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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明澜听墙角结缘齐国府 ...

  •   晚饭后姜令宣从吹雪斋文明澜那儿回来,就感受到了听雨轩里的低迷气氛。

      只见姜令宜倚在湘妃榻上,垫了一个软枕,对着烛火看书。明面上在看书,她紧锁的眉头,涣散的瞳孔,都表明她在神游,在思考其他的事情。

      姜令宣从她手中抽出拿倒了的书,温声道:“灯太暗了,仔细看坏眼睛。”

      姜令宜从嘴角拉扯出一个笑,揉了揉太阳穴,似是很疲惫,闷声道:“我去洗漱”,说着便出门去耳房了。

      姜令宜走后,白露才上前低声向姜令宣道:“四姑娘知道吗?住在隔壁漱玉斋的卢姑娘……走了”。

      白露思前想后,觉得被赶走这个说法不太好,可也找不到词汇,说得像卢知楠没了一样。

      姜令宣皱起眉头,不懂她话里意思,一旁的如意接话道:“听说了,已经让卢家接回去了。”

      白露白了白脸道:“听袭香院的贾姑娘们说,是因为二公子……她们说,卢姑娘忽然发了疯病,把二公子拦在浣纱桥上不许他走,还要投怀送抱……”这句话的重点在投怀送抱四字上,可不能明说,只能囫囵遮掩过去,“还听说,吴姑娘也没脸住下去了,晚饭时已经向王妃和世子妃请辞,明日就回家。”

      姜令宣听罢脸色有些难看,她回头看了眼门外,只叹气道:“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管好自己就行了,少打听她们的事吧!”

      又过了两日,不知哪边传来的风闻,说王妃因着那日的事颇为震怒,立刻就把吴氏拉出责问,是不是她出了这馊主意,要碰瓷郑昀,吴氏吓得要死,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只说是卢知楠自己鬼迷心窍,她一概不知情。王妃当晚便修书一封给卢家的族长,细数了卢知楠的不检点,卢知楠这次回去后要被浸猪笼。

      姜令宜听了强颜欢笑,也不过兔死狐悲,自伤其类,她们同是寄人篱下的外人,命运漂泊如浮萍。

      姜令宣却皱眉,只让丫鬟们不要再传这些空穴来风的流言蜚语。

      而后姐妹们在一块儿说话时,郑晓主动说起这事,只道卢知楠不会再来王府了。

      文明澜因问她是怎么回事,郑晓道:“什么有的没有的事,都是乱传,卢姐姐是因为要筹备婚事,所以才着急要回家,她下个月就要出嫁了。”

      直来直去的贾云好奇道:“怎么这样赶,都没听她说过这事。”

      郑晓脸色有些尴尬,只道:“我也是才知道的,她又不说,谁能知道呢。”

      贾月又问:“她要嫁去哪儿?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她与卢知楠虽只相处了不到半月,却也是一段缘分和友谊。

      郑晓却笑得古怪道:“人又不是没了,见面的机会自然是有的。”

      卢知楠走后,姜令宜担惊受怕了好几日,总梦到她与郑昀私会的事被人发现,梦到她被关进又臭又脏的猪笼里,渐渐沉入水底,再怎么声嘶力竭地呼救都没人来救她。她害怕重蹈卢知楠的覆辙,也被赶出去,只怕到时候高氏会和吴氏一样,一句话都不会替她说,只着急撇清她自己的干系。

      因此,在郑昀要再次她见面时,她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她不想继续这场没有结果的男女暧昧游戏。

      她向郑昀道:“我们以后不要再见了,贼不成贼,偷不成偷的。我原也是正经人家的女儿,知道什么是礼义廉耻的,这样不清不白,我便是死了,到了地下,也没脸见我爹娘。”

      郑昀苦笑:“怎么就这样决绝了?你我又不是什么奸夫□□,不过说些话,并未越礼。”

