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晖少年时》山一陈

1、春日

　　　　2016 维城。
　　春日的午后，暖光融着隐约的花香，浮浮沉沉地氤氲出醉人的睡意。
　　操场上，满墙的爬山虎摇曳出一阵一阵的绿波，翠微的叶色在空气中争先恐后地重叠在一起，又分开。
　　风很轻柔，皮肤几乎感受不到那样缓而柔和的流动。
　　有柳絮，一圈一圈地在空中打着转，上上下下，依附在风动的起伏中，或急，或缓。
　　忽地风变得急促起来，哗啦啦地灌进被阳光晒得褪了色的蓝色窗帘里，布料呼呼地扬了起来，光线上下闪烁着进了教室，躲在蓝色窗帘后面，偶尔探出耀眼的一望。
　　有些奶白的柳絮悠悠然地乘着风晃进了教室，伴着偶尔惊起的风声，落在少年眉间。
　　干燥，柔和的触感掠起些许骚痒。
　　虽然才四月，却已经有了磨人的闷热感。
　　这是一个生命的季节。
　　万物萌生。

　　——

　　高二十五班。
　　周四下午最后一节课。
　　江眠捏着手里变形的作业本，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
　　他努力地撑着睡意，可是眼前汤衍讲课的身影和黑板上漂亮的板书还是不受控制地变得模糊。
　　时间好像走得格外慢。
　　“嗖——”
　　一只断了一半的白色粉笔从江眠耳边极速地擦过，直直地砸在教室后面的黑板报上，砸出清脆，中气十足的声音。
　　“啪嗒。”
　　掉落在地，惊起后座一片睡着的人。
　　江眠猛地一打挺，心有余悸地摸了摸发烫的耳尖，睡意瞬间就溜了个精光。
　　汤衍刚想发作，熟悉的下课音乐声响起。
　　他瞪了一眼还在揉眼睛的半大男孩们，冷哼了声，踏着高贵冷艳的步子走出教室。
　　江眠扫了一眼汤衍离去的背影，劫后重生般感慨道：“老汤这脾气真的是越来越大了。”
　　“呵。”
　　后座响起一声低沉暗哑的笑，江眠闻声扭过头去，目光幽幽地看着面前青葱意气的少年，语气怨怼。
　　“您这笑得还能再幸灾乐祸点吗？”
　　身后的少年眉眼放松，黑色碎发垂下来半遮住了他的眸，白色的校服衬衫袖口被挽起一小截，露出少年流畅的小臂线条和骨节分明的手。
　　他的手指微微屈起抵住额头，掩眸低笑。
　　周身围绕着一股子雅中又稍带点痞的气息。
　　路不遥闻言直起身来，语气轻缓的扯开话题：“刚想起来，早上丁一来班上找你了。”
　　他低垂的声线很干净，带着少许沙哑。
　　江眠原本高昂的音调瞬间低了几个度，肩膀耸了下去，泄气般叹道：“我听说了，能不提她吗？”
　　周围一群男孩稀稀拉拉地哄笑起来。
　　“还是你有福气。”陈秋信在一旁轻笑。
　　江眠白他一眼：“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陈秋信笑道：“要不要另说，小姑娘执着的品质相当可嘉。”说着，温润如玉的面上略显感慨，“你这朵桃花开得可比阿遥一整个学校的都要久。”
　　身旁几人边收拾东西边附和。
　　“是啊，看到你没在，就和遥哥做起交易来了，怪有意思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别说，就冲那往门口一杵双手叉腰，扬言五百块买你微信的气势，要我看，怎么着都算桃花劫了吧。”
　　另一男孩说着，带着豪情万丈的力道，冲着江眠肩头猛地就是一巴掌。
　　江眠熟稔地顺着他出手的方向侧了侧身，眉心一跳。
　　这怎么还涉及到钱色交易了？
　　想着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往路不遥桌子上一靠，眸光潋滟得不像个男孩子：“遥哥，你不会把我给卖了吧？”
　　路不遥往后拉了下凳子，站了起来：“我会。”
　　江眠哀嚎一声，转过身在乱七八糟的桌洞里开始翻翻找找，摸出一个黑色的手机，一边解锁一边嘀咕：“不能吧，我没看到好友验证啊。”
　　陈秋信从讲台上绕了圈走到他们这里，一手提着书包，一手搭上路不遥的肩：“沈呈湛说你没有他家金毛聪明，还是有点道理的。”
　　语气温柔，言辞杀人。
　　路不遥微微侧头看他。
　　陈秋信顺着他带了点笑意的眼神，目光一点一点流转到自己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上。
　　想起这人奇奇怪怪的洁癖，他挑眉，哼笑了声。
　　随即轻推了下路不遥，收回自己的手，一把拉起还在碎碎念的江眠往外走：“行了，再拖会丁一就要来堵你了。”
　　江眠被迫跟着他的步伐踉跄着往前，一边挣扎一边大叫：“陈秋信你没病吧！放开小爷！我自己会走！”
　　两人拉拉扯扯着出了教室，声音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