均匀的呼吸声，萧瑜忍不住侧过头往旁边看去。
　　暗淡的烛光为李崇麟精致的侧脸镀上一层朦胧的暖光，浓密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扇形的阴影，随着微弱的呼吸有如蝴蝶的翅膀般轻轻颤动，取下发冠后的秀发有如黑色的瀑布一般铺在背后，即使是在睡觉却好像依旧板着全身的神经，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威严之气。
　　萧瑜看得微微怔住，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会和当今圣上有关系，但仔细端详后又突然觉得那面庞甚是熟悉，当中缘由却是如何都记不起来。
　　“也罢，随遇而安便好，时候未到而已。”萧瑜喃喃自语道，他胜就胜在心态好，若是换做旁人，先是碰到一个妖，再又碰到圣上，怕不是魂都已经被吓丢了，在身体还如此疲惫之时他也不强迫自己去回忆，只想好好休息一番，于是又静静合上双眼。

　　翌日，萧瑜直睡到巳时才起身，而旁边那人已经不在，萧瑜摸了摸他躺过的地方也没有一丝余温，怕是很早就起来了。
　　萧瑜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许久不动的懒散的身体，下床整理好床褥。他从昨天就暗暗奇怪了，为何圣上就寝之处竟没有一人服侍，难不成现在提倡做天子的要事事亲为自力更生了，那还真是辛苦得很。
　　只见床边摆着的金盆中乘着洗脸用的水，旁边放着一盏漱口用的茶，以及一只雕刻成梅花样的檀木簪子。萧瑜一眼便看到那根檀木簪子，他轻轻拿起仔细端详一番，那样式他很是喜欢，做工精细，栩栩如生，隐隐约约中还能闻到淡雅的檀香。他将半缕头发挽起，熟练地用簪子盘好，洗漱完毕后换上干净的衣裳。
　　萧瑜没有在内室看到镜子的影子，便踱步走到外室，好在桌案上恰巧有一面。
　　萧瑜捏住镜柄，慢慢举起。就在他举起镜子的一刹那，准备再细细整理一番自己的仪容时，镜子却骤然从他手中脱落，跌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破碎声，四分五裂的碎片零零散散落在地面。
　　不知是看见了什么，萧瑜满脸地惊恐，他瞪大了双眼一动不动，眼泪也爬上眼眶摇摇欲坠，手还维持着刚刚举起镜子的姿势，半晌才缓过神来。他失神地缓缓蹲下身子去捡地上的碎片，小心翼翼地再次举起，此时他才确认到自己并没有看花眼，那镜中赫然照出他的样貌，可更令人惊讶的是他的左眼竟和妖的瞳色一模一样——仿佛能渗出血般的血红色！
　　萧瑜终于忍不住仰天大吼一声，眼泪顺着脸颊一滴滴地滑落，此刻萧瑜仿佛已经感知不到疼痛般，他无助地捏碎镜片，细嫩的手狠狠地锤在碎片上，碎片划破他的手掌，戳进肉里，鲜红的血液滴落在地上以及他的金丝白底下摆上，如朵朵昙花般晕染开来。可不久后，血液竟停止流动，那伤口也渐渐闭合，这显然不是该发生在一个人身上的事。
　　“清月上仙的反应远比我想的有趣多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屋内响起，随着一阵青烟飘过，血凝现身。
　　如此这般地步竟然还在拿自己打趣，萧瑜愤愤起身，他大步迈向血凝，已全然不害怕他是个妖，用力揪住他的衣领，额上青筋都暴出，显然愤怒到了极点，怒喝道：“你一口一个上仙、上仙，究竟要戏耍我到何种程度！我究竟是谁！为何我会有妖瞳！这一切的一切是不是都是你搞的鬼！”
　　血凝淡漠地看着萧瑜，轻轻一挥便扶开那双沾满血迹揪着自己衣领的手，掸掸被弄脏的衣服，冷冷说道：“萧瑜，你落得如今这副模样怎么能说是我一人搞的鬼呢，大家都有功劳，不止是李崇麟，还有你的宝贝师兄、徒弟和各个同门，你应该感谢自己失忆了，不然想起来怕是要觉得还不如死了算了……”
　　萧瑜此刻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已无心细听血凝所说之言，他紧紧握住双拳，恨不得将指甲都掐进肉里，他隐隐感到有一股力量涌上全身，顺势一挥手，果不其然一道黑色的妖风迅速飞向血凝，血凝虽未料到萧瑜会使出如此招数，但好在他眼疾手快急忙侧身躲避，才没有被打中，那道黑风继续向血凝身后飞去，在后面的柱子上留下一道清晰的印记。
　　不仅是血凝，就连萧瑜也对自己刚刚使出的招数始料未及，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布满血迹、颤颤巍巍的手，竟隐隐约约能看出上面绕了一层黑色如雾状般的妖气。血凝诧异地说：“竟然这么快就恢复妖力，不愧是...”
　　不等血凝说完话，萧瑜顿感头痛欲裂，似有千万根针在内里戳挑着他的神经，萧瑜疼痛难忍，连站立的力气都失去，他倒在地上抱住脑袋痛苦大叫，疼痛间脑内竟有千万景象闪过，可此时头痛未减半分，紧接着胸口又传来更加难以忍受的痛楚，那心脏似乎要自己破胸而出似的跳动得厉害，萧瑜猛锤着胸口，难受地隔着衣服直挠，头上、脖颈、全身都因非常人所能承受的疼痛沁出细汗。
　　这景象着实把血凝吓得不清，他急忙跪在萧瑜身边，用力擒住萧瑜的双手防止他再继续伤害自己，可萧瑜的力道实在过大，他挣开了血凝，双手挥动中甚至不小心抓破了血凝的面颊上留下一道血印，但眨眼间便愈合如初，四处乱蹬的脚也把桌案踢翻，桌上的纸笔散了一地，一片狼藉。
　　血凝没有办法，施法用藤蔓捆住萧瑜的四肢防止他再乱动。血凝一把扯开萧瑜胸口的衣襟，印入眼帘之景令血凝震惊不已——只见萧瑜胸口伤痕处早已红肿不堪，周围还绕着一团黑气，即使隔着皮肤也能看到心脏跳动的痕迹。
　　“原来是这样……”血凝阴沉着脸，咬牙切齿道。
　　萧瑜已经快被疼痛折磨地晕厥过去，也不如先前挣扎地那般厉害，嘴里用着虚弱的声音喃喃自语，血凝俯身凑近听他所说。
　　“血凝……救救我……”
　　血凝起身，神色平和，他将双手放在萧瑜胸前，闭眼凝神，从内里逼出一道妖力与那团黑气抗衡着，良久那团黑气才渐渐散去，萧瑜的呼吸与心跳也随之趋于平缓。
　　见萧瑜沉沉昏睡过去，血凝松开藤蔓，萧瑜便软趴趴地摊在地上。
　　血凝温柔地将萧瑜扶起抱在怀里，帮他整理好衣襟，他虽厌恶脏乱之物，此刻却并不嫌弃地用自己的衣袖帮萧瑜擦去额上的细汗，拨开被汗水打湿杂乱无章贴在脸上的发丝。
　　他眉头紧蹙，若有所思地盯着萧瑜满是疲惫的脸，一言不发，只是搂着萧瑜的双手加大了力道，将他搂得更紧些。
　　血凝抬眼望向一片萧条的屋外，那双眼中思绪万千，无人知晓他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