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VER NEVER FOREVER》渠中月银

3、第 3 章

　　“景吾，怎么会跟忍足君一起来的？”
　　“切，走在街上遇到那个惹人厌的家伙，顺便聊了几句，你这一通电话就把本大爷使唤了过来。”

　　任谁也听得出迹部在说谎，要见他还得预约呢，他又怎会闲逛遇到忍足。更何况今早自己猜看见忍足前往他家方向。
　　“景吾，现在叫他‘忍足’么？”
　　迹部神情一滞，旋而恢复平日的骄傲自信。
　　“不然还叫什么，关西狼？”

　　不二看着眼前的男人，外貌俊秀，气势不凡。已经不记得是多小的时候认识他的了。那时，他们大概还只是个小小的粉嫩嫩的孩子，不知道太多的大道理，只知道快乐幸福地过着每一天，没有对未来的忧虑。不二还记得，小小的他们在新年到来的108下钟响里不约而同许下那个愿望：每天都开心。可不知何时，他们突然长大，却忘却了开心的方法。

　　迹部眉梢是隐隐的恍惚，他记得今早推开窗时，映入眼帘的是那抹在门前徘徊的墨蓝。
　　他揉了揉微乱的头发，低头咬牙道了声“该死”，似乎无论过了多少年都改不了这个近乎恶劣的坏习惯。在人群中，眼睛最先捕捉到的永远是这种不明亮不显眼的色调，纵然自己日夜告诫“不可能”“不可以”“不应该”，但那已经刻入骨髓，伸入血液的本能总是比理智先一步，去追逐那墨蓝。
　　然后，像是某种人类未知的感应方式被突然开启般，忍足抬起头，没有任何迟疑，朝他窗户笑了笑，然后扬扬手，做了个口型：

　　“好久不见……迹部君”

　　迹部亲自去给他开门时，已是一刻钟以后的事了。似乎不习惯自己亲自开门而对门锁不熟悉，迹部一直低头拨弄着门锁，刚换过衣服，有种沐浴后的舒适清爽的香味。

　　“来了很久了？”
　　“还好。”

　　他们之间只相隔一层冰冷的铁质的镂花门，忍足看着迹部低垂的脑袋，金发在晨光中炫目得眼睛有种刺痛的错觉。他们轻声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这样的迹部有种温顺的错觉，像很久很久以前他偎依在自己胸前的情景。他们很有默契的没有谈及分离，也没有谈及重逢，反复这只是天天见面时候的寻常某一天。

　　“怎么不叫管家开门？”
　　“没有预约嘛”，话说了出口，也清醒了，这毕竟不是过往，门打开，迹部也不看来人，径自掉头往正屋走，“怕迹部副总裁将我拒之门外呢。”
　　“怎么敢”，刚才的一点点心动都仿若假象，忍足关上门，小跑几步跟上迹部的步伐，“谁敢让忍足家的准当家吃闭门羹啊？！”

　　原本倘若还有一点不甘，一点留恋，一点慌乱，都被这一句句“迹部”打消平复，他心中的那潭水已经毫无波澜。迹部抬起头，毫无畏惧的直视忍足的眼睛，那是一片清明冷静。时光会流逝，记忆会淡忘。正因为他们曾经是那么亲密的人，所以那种羁绊一旦断裂，就得舍弃太多的东西，他们也变得比谁都来得生疏。

　　他和他，已经不是那两个名作景吾和侑士的世界里只有网球与爱情的少年了。
　　他和他，现在要肩负的是迹部和忍足这两个姓氏的重量。

　　两个多么风光无限的姓氏啊！在外人看来，是金钱，是名誉，是地位。而他们，为了着尊贵的姓氏，当年曾深爱并为之努力过、高兴过、哭泣过的网球都可以放弃了，还有什么，是割舍不下的呢？

　　是的，他现在是迹部，迹部集团的副总裁。
　　是的，他现在是忍足，忍住家族的准当家。
　　他和他，不是那个已经被压在记忆底片深处变旧泛黄的景吾和侑士，曾经相爱的少年。

　　“好久不见，忍足君。不知前来寒宅有何贵干？”
　　这就是现实，他和他，本就应该如同而今，笑容生分，举止有礼。
　　忍足笑着点头，从衣袋中取出一张请帖，递过。
　　迹部接过，打开看了一眼，也挂上了笑容。
　　“恭喜忍足君了，川添小姐可是难得的美人吧，届时定必准时到场。”

　　忍足端来了两碗粥时，医生已退到厅外候着。
　　“已经不烫了，趁热吃吧。”
　　不二接过粥道了句谢就开吃，一整天没吃过什么东西，现在他确实是感到饿了，尝了一口，意外的可口。
　　迹部皱着眉小声嘟嚷着“你这家伙做的东西真的能吃吗”，还是拿起了勺子。

　　“其实在法国一直一个人生活，总不能老在外面吃，于是厨艺多多少少还是学了一点。”
　　“所以，迹部就放心吃好了……这次绝对没问题。”

　　仿佛是忍足不经意触碰到某个禁忌，打破了某个约定，原本轻松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和尴尬。
　　不二减慢进食的速度，竖起耳朵，偷眼望向仍摆出一脸不知是真是假的正直的忍足。
　　迹部放下一直犹豫着是否尝试的手，淡淡转头看了忍足一眼。

　　“没事就别提起过去的事，我都忘记了。”

　　“是吗……”仿佛自言自语，忍足长叹一口气，全身瞬间被抽空般放松，脖子向后仰，嘴角还挂着一抹苦笑，眼神却正好被眼镜的反光映得迷离朦胧变换莫测。

　　“景吾果然是个薄情的人啊~~”

　　声音很轻，仿佛仅是呼吸之间带出的鼻音，当中掺杂着过多的情绪，无奈、伤怀、还是更深的痛楚，这就无人知晓。
　　本来不可能听得见，本来也不应该听见。这种句子，从语气到内容，从称呼到停顿，都是伤人的利器。迹部突然觉得眼睛干涩疼痛的厉害。当初被这个家伙拉着去看了多少据说是经典的爱情电影，除了无聊得中途靠在他肩上打瞌睡，醒后发现已经被拥在怀中外，他无半分感触。而今，单是那人的一句话，就有了哭的念头。
　　迹部侧过头，趁着不二没注意，快速用指尖轮过眼眶——是干的。

　　自己原来真的是个那么铁石心肠的人吗？更可悲的是，这种伪装似乎已经养成习惯了。

　　忍足仰着头，不禁嘲笑这样的自己太可笑了，想去见他，还要千方百计地为自己找寻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而最可笑的是，这个借口——他要订婚了，怎么看都像是一幕俗烂的肥皂剧。难不成自己还想要那个骄傲的人在他面前吃醋流泪拉着他的手让他别走？
　　这样幼稚的行为，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呢？
　　明明晓得不可能，他爱的那个人，是多么高傲的一个人，像光，自信耀目像光，率性自由像光，只要他自己想离开，任谁也留不住他远去的脚步。
　　自己，就是不可避免地，不可逆回地，沦陷在这一片光中。
　　景吾，景吾，多么动人的名字，忍足无法将他唤出口。他怕，每多叫一声就多一份沉沦，每多叫一声就多一点不舍，他怕他的情感，一旦有了名为“景吾”的缺口，就如潮水般，瞬间被击起，摧毁掉他爱的人现今安定平静的幸福生活。

　　自己能做的，只有安守本分，守着这个人直到他寻获幸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