      姜令宜眼里含了泪,撇开脸苦笑道:“古人说,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多少该避嫌些。我原是不怕别人说的,但家里还有兄弟姐妹,终归是要脸的。我一人不守礼教,偷跑出来与你私会,让外头人知道了,只说我出身低贱的商户女,没见过世面,被王府的富贵迷花了眼,想着法子勾引你,好攀附权贵,我活该浸猪笼的。”

      说着再忍不住眼泪,梨花带雨地哭道:“你是知道我身世的,我娘没名没分地跟了我爹,才有了我。我早在我娘牌位前跪着立过誓,这辈子不给人做小,只做正头夫妻。只求是做正房娘子,决不计较旁的,无论夫家怎么样,也绝不嫌贫爱富,背信弃义,只好好经营自己的日子。”

      她一哭,郑昀就心慌意乱,手忙脚乱地不知从哪掏出一条素净的绢帕,上前要替她擦眼泪。谁知姜令宜将身子一侧,躲开他伸出的手,自顾自流着泪,摆出一副誓要与他断绝关系的架势。

      郑昀陷入了沉默,直到姜令宜离去,他还保持着伸出手的姿势傻傻地站在原地,眼神晦暗难辨,莫名的情绪在翻滚在升腾。

      却说这一日,文明澜受邀去齐国公府作客。早先有人跟她说过王妃有意撮合她和季家表哥,那日姜令宣的话更是给她喂了一颗定心丸,她便待端宜郡主和齐国公十分敬重,如自家长辈一般。

      她进了国公府,正随丫鬟从廊上走过,遥遥地就听见有人在争吵,绕过拐角,就见小花园里有一男一女将仆从屏退得远远的在吵架。

      说是吵架,其实就那男子一人忿忿高声争吵,那女子气息弱小,站得远的连她说什么都听不见。带路的丫鬟也没什么经验,不知道家丑不可外扬,脑袋不灵光也不知道绕开,就呆站在原地,让文明澜把这些家长里短的事听全了。

      只见那男子背对着站在,一身墨绿色冬袍,头发束起戴冠,看上去有些年岁,闷声向那女子道:“我知道你心里还记挂着他,可他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何不珍惜眼前人?叙娘,你看看我,你疼疼我,你我夫妻这些年了,你还不懂我的这一颗真心吗?便是天底下再冷再硬的石头也该捂化了,你为什么就看不见我呢?”

      那女子体型十分瘦弱,明媚的天里还披着一个大昭君兜,娇弱的模样似弱柳扶风,真真个碰心的病西施,她说不到几句话就掩嘴咳嗽,惹得那争论不休的男子急忙上前扶住她,替她顺气。

      说话间那女子抬头向明澜这边,那男子也顺着转头看了过来,他长得有三分像齐国公和季博道。文明澜尴尬地低头,偷听人家小夫妻吵架,还被人家发现了,她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就地埋了。

      还好端宜郡主那边见人久久未到,派了人出来寻,才替她解了围。也不是明澜好打听,只听那丫鬟自言自语道:“怎么就绕到世子这边来了……”

      这话说的文明澜迷惑,这份迷惑她一直带回王府都还没抛到脑后。回王府后她向往常一样去听雨轩找姜令宣,只看见王妃身边的流金和她奶奶李嬷嬷在屋里。

      李嬷嬷一看见文明澜来了,忙迎上来笑道:“正巧了,文大姑娘,太妃娘娘送花儿给你戴”。

      说着流金端上来一个四四方方的精巧盒子,一打开,里面是绢花。流金解释道:“这是宫里时新的花样,听说是江浙那边传来的,像是纸做的,跟真的一模一样,俪太妃娘娘赏下来十二朵给咱王府,世子妃说给姑娘们戴,一人一支,文大姑娘是贵客,本该先给你送去的,可方才去了吹雪斋没人,我才来了这边。”

      文明澜并不在乎这些虚礼,只笑笑点头,拿起一支,手指一捻,笑道:“我就说眼熟呢,果然是通草花。”

      她本是江浙一带长大的,跟她养母学的手艺,会扎绒花和通草花。说着便看向姜家姐妹,她们显然是已经挑过了,一人手里各一支,姜令宜拿的是海棠,姜令宣拿的是一朵大红色的山茶。

      文明澜回头向盒子里看了一眼,笑问道:“晓大姐姐和昭三姐姐拿的是什么?”

