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17度》睡不着喝点威士忌

5、海边

　　李父在下午迎来了一个新的大项目，分配完工作内容后便想着晚上该做些什么来吃，在美食平台上来回翻找。李青在上着周二下午的第二节课，一个出了名无聊的历史老师的课，同学们昏昏欲睡，其余的不是在开小差就是在忙着其它学科的作业。李青盯着窗外的大团的云朵在缓慢地朝着公园的方向飘过，树梢尖的嫩叶随着微风点点波动。
　　两个人是一起到家的，李青将钥匙插进锁孔里的时候，李父从楼梯口走上来，手里还捧着个泡沫箱，里头装着新鲜的大龙虾和几头大鲍鱼。李青连忙把门打开后，李父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将脚下的皮鞋蹬掉后就穿着袜子将泡沫箱抱进厨房。
　　李青将父亲的皮鞋放在鞋架上摆好，换好自己的拖鞋后脱下书包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发现百灵哥的房门居然是开着的。要知道百灵的房门开着，那就表示百灵此刻是在家的，那他既然在家就不可能听到自己和父亲回来时候的动静却不出现，再加上百灵休息或是不在家的时候房门都是紧闭着的。李青感觉有些不对劲，将肩膀上的书包放下，向百灵的房间走去。

　　次日傍晚，李父和李青疲惫地回到了家。两个人从海边回来，在海边将百灵送走，随了他的遗愿，将他带给风，带给海，带给消失不见的落日余晖，带给不见边际的漫天繁星。
　　李青走近百灵的房间时，先是看见了百灵的腿在地板上，李青察觉不对劲后将半掩着的房门轻轻拉开后，看见百灵整个人都躺在地上，没有动静，便开始大声呼喊父亲。
　　李父几乎是一溜烟就出现在了百灵的身旁，嘴里一直叫着百灵的名字，手指在百灵的笔尖和脉搏上试了试，便叫在一旁不知所措的李青赶快去拨打120，然后就开始给百灵做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直到李青提醒他桌上的信封，直到发现自己已经哭到不能自已。

　　李青听到父亲叫他拨打120时，抬眼就看到了面前书桌上的手机，便快步将手机拿起，拨出键按下的前一秒钟，李青余光瞄到了手机下压着的是两封信和一张便利贴，信是写给自己和父亲的，便利贴上写的是‘不要伤心，我该回天堂了’。
　　手机的屏幕太久没操作已经息屏了，李青看见了便利贴上的字眼，呆站了一会儿后放下了手机，将便利贴从书桌上撕下，递给父亲。李青觉得撕下便利贴的那一刻，自己好像回放了一系列的慢动作，脑海中闪过昔日的画面，一幕一幕，可全是在爷爷奶奶家受到欺负时的画面，李青都不知道后来自己的眼泪是因为百灵哥，还是因为曾经自己受到的那些委屈。
　　李父看到李青递过来的便利贴后也注意到了书桌上的信，他急切又小心地将信打开，整个人倚靠着床板坐在地板上，明明是两页纸地信，他好像看了很久很久，看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脸上不再淌过眼泪，只剩悲伤，看不见尽头的悲伤。

　　李父一直在百灵的房间坐到了晚上八点，才突然起身开始安排，而后就是一整夜的操办与忙碌。李青本来想请假，可李父不允许，就只好继续上学。没什么心思地上完了一天的课后，回到家发现父亲还没有回家，便自己解决完晚饭开始写作业，直到夜晚即将降临，李父才匆忙地回到了家。然而一回家，就叫李青换上自己刚买的衣服，和他一起出门。
　　李青看着手中的衣服和平常穿得的没差，有点疑惑，但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将衣服换好后下楼，麻利地上了车。
　　李青在车上询问父亲，他们这是要去哪里？李父沉默了一会儿后，说去海边，带百灵一起去海边。李青答了声“嗯”后，两人全程就再也没有对话了。
　　到了海边，李青看父亲停好了车，解开安全带后也跟着立马下车，跟在父亲身后，看着父亲从后座拿出一个盒子抱在怀里，直直地向靠近海的方向走去。李青牢牢地跟在后头，看着父亲的背影高大且充忙，看着夕阳挂在天边，看着天空还残留着和飞机戏耍后的痕迹，想着要是此刻百灵哥还在该多好？
　　要是百灵还在，他们三个人之间就会有说不完的话，气氛也总是很融洽，要是百灵还在，这一切就不会那么悲伤。
　　李父站在一处海浪一直靠近，却始终触碰不到的沙滩上，看着眼前的海水那么近，却也那么远。李父眺望着海水，似乎想看见那所谓的尽头，仿佛百灵此刻就站在那个尽头和他道别......李父没过一会儿后小心地打开了怀里的盒子，自己干脆盘腿坐在了沙滩上，将手掌摊开，那些刚刚从盒子里拿出来的灰土随风一点点地飘散，一点点地离开他，既是最后的道别，又是在期待着有缘再见。
　　李青起先一直没有靠近，但看着父亲是在和百灵哥道别后，自己也在父亲的身边盘腿坐下，将手伸进盒子里，学着父亲那般，让海风带走百灵哥，却在不言中缓缓道别。

