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
-
袁朗居然就在客栈里住下了，他白天会出门盯着禅达城里搬家的进程，晚上偶尔会去厨房里观察死啦死啦。齐桓倒是没有留下，第一批大型家具落地禅达后他就离开了。
于是A大队在禅达就只剩下早出晚归的袁朗，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吴哲。
他也不问死啦死啦为什么骗他不会做饭，死啦死啦倒确实有些心虚。
他解释：“我是不会做饭，但我心里总想着填饱弟兄们的肚子，所以他们总说我做的好吃。”
袁朗问：“从前饿着他们了？”
死啦死啦叹气。
袁朗就撸起袖子给他打下手：“有的时候我也会饿着我的兄弟们。迫不得已，当兵不是为了天天吃饱的。”
死啦死啦把一整箱冻肉扔给他，袁朗就从口袋里掏出军刀拆包装。
死啦死啦问：“你饿着你的兄弟们，你的兄弟们不恨你吗？”
袁朗笑了：“恨！怎么不恨！背地里叫我烂人。”
死啦死啦也跟着笑：“他们也叫我死啦死啦，当着我的面也叫。”
袁朗说：“所以你就想着卖小吃起家，总要把兄弟们先喂饱了再说。”
袁朗成功拆开了箱子的包装，他看着死啦死啦，死啦死啦用下巴示意他把冻肉放进冷藏区解冻。
袁朗把一箱冻肉在冷藏区排好，他把包装箱放到一边，死啦死啦又扔给他一箱杂粮，他就开始归置杂粮。
袁朗问死啦死啦：“您真的上过战场。”
“当然。”
“真正的战场是什么样的？”
“你没上过吗？许三多说过你们抓过卖□□的人。”
袁朗有些羞愧：“那不能算。”
死啦死啦惊奇：“怎么不算？”
“烈度太低，敌方人太少。而且我们是受过专业的、严格的训练，用的是最先进、最精良的武器。对付一群毒贩，虽然危险，但不惨烈。”
死啦死啦刷锅的动作慢下来，他注视着眼前这个三十多岁的青瓜蛋子。
袁朗说：“您能给我们讲讲吗？”
死啦死啦说：“虞啸卿，他也上过战场。他一定给你们讲过不少课吧。”
答案出乎死啦死啦的意料：“虞老军长不上课，他参加最多的是各类仪式。”
死啦死啦嘀咕了一句“唐基”，袁朗装作没有听见。
死啦死啦继续说：“真正的战争，很惨，太惨了。”
袁朗恭敬地点头，他一边往米缸里倒杂粮一边静候下文。
死啦死啦放下刷锅的钢丝球，拉了张板凳坐下，袁朗放下杂粮热切地蹲在他跟前。
“新人，是最容易死的。”
袁朗说：“对。”
死啦死啦向袁朗伸伸手，袁朗就把口袋里的整盒烟掏给他。死啦死啦想把烟给点上，但又反应过来他正在厨房里，他就只好把烟放进口袋里。
“新人是最容易死的，我们死了很多新人，所以我就想着尽可能让新人在相对安全的环境里练习对敌。”
“可敌人并不受我控制，禅达死了一整户的人。是无辜的百姓。”
袁朗说：“那怎么办？”
“我就不敢再胡思乱想了。”
袁朗说：“我倒是试过骗他们。”
“怎么骗？”
“营造出真实战场的假象，然后骗他们去战斗。”
“我那个时候也做了。但我不是这么骗，我骗他们去送死。”
袁朗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打火机递过去，死啦死啦坦然收进口袋里。
“我还让他们训练钻汽油桶，人在汽油桶里，我就把鞭炮塞进去，还往里丢活耗子。”
袁朗敬佩地说：“您是真的很害怕。”
死啦死啦想掩饰：“我怕什么？”
“很害怕他们死在战场上。”
死啦死啦在手里把玩袁朗奉上的打火机：“打仗的时候，没有人敢妄谈胜利。我一开始只想着赢，想着收复失地，就骗他们、哄他们，求着他们上。”
袁朗不说话，他在想他的兄弟们。
“我这样做，我就欠了南天门上一千多座坟。我多想他们能少死一点，我多想我能不说谎话，但我不这样做，禅达可能就没了。”
“我的副官孟烦了把我给骂醒了，我开始带着他们逃命。我想，一旦战争开始，不可能有完全的胜利。打的时候我们想赢，跑的时候、耗的时候我想能多活下来几个，哪怕只是一个，才应该是我所求的。”
“那您求得了吗？”
死啦死啦摊开手：“有，也没有。”
“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少数在战场上活下来了。但下了一个战场，却还有另一个战场等着他们。战争，是无穷无尽的。”
袁朗不知道怎么回应这句话，在他的世界里训练和演习是无穷无尽的。但真正的战争，让兄弟们从一个前线到另一个前线，让他们慷慨赴死，死到一个都不剩，他能预料到，他想训练，但他不愿面对。
袁朗看着这位远征军，他看着这位抗日老军人，他庆幸这个世界居然有如此奇迹能让他有机会来看看这盛世河山。
他终于找到自己要说的话：“现在没有战争啦，现在只是在养兵啦。”
死啦死啦用指尖点点自己的眼皮：“我看到了，我国没有，不代表世界没有。这个世界有，就代表早晚有一天我国还是会有。”
袁朗不说话了，战争本就是军人存在的意义。战争年代的人看不得山河破碎风飘絮，和平年代的人只能让金戈铁马入梦来。
死啦死啦说：“我还知道，你们在军改。部队走了很多人，这是不是就代表着上前线的人会更少？”
袁朗不敢说谎：“但烈度只会上升，武器的杀伤力更大，一旦开战后果不堪设想。”
死啦死啦用沉默回应，何书光闯进来：“今天怎么这么久？”
死啦死啦只好站起来继续刷锅：“聊天呢。”
何书光说：“食客都走了，住客都上楼了。我帮你干！”
他撩起袖子抢过死啦死啦手里的锅。
袁朗问他：“你是龙团长的兵？”
何书光瞪一眼死啦死啦：“他们都不让我住他那院子里，我能是吗？我是虞师座的兵。”
袁朗说：“哦？”
何书光就不再说下去，他泄愤般刷锅，迅速就完成了今天的所有工作。死啦死啦开始慢吞吞地搓抹布。
何书光就又抢过抹布擦操作台。
死啦死啦无奈解释：“我们家院子里住不下了，他又是最晚来的那个。”
袁朗提问：“那要是再来一个呢？”
死啦死啦搓搓手：“那就也住客栈里呗。和小何就个伴。”
袁朗提醒：“房子不够可以扩建，也可以再买。“
何书光干完了所有的活，他关了厨房的灯，死啦死啦和袁朗只好跟着出去。
死啦死啦在厨房后门的巷道里终于点起了今晚的最后一支烟，明灭的火星在黑暗中映在那张脸上，袁朗看见他的鼻尖挂着一滴晶莹的水珠。
“龙团长……”
死啦死啦用手指擦去那滴水珠，他问袁朗：“你来干嘛的？”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