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想黑化》沈十年

2、活了

　　在听见车子撞击崖谷发出的巨大声响后，唐清只觉得，自己就像是一艘小船，在无尽的黑暗中漂浮……接着，黑暗中忽然出现一丝光亮，紧接着，更多的光亮涌了进来……
　　唐清有点懵逼地睁开眼，就看见墨绿色的……天花板？哦不对，这天花板怎么还有花纹？转头，他又看见了方方正正的……红柱子？
　　“少爷？少爷！你可终于醒了……”唐清顺着声音源头看过去，只见一个脸圆圆的小姑娘立在旁边。
　　唐清现场表演了一个垂死病中惊坐起，才发觉自己是躺在一架床上，墨绿色的天花板原来是床帐，而刚刚的光亮应该是这小姑娘拉起床帐，外面刺眼的光亮漏了进来。
　　在大脑短路了三秒之后，唐清问出了经典的三个问题:“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你是谁？”最后一个问题他换了一下，因为唐清觉得我在干什么这个问题显得他脑子不太行。
　　圆脸小姑娘看起来也有些懵，但还是认真回答了:“少爷，你不就是少爷吗？奴婢……奴婢是昨天才调来风兰院的，只是少爷一直昏迷，你不认得奴婢很正常……”言语当中尽是担忧。
　　“停停停停停！” 听了一会感觉还是没有头绪，唐清也觉得自己问得有些着急，“这样，我问一个问题，你答一个好不好？”唐清想着还是得慢慢来。
　　“好！”圆脸小姑娘也跟着认真起来。
　　“我叫什么？我的意思是……我的名字。”唐清抛出了第一个问题。
　　但圆脸小姑娘却面露犹豫，“没关系，你说吧，我不怪你。”唐清安慰她道。根据开头的那几句少爷，唐清估摸着圆脸小姑娘应该是不敢直呼这个少爷的名字。
　　“姓唐名清，少爷你的名字是唐清。”圆脸小姑娘终于回答了。
　　“什么？！”唐清有些难以置信。
　　“就是这个呀！”圆脸小姑娘迷茫了。
　　“荒唐的唐？清水的清？”
　　“荒唐的唐……清水的清……也没有错呀……”圆脸小姑娘更加迷茫。
　　此刻唐清也很迷茫，他现在在怀疑自己究竟是死了来地府当官了，还是说一下子掉进了某个异时空。
　　“那你叫什么？”
　　“奴婢名唤小巧，和妹妹玲珑昨儿个一起被侯爷调过来照顾少爷的。”回答自己身份时，圆脸小姑娘明显要干脆一些。
　　小巧？玲珑？这名字大约有些熟悉，唐清心中有个很离谱的猜测，但实在过于离谱，他还不敢相信，于是他试探着问小巧:“所以那个侯爷，是叫余慎吗？”
　　“嗯，对，是叫余慎……少爷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直呼侯爷名字的……”小巧像是被吓坏了，脸色一白竟竟直接跪下。
　　唐清心想至于吗，但还是安慰小巧:“好好好，你放心，我不会怪你的，也不会给侯爷说……那个要不，你先下去吧？”
　　“是……少爷有事就吩咐奴婢，奴婢告退。 ”说完便起身行了个礼，慢慢退了出去。
　　唐清眼瞅着这小姑娘像是快哭了，但此刻他也顾不了了，因为他自己也挺想哭的。
　　小巧，玲珑，余慎，唐清……这几个名字不停在唐清脑袋里打转，思索良久，他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我不出意外是死了，但又没完全死透！此刻他已经确认自己是“穿越”到自己写的书里，而刚好，就是出门前还在苦苦码字的那本。
　　“噫！好！我中了！”唐清这时突然就理解了范进中举的喜悦，现在的他他只想仰天长啸:“哈哈哈，好，天不亡我……”但他马上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唐清想起，这个“唐清”最后也死了……哦，是被一箭射死的，还是被自己亲手写死的……
　　“看来天还是要亡我！”唐清心乱如麻，一时间不知是跌下山崖直接死还是在这世界里苟活几年再死更悲伤，再度躺回床上，开始思考自己该何去何从。

