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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子不语·七月稗 ...
扬子从供桌底下掏出一个已经有些蔫巴的荷叶包包,左右又偷摸瞄了一眼,再次确认周围没有人之后,将皱巴巴的小包往怀里一揣,猫着腰一溜烟跑到了不太亮的月光底下。
三儿和狗剩拖着大壮跑乡门大院里听戏去了,这会儿该再不会有人和他抢了吧?想到这,少年扬子突然就抻直了腰板,感觉自己可以名正言顺像个大爷一样迈开步子走道了——那帮子大老爷们,哼,兜里揣的那些个破劳什子物事除了能晃眼之外还不一定比得上我怀里的好东西呢。
他在庙前拣了平日里最稀罕的一块石阶坐下,小心翼翼打开那快被他包成粽子的荷叶包——里面是今儿早上偷藏的大半个白面馒头。
七月的夜晚,吱喳虫也叫的懒了,蛐蛐儿倒还愿意到处游荡;夜风中偶尔飘过一两缕凉快的,月亮就在中天那么勾着;夜猫子和呱咕时不时也叫几声,却也盖不住飞老鼠来回扑腾的声音了。
扬子捧着他那团白白软软还带着一点点荷香的珍宝,心想:原来三儿狗剩不在的时候庙里也比跟大壮两人在屋的时候热闹呢,这要是把三儿的杯子偸来沏杯白水就着馒头再把上次在墙头听的书念那么两段——怎么的也总该比乡里那老对着姑娘诌些胡话最后还常被人打的穷酸书生强些了吧。
忽然月亮就隐去了,不知从哪吹来的一阵风轻轻拂了拂庙前中庭久未清扫的青石地面,慌得扬子赶紧护着他的珍宝闭了眼,生怕一个不小心让灰给迷了。风停了一睁眼,扬子就看到了庙门口进来一个灰衫的少年。
很多年以后,扬子都会想起他初见少年的这一眼。这是怎样的一个少年呵——灰布的道袍,束了干净的发髻,眉眼清朗,嘴角微抿,走路的时候衣带微微飘起,夜风顿时也有了凉意。扬子敢拿他的蒲团打包票,乡里绝不会出得了这样干净秀气的小道士。但是陌生少年往那一立的清静感却让人很是安心。
* * *
“你有什么能吃的东西么?我饿了呢。”小道士进了庙门便径向扬子走来,到了跟前竟然冷不丁抛过来这么一句。
扬子于是便有些不乐意了。可这难得大爷一次,怎么说也不能让第一次见面的人觉得自己做事不地道呀,何况手上捧着的白面馒头也还没来的及收起来呢,于是只好装作一点都不在意地扬了扬手: “你要早点来就好了,也就剩这一馒头了,我把啃过的地方掰了你吃不?” 说完他把珍宝一狠心掰成两半,递了一半给灰衣的少年道士。
递过去的时候扬子那叫一个心痛呀,觉得那缺了牙印的一半总有些大了,又装作给半拉馒头掸了掸根本不存在的灰才再次递了出去。小道士也好像根本没在意,笑笑接过道了声谢,在扬子身旁自寻了方灰少的石阶坐下了。
“你是扬子对吧?你可以叫我阿禾。”说完小道士咬了一口白面的馒头,细细地无声地嚼着。那时候扬子还不晓得,不自觉间也能这么安静吃饭的除了那些需要掩藏踪迹的探子刺客,就只有世袭的显贵人家里从小就被这么教导的孩子了。
“唔,唔市啊呜,年怎摸猪到唔多啊?(我是啊,你怎么知道我的啊?)”扬子这次可不敢再捧着好吃的东西望月亮了,噎死总比饿死强,东西还是放到肚里最保险。
“嗯,我也是凑巧听到他们这么叫你。”
“他们?你说的是狗剩,呃,他们吧?他们去听戏了,真不明白那些呃,咿咿呀呀唱曲儿的有什么好听的。呃。”扬子总算把馒头全部咽了下去,但还真有些噎着了。
“喝点水吧,”小禾道士递过一个粽叶卷的杯子,里面的水泛着清冽的光。“喝完了给你看些有意思的。”
等扬子喝完水,小道士也把那半个馒头吃完了,他轻轻拍了拍手,站了起来。
“你要给我看什么好玩的东西啊?”扬子侧着头看着面前这个明明抢走了他一半珍宝却没有半点亏欠感的少年,暂时还是讨厌不起来。
“你刚不是说唱戏没意思吗,那是这些乡野间的戏班子太次了。我给你看一个好的,包管你再不会这么想了。”
“我才不要像狗剩他们那样扒墙根看呢,上回遇着乡长老头子私房钱被抄出来那次,我们都快被撵到东乡去了。“
“谁说要你爬墙了。”
“不爬墙,你还能请个戏班子来我这关二爷庙唱不成?”