　　百灵的骨灰一点也不剩后，父子两都不想离去，继续安静地坐在礁石上，看着天空渐渐呈现湛蓝色，渐渐浮现星星点点。
　　“你身上这件是你百灵哥要买给你的。”李父出言打破了这份并不尴尬的宁静，“......爸爸没能照顾好你，请体谅。”李青愕然，眼眶下一秒迅速染湿，但极力克制不让自己流泪。
　　“刚把你接回来的时候，你很小，看我也陌生...但很听话地和我走了。现在你都初中了...”李父看着远方，眼中除了悲伤，疲惫还有惆怅，“我和百灵都希望你开心健康就好。”李青的悲伤突然像水龙头一样被扭紧了，“爸，我高二了......”
　　“......”李父沉默了一阵子，海风吹乱了两个人的头发，“那挺好的，高考加油！”
　　“嗯！”李青这十几年来已经没有再懈怠过学习了，深知自己有那个把握。
　　“...下半年开始我就不常在家了，你要照顾好自己。”李父已经打算好花两个月的时间交接处理一下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关系，为自己之后的离开做准备，“你爸我想去到处逛逛。”
　　李青不知为什么自己听到消息的那一刻一点都不感到，也不担心今后一个人的生活，可是海风吹了些许时间后，他有点抑制不住自己想流泪的冲动，突然就把头埋膝盖里抽泣了。眼泪不流倒好，一流似乎就不好停下。
　　海浪不停歇地拍打着，不知是冷漠还是温情，冰冷却次次靠近。
　　李父将手放在李青地左肩上，轻轻地安慰着，眼神依旧望着层层海浪，一遍一遍。
　　李青抬了抬眼，看见父亲的目光不在自己身上后便抬起了头，匆忙地擦去自己刚刚那狼狈的痕迹，“那你走之前给我买个手机。”李青的话语还夹杂了浓浓的鼻音。
　　“会都打理好的。”李父依旧没有将眼神移开，但却感觉到了些许安心。

　　两个月后的某一个周末，父子两拥抱告别，因为觉得些许别扭，也没拥抱多久。
　　离开前，李父给李青买了个新款手机，给了他一张余额15万元的银行卡，还有一套小公寓。李青觉得夸张，李父却表示自己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也就是有可能一年半载都不回来的意思。虽然很抱歉，但祝李青高考顺利，今后的每个节日和生日都快乐，也希望李青去尝试和体验自己感兴趣的学校，培养自己的爱好，保持健康以及别乱碰百灵和自己房间里的东西。
　　李青除了感激还有一些不知所措，看着父亲行李整洁地出门了，他祈祷自己不要让父亲失望，也想自己哪天放学可以在家看见父亲。

　　李青将一切保持在他们三个人都在家里时候的生活状态，只是原本回家的后百灵哥一定会问他今天如何，又或是已经好久没尝到父亲做的饭菜......
　　李青每天放学回家后自己做饭，自己交水电费和物业费，自己写作业，给自己买了把电吉他练弹唱，自己去爬山，自己去夜跑，自己点了外卖吃宵夜，自己去看电影，自己在空大的屋子里关灯睡觉......
　　李青觉得自己很独立，也追求自己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