　　另一边，风竹院内。在黄公公宣布行刑之后，余慎亲眼看着底下的人一个个被砍掉头颅，身子胡乱倒在地上。而他的二叔，等着那些无辜的人都被杀光之后，才一把将他拽到院子里，让他跪在血泊中，亲手送他上路。
　　余慎很是疑惑，自己的二叔分明是谦逊有礼、温文尔雅的。在他这二十几年里，一直以二叔为榜样，尊敬他、拥护他，自十岁丧父，二叔就主动来照顾他，于他而言二叔已然是父亲一般的存在，为何一朝一夕之间，二叔就变成了眼前这个丑恶的人，难道，只是因为那个侯位吗？
　　不过他再不明白也无济于事了，二叔的脸越来越模糊，砍刀越来越近了……
　　闭眼的那一瞬间，余慎感到有一滴冰凉的液体落在了脸上，而现在，他感觉整张脸都冰冰凉凉的。
　　余幼茶摸索着用手帕为哥哥擦脸，突然感觉床上的人一动，随即就被抓住了手，“哥哥，你醒啦？”哥哥中暑都躺了一天了，现在终于醒了，幼茶很是高兴。
　　余慎看清是自己的妹妹，这才松手，他坐了起来，还是感觉有点恍惚，“小茶，我这是怎么回事？”
　　“是昨天哥哥听说二哥哥掉下山崖，太着急去寻他，结果天气炎热，半路上哥哥中暑晕倒了，哥哥你可是躺了一天了！”小茶口中的二哥哥便是唐清。
　　“呼”，余慎深吸一口气，只觉自己应该是做了场噩梦，心里不觉松了口气:怎会做如此荒唐的梦？
　　小茶又递过来一碗黑乎乎的药汁，但闻着很清爽，“大夫说了，哥哥醒了要多喝点凉茶，解暑。”
　　余慎接过碗，一饮而尽，“味道不错。”他习惯性夸了一句。
　　“当然啦，这可是我亲手熬的！”小茶接过空碗，放在旁边的托盘里，“那哥哥再再好生休息一下，我先回去了。”小茶端起托盘，想要起身离开。
　　“好，你慢些。”余慎打算再消化一下这个噩梦，可他突然，看清了小茶的脸，准确来说，是眼睛。
　　“怎么回事，你的眼睛……发生了什么事？”余慎捧过小茶的脸，仔细看她的眼睛，两个眼眶里，是一片灰蒙蒙的雾，如两口枯死的井。
　　小茶受惊，手一松，托盘掉在了地上，“啪——”碗碎成了几块，“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最近没出什么事啊，哥哥你怎么了？”小茶有些担心。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侯爷……”外面守着的江宁江影推门而入，却看见侯爷正捧着小姐的脸，表情很不对劲。
　　“小姐的眼睛怎么回事，怎么会变成这样？”余慎不甘心向门口二人询问，声音有些颤抖。
　　江宁江影二人对视了一眼，有些不解，“小姐的眼睛，一出生就是如此……”两人声音越来越低，小姐一出生就双目失明，大家心里都不好受，这么多年来，大家也都慢慢接受了，可侯爷……今日为什么会这么问？
　　“不……”余慎不相信，但眼前这双眼，确实是无论如何也看不见了，“算了，”余慎放开小茶，闭上了眼睛，“你们都先出去吧。”
　　江宁江影没有多问，直接出去继续守门，小茶一时猜不透哥哥的情绪，只好听话，“那哥哥，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又有些犹豫，“哥哥再有什么事，记得差人来叫我。”随后就轻轻走了出去，并小心带上了门。
　　余慎靠在床上，眼前又浮现出满地血泊。
　　“不，不是这样的……”他感到痛苦，有些不知所措，“不是这样的！”他记得，小茶出生时虽患有眼疾，索性不是很严重，只是看得不太清楚……而且，而且小茶的眼睛总是明亮的，水灵灵的很好看，不是现在那样的……
　　脑海中又浮现出二叔狰狞的面目，余慎很聪明，只在那一刻，他就想清楚了所有事。
　　江南唐家、余厚元、陈越……一串串名字在脑海里盘旋，“难怪，如此真实的场景，怎么可能是个普通的噩梦呢？”余慎自觉先前的想法很可笑，“看来还是死了一次啊。”
　　那么再一睁眼，回到了五年前，是上天听到了他心中的不甘，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吗？
　　余慎睁眼，瞥见了地上的碎片，是之前小茶打碎的，还没唤人来收拾。
　　余慎下床，俯身去捡那些碎片，一不留神，被一块略微锋利的碎片划破了手指。
　　余慎顺着床沿滑坐在地上，举起被划破的手指，看着它先是冒出血珠，又连成一条线，在阳光下，一滴一滴落下，落在他雪白的袍子上，像是开出一朵朵血色的花……
　　如果重生的代价是小茶失去眼睛，那么这笔账，他又该去找谁讨……
　　“扣扣扣”，有人在敲门，“侯爷，二爷说该去见皇上了。”是江宁。
　　“让他等着。”
　　江宁听见房内传出来这么句轻飘飘的话，“是。”
　　“哦，对了，余厚元……陈越……”余慎收回手指，起身去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