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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冷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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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宋城起来神清气爽,边刷牙边赞叹小江老师的教导实在是太厉害了,从未睡这么香过,丝毫不记得自己写考卷写半小时睡着了,直接趴在桌上不省人事,甚至江河一个人都抬不动她的肉肉,最后还是两个人一起把她抬起来,扔到爬梯上,又怕她摔下来,一直站在底下守着。谁料!这厮在爬梯上趴着睡着了!
江河和杨冰洁相视一笑,江河道:“因为你学的是语文吧,你昨天的卷子还没写完,希望你今天用课余时间把它写完。作文先空着。”江河虽早有预料她完不成任务,但没想到是大大地完不成。
于是,今天教室里出现一道奇观——最后一排的两人如两尊大佛,笔耕不辍,还持续了整整一上午!
江河一如往常,腰杆挺直,神色淡然,轻轻握笔,写下的字清瘦而有力;而宋城,整个人趴在桌上,背弓成虾米,握笔很用力,在纸上圈圈画画,还不时用笔敲打脑袋,其实困扰她的不过是一道,“艺术手法赏析题”。
窜天猴到后排扔垃圾,见到这样景象,大声疾呼:“天哪,宋城大小姐,您竟然在学习?”
宋城和江河同时抬起头,茫然地看着猴。“不行么?”江河替她开口。
“啊不是,只是我太惊讶了。每次我来扔瓶子,不是看到宋城在玩手机就是看到她在化妆,有的时候还在摆弄一些我没见过的玩意儿。只是这,写字吧我确实是第一次看见。”
而宋城始终不说一句话,此刻,她满脑子都是刚刚阅读中的那只猴子。而段倚天见没人再理他,也悻悻地回到位子上去了。一班说起来也算是个“实验班”了,虽然说更多的是塞钱进来的,也还是有不少认真读书的同学的,氛围总体来说也算可以。说来也怪,像窜天猴这种八卦大炮,竟是中考进校的第二名,仅次于江河。
游乐场,暴雨,闪电,高耸的假山上,那只猿,爬到了假山的顶峰,闭上眼睛,而后,头朝下,纵身一跃,跌入了山下;但它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死,而它只是要死——它爬起来,重新上山,仍然是暴雨,闪电,仍然是闭上眼睛,头朝下,纵深一跃。
——《猿》
江河用手肘顶了一下宋城,“平常你不是最喜欢接他的话了?哦,你还在做阅读。”说着回视了宋城充满疑惑与茫然的眼睛。
于是江河笑得更明显了,“实在不会的话就空着,本来就是摸个底。”
语罢,宋城恹恹地把卷子翻了个面。
好家伙,古文她更看不懂。
于是一张江河本打算她在昨晚用一个半小时写完的卷子,硬是让宋城写了一个晚上加整整一天。其中还包括部分语文课、数学课和物理课的时间,主要是今天没有化学课和信息技术课,不然她一整天都在死磕这张卷子了。
第一次检查成果,江河差点没气背过去。想到这家伙语文不好,没想到竟有这么差?
“这字念什么?”“mín?”“是mǐn,泯灭。”
“帐号?是哪个zhang你好好查查。”
“鼓噪的噪是噪音的噪。是鸣鼓喧哗的意思。”
“前四题错了三题。我看你上次答语病答得不是挺好的吗。”
主观题简直是灾难。
“我问你个问题,你,真的学过语文吗?你中考是怎么考的?”
说到这个宋城一下就来劲了。“嘿,这你就不懂了吧,我中考数学科学英语满分,语文和道法加起来有一半,正好够一中分数线!”
“……”
“这个语言特点,首先看有特征的词,比如这些,动词,是吧?生动地描写出这只猿一心求死的决绝与毅力……”
“猿怎么会想死呢?”