      李嬷嬷只道:“大姑娘拿的是莲花,三姑娘拿的是牡丹花。”

      花送罢了,李嬷嬷和流金没说几句话就请辞,只道还要去给贾家两位姑娘送花,姜令宜便点头要送她们。

      文明澜忽想到李嬷嬷是王府里的老人,伺候过先王妃的,知道的事情多,便忙道:“嬷嬷留步,我有个事不太清楚,又怕认错了人闹出笑话。齐国公府的世子是怎么一回事?大家不都说郡主姑姑只有小公爷一个孩子吗?还有,他那世子夫人娘家又是哪家?”

      李嬷嬷闻言愣了一下,才道:“文大姑娘不知道么,齐国公府的世子是先齐国公的儿子,现任齐国公的侄子。咱三姑爷当年是庶子,本来继承不了爵位,他大哥袭承了爵位,娶了殷家女,先帝爷那会儿殷家造反,诛了殷家九族,齐国公府也受了牵连,本来说夺爵没收家产的,不知道最后怎么就成了兄位弟继,让咱姑爷坐上了那位置,季家太夫人又偏心,亲自去宫里走了一趟,说她的亲孙子,先齐国公的独子季博闻还小,尚未成家,所以才让他二叔替他打理个几年,就给请封了世子。”

      姜令宣听了愣道:“也就是说,季小公爷以后不会继承家业喽?”

      李嬷嬷道:“家业还是能分到一份的,只是不会袭爵。大家叫他小公爷还是因为那年他和咱二公子、卫国公世子一起玩闹,他说大家为什么不叫他世子,非闹着要跟卫国公世子一样,王妃才让下人们喊他小公爷。还有你说那齐国公世子夫人,老身没记错的话,她闺名叫温叙叙,是齐国公世子的姨表妹,她娘家人已经死绝了,也是受殷家牵连的,她原先和殷家的三公子有婚约,还是燕京城里一段佳话,那殷三公子战死后她就立誓不嫁了,不知后来怎的嫁给了齐国公世子,但听说她身子不大好,这么多年了也没动静,怕是不能生育。”

      文明澜再回想起齐国公府花园里那些话,想来是说温氏仍然忘不掉早亡的未婚夫吧。

      李嬷嬷和流金走后,明澜本也准备回房,忽听见姜令宣道:“这花儿扎的可真好,仿若真花。”就见她倚在窗下,将那朵大红色的山茶举起,对着阳光细细看着,叹道:“景物诗人见即夸,岂怜高韵说红茶。牡丹枉用三春力,开得方知不是花。这花开得好,可惜我不能戴,也是糟蹋了她,罪过罪过。”

      文明澜这才想起姜令宣还在孝中,日日打扮素净,纵是天姿国色,也黯淡了几分,她忽想起上次扎的绒花,一共扎了五朵,最后都送出去,竟没给自己留一朵,便走至窗边,坐在令宣身旁,倚在她臂膀上道:“咱上回扎那些绒花,还剩了些铜丝和丝线,瞧着今日阳光明媚,在屋里呆着也无聊,不如我们再扎几朵吧,这次的谁也不送,就留着咱自己戴。”想来姜令宣也是无聊至极,难得有了些兴致,便应好。

      文明澜没有借旁人的手,独自回房取了那些铜丝和丝线来。如意在庭院中摆上一张小方桌,便守着她二人做手工活。

      文明澜因问道:“上回做了牡丹花,今日做什么?百合?还是山茶?”