“倒也不能说是请……反正能让你看上就是了。”
“嘿你小子挺大口气啊,说的还真像那么回事儿!要不是我刚才看你连个馒头都买不起,我还指不定真信了呢。我先说啊,你唱的我可不听啊。诶~~不过你真要唱个娘娘曲儿应该也不错吧哈哈哈?……”扬子大爷的得意劲又回来了,一不小心就把少年当成三儿一样开起了玩笑,突然想起两人也才初识,笑着笑着就蔫了,后面的话也就讪讪地咽回了肚里。
无端地被嘲笑了的小道士倒也不十分恼,只是说句,“让你看你就看了吧,话那么多。”说完从腰间小袋里拈出一张黄黄红红的符纸,用左手往上一举,右手轻捻——啪。
什么也没发生。
小道士眨了眨眼,将符纸换右手拈了,腾出左手再打了个响指——啪。
还是什么也没有。
扬子觉得脖子歪得有点累了:“你在干什……”
“啊,我忘了念咒文。你再等一下。”自称阿禾的小道士打断了扬子的话,脸上似乎有点泛红,月下倒也看不真切,眼睛却是越来越亮了。
扬子眯了眯眼,再次上下打量起这个比自己看起来还小那么一两岁的少年,他想这该是那个院子里跑出来耍的小少爷吧,细皮嫩肉不说还傻乎乎的,怕是早被奶娘阿嬷什么的宠坏了,还真以为捻个响指就能看戏啊……
忽然间扬子就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顺着脚下向中庭拖出老远,回头只看见庙门里头亮晃晃的,关二爷的像也不知道被搬到了哪里,原来放供桌的地方竟不知何时搭了个雕梁画栋的大台子。
“这,这是……”
“你别怕,这只是一个小的障眼法。那戏台子、那灯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我怕鸟啊怕!我是问你你把蒲团都整没了,你叫我和三儿几个晚上睡哪?!”
“……你的蒲团?喏,不都在这嘛。”阿禾一指庙前地上,四个蒲团摞得整整齐齐,洒了一层淡青色的月光。
“那戏班子来了吗?他们什么时候到啊?真不要钱?”扬子扒着门往里张望,有些不敢迈过那道据说是乡长太爷爷捐的庙门槛了。
“我们要看见的也只是符里的残像,他们真正唱戏的地方在很远很远的江南呢。”
江南。这扬子可是知道的——乡里竹婶的男人就是去江南走货了,三个多月甚或半年才回来一趟,回来时总能给他家胖子带点漂亮的泥人好吃的糖还有一些奇怪的小玩意儿;狗剩上回才抢了胖子一个糖人他就要死要活地哭得跟个娘们似的——戏班子在江南这么远,估计是不能过来跟他们扬子大爷讨钱了吧。
“快开始了,进来看吧。”阿禾已经先一步进去了,回头正跟扬子招手。扬子答应着,一手拎了一个蒲团也迈进了门槛。
等他俩刚在蒲团上坐下,戏就开演了。
只听得几道鼓点,一声弦响,就有一个俏人儿掀帘儿出来,点着碎云步行了一个大圆;其间摆的几个身段,无一不曼妙、无一不妥帖;待那人行到台中央俏生生一立,举了水袖望前一遮,再开口唱道——“你道翠生出落的裙衫而茜,艳晶晶花簪八宝钿,可知我一生儿爱好是天然?……”
才听这几句唱完,扬子就傻了。——就算是乡长的小孙女儿长大了也出落不来这样的一个顶清秀的人儿啊——才往这台上一站,举手投足间就让人挪不开眼。
这时就算戏台上那仙女一样的人儿真能打着旋儿飘起来也扬子绝不会觉得奇怪的。
扬子发呆的时候,清润婉转的嗓音其实还在搭成木藻旋儿的的戏台顶绕着:“……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柱尽沉烟,抛残绣线,恁进春关情似去年。……”这戏文他是听不懂,但不碍着他想起雨后荷叶上的滚动的那些个晶亮的水珠子,还有那春日庙檐下那几只燕雏儿的啾啾。听着听着,扬子鬼使神差地低声对阿禾说了一句:“你俩怎么看着有点像呢?不过,她这么一瞅我可揪心了,你的就不这样。”
阿禾淡淡哦了一声,好像在想着什么。
“啊,现在你俩连眼神儿都有些像了!”扬子这才发现阿禾自从开演以后便特别安静,甚至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你怎么啦?在担心啥?不是说他们不会来讨唱戏的钱么?”