“这要你自己理解了,文章中……”
“可是猿怎么会有那些情感呢?猿再怎么说也是动物,虽然达尔文说人有古猿进化而来,但也不是被证实的科学吧,再说了,猿的脑容量大大小于人类,猿……”
江河茫然地望着床底,心道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只能上下而求索。
等到卷子完全讲完的时候已经1点了,江河又半抱半搂地把宋城送上床,自己则去洗了把脸,重新坐回书桌前,修改宋城的学习计划。毕竟从第一天的结果来看,这任务不是一般艰巨啊。
是夜,天上没有星星,空气中飘着小雨,随着一场由小及大的秋雨,秋天是真的在这个南方小城到来了。
二人都没有睡好。一人被一只猿追着跑了一夜,一人满脑子都是宋城长大后在路边捡垃圾的场景。
于是第二天,两个人都成功感冒了。本就因为学习而变得安静的后排现在变得更加死气沉沉,两人都恹恹地趴在桌上刷着题、整理知识点。
贴吧上突然就多了个帖子:爆!江城子被传不和,已分手!
而她们也再也没去过食堂,因为宋城说节省时间,每天点天价外卖到寝室去吃。起初江河是严厉拒绝的,但是无奈人软磨硬泡,江河对宋城自古就没有抵抗力。就这样,宋城的投喂行为持续了一个月。
她们也再也不去操场上散步跑步了,一放假两人也不出现在小吃街陪某位宋姓小姐长膘了,宋城会去图书馆了,但是两个人像不认识一样坐在桌子两端。
于是帖子就被同学们坐实了。
但其实这只是江老师定下的规矩,白天独立完成,不依赖他人,晚上精讲,利用一切空余时间来学习,毕竟宋城要填的洞太大了。
一切都看似顺顺利利,江河的日子平静如水,宋城那边却出了状况。
十月月考前一晚,宋城消失了。
据路人透露,她当时在厕所,接了一个电话之后就急匆匆地跑了。
她这一消失,到第三天中午才回来。语文数学英语三门都考完了。
江河很担心她,但是人家手机关机就没开过,来学校甚至没有手机。但是无论江河怎么看她,她都不看江河,什么都不说,直接去下午的考试了。
三天的考试如期结束,宋城考了七门,除去最开始的三门她都考了。
但是一考完,人又消失了。
整整一个星期,等江河再一次见到宋城的时候,月考卷子早就讲完了。
一个星期里,江河每天把手机揣在手里,每天打电话发消息,甚至每天去宋城的小出租屋外敲门,甚至撬开了门。当她准备气冲冲地进去的时候,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那天江河是真的感觉到无奈了,还有一种绝望笼罩了她。努力了这么久,终究还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除了知道她叫宋城,她对她还是一无所知,努力了这么久,她还是没能走近她心里,哪怕是一点点。
而当宋城躲起来,江河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十一月初的早晨,宋城在早上五点给江河发消息,说在老地方等她。
宋成坐在门槛上百无聊赖地等待,谁知十分钟之后江河就来了。
大长腿快步走着,黑长直随风飘扬,白色校服上衣宽宽大大,因为快走而微喘着。
然后说的话就没那么好看了:“你还知道回来。”一句鼻哼。
宋城眨眨眼,说道:“十一月了,你就穿一件短袖出门?”
江河无言以对,垂眼盯着宋城,可是在她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没有难过,没有犹豫,没有伤痕,什么都不存在,就好像只是上了个厕所回来一切都没变。
但江河此刻一切的担心、无奈、绝望、自嘲都融为了愤怒。
原来从始至终,还是她一个人自作多情了。
不只是宋城的不辞而别与突然出现和闭口不谈,还是因为宋城的卷子——七门,没有一门及格。
而且江河敢肯定,宋城是故意的。她把宋城卷子拿回去看了五遍,卷子上江河押中了好几道题,而且宋城原本是会的,她的步骤也有很明显的人为出错的痕迹。
江河顿时就想走了,她不明白自己一直这样对宋城掏心掏肺的意义,她也确实是走了。
然而让江河没想到的是,宋城竟就这么放她走了。两人静悄悄的,只有周围的鸟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