      姜令宣手中分挑着丝线,微微低头道:“做月季吧,月季一年四时有三季都开花,花荣秀美,姿色多样,又不似那些名品栽养刁钻,处处合宜,自有一种坚韧不屈的精神,花香悠远。”

      文明澜道:“我以为你只喜欢茶花呢,没想到还喜欢月季。”

      姜令宣笑道:“我以前独爱白色茶花,后来一个亲戚他很爱养花,房里院里种了各式各样的花,其间有一朵珍葩是他自己培养的品种,姿容绝秀,和众多花放在一起,倒衬得牡丹艳俗,白茶过于素净,我问他那是什么花,他吟了一首诗,‘牡丹殊绝委春风,露菊萧疏怨晚丛。何以此花容艳足,四时长放浅深红。’自那以后我就喜欢上月季了’。”

      这话勾起了明澜的好奇心,她忙追问:“那既然是名品,自然有个自己的名儿,就像吹雪斋里那些凤凰振羽一样,你说的这个,她叫个什么名儿?”

      “望舒,月御望舒”,姜令宣说着抬眼看明澜,她的双眼很好看,是偏妩媚的桃花眼,但眼底很平静,自成一股温婉的气质,姜令宣笑道:“你可能不知道这个典故,取自屈原的离骚,里面有一句‘前望舒使先驱兮,后飞廉使奔属’。”

      文明澜恍然地点点头,她还在看三字经千字文呢,离骚诗经什么的离她还太远,便打趣道:“这个人一定很爱读书,才能念出这些有意境的诗词。”

      姜令宣笑道:“那是自然,他母亲可是远近闻名的大才女,想来遗传了些墨水在他肚子里。”

      文明澜又道:“可惜我没见过你说的这朵花,要不你替我挑丝线,我来扎花瓣,然后你来摆花。”

      姜令宣忙点头,两人便忙碌起来,借着日光忙活了半日,终于做了三朵。

      日子细水流长,一眨眼就入冬了,一夜冷风寒雨过后大家都换上了冬衣。才入冬的时候文明澜回家了一趟,去了五六天,姜令宣就陪着姜令宜白日闲坐,夜里挤在一起烤火,王府不曾苛待她们,日子过的也算好,不缺衣短食。

      到了腊月初,王府里要裁制新衣,世子妃还专寻了两匹素色的缎子,给姜家姐妹也量体各定了两身新衣,姜令宜以为是做过年的衣服,世子妃派来传话的赛飞笑道:“那又是另算的,这几件是平日穿的,年节新要等到月底再说,做早了,料子不新了,不好看。”

      第二日一早,天才微亮,姜令宣还在床上躺着,如意笑着搓着冻红的双手从外进来,笑道:“昨晚下了好大雪,姑娘要起来看看吗?”说着往快要熄火的炉子加了两三快炭火。

      姜令宣睡眼惺忪,缓缓抱被坐起,房里温度还没起来,她缓了一回儿,等彻底清醒了,披了件窄袖褂子就起身,走到窗边,隔着半透的窗户纸往外看,只见茫茫一片白,大地银装素裹,红瓦上都覆盖着雪。

      如意从内间拿了件大毛披风给她披上,笑道:“当心吹了风着凉”。姜令宣笑着拉她坐在窗边,两人一起看屋外的雪,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如意道:“方才在外头遇到流金,她叫我把屋里收拾一下,上午会有嬷嬷和管家娘子们来糊窗户,要补一层油纸和一层绢布”,一忽儿又想到什么,道:“听说今天文家的老爷太太们要来作客,不知道文大姑娘会不会来”。

      姜令宣听了好奇道:“难不成是来赏雪的?”

      如意摇头不知,看了一会儿雪,炉子烧起来,屋里也暖和起来,姜令宣便裹着大毛披风回床边穿衣梳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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