“啊……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了些以前的事情。”
“你该不会认识那个唱曲儿的姐姐吧?”
“姐姐?”阿禾忽然噗嗤笑了,好歹算恢复了些生气,“他是男的啊。”
扬子一下从蒲团上蹦了起来,声音也忘了往小了压:“哈?!什么?”喊完他才想起来自己正在听戏呢,赶紧又坐了下去,压低了声音接着问:“不会吧?她真是男的?!”。
“对啊,他最初的时候学的其实是武生,也是一时贪玩跑去串的旦角;这一上去,就下不来啦……”
“可是,这也太……”扬子点接受不了,总觉得心里空空的落了一大块,竟堵得慌,但也只好消停下来听完剩下的曲儿。
戏一唱完,关二爷就又回来在庙里头拄着他那杆子青龙偃月刀了,两个少年并排坐回了庙口的石阶上。
“他为人其实很好,从来看不得别人难过……也只有就他会对一些猫儿狗儿甚至耗子什么的都那么好。可这样的人却未见他为自己上过心……”阿禾似乎还陷在回忆里没拔起来。
“那他现在怎样了?”
“他……自从三年前我们失散之后,我们就再没有见过面了。”
“他是你哥吧?你俩这么像……告诉我名字,我帮你去找!啊对了!兴许我们还真能让竹婶帮忙问问这人呢,胖子他爹常去江南的。”
“他是……我哥。我也不是没有找过他……可是连那个人都找不到,更别说我了。其实……我还是认识有些人,可能知道他一些事的。”
“那你知道这些人在哪不?我们去问问啊。”
“知道是知道,就在这不远。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不远还不去。走吧,兄弟我陪你去问!”扬子起来拉了阿禾就往庙门外跑——其实他也想知道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离关帝庙不远的一条小河边,有堆小小的篝火,几个人围坐着,正兴致盎然地说着什么。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有两个少年正朝着他们的方向一路奔来。
很多很多年以后,扬子已经知道,那晚他们去找的“那些人”显然不是普通的人,而少年阿禾压根就不曾是个普通的小道,他们所想知道的故事也并不如他所期待的那么美好。但是他永远都会记得,那一晚月光清冽,篝火温暖,还有那带着一点荷香的少年坐在身边轻笑,而当时的自己捧着半只白面馒头在嚼。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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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按:
七月:相传,每年从七月一日起地门大开一月,故而一年之中此月阴气最盛,人称七月为鬼月。每年农历七月十四或十五日为盂兰盆节,又称中元节、七月半或鬼节
稗:本意为田间的野草,也通指微小琐碎的事物。后借为古代杂述小官名,世亦称小说为稗官。
七月的荒郊,总是会发生一些琐碎故事的。
憋场景憋死了,写完真是无比崇敬当年的朱自清郭沫若鲁迅先生啊……这种奇怪的文风写出来真是……太纠结了……作者已半死,有事敲砖……
第二回合到这里就结束了~~~不知道有人猜出谁是谁的谁谁谁没~~?
猜中有奖哟~~~不过要去找小五要,嘿嘿~~~(表说是阿甲告诉的~XD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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