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第 8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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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医院，邓清瑷推门进去时，贺熠正好刚刚醒，其实他睡不太实，身上伤口的痛感很真切，不过他倒是有点享受这种真切的感觉。昏迷的时间总是不间断的做梦，梦到在精神病院的那段时间，梦到自己拼命往外逃跑的时候，梦到和许泽离开后的每一个恍然如梦的晚上，他已经快要忘记那种感觉了，更多的是麻木，所以现在的真切能更加的深刻的让自己意识到是自由的，也是鲜活的。
邓清瑷开门的瞬间，贺熠其实下意识的是想起身的，只是还未反应就被邓清瑷皱着眉拦下来：
“你想干嘛？要干什么跟我说，别乱动。”
贺熠勉强扯出笑：“你们吃完了？吃这么快呢？”
“嗯，秦昊有事，这次算是休假，他还打算回趟家，明天就走了。”
“他没结婚吗？我记得他之前有一个谈了很久的对象。”
邓清瑷拿过小板凳，往贺熠身边靠了靠，丝毫没有任何的赧然，伸手轻轻的握住了贺熠的手，抬眼看着他。
“嗯，但是分手了，算起来是谈了八九年吧。”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贺熠再清楚不过了，一个人在另一人的人生中亲密的占据了八九年是什么样的概念。
但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谁也不能轻易的做评判。
“那……是挺可惜的。”
“秦昊不打算再找吗？”
贺熠回握着邓清瑷的手问道。
邓清瑷也不知道，只能摇摇头：“他平时嘻嘻哈哈的，根本不知道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不过，从初中到大学，他的生活只有赵婷一个人占据着，虽然他总是说自己早就放下了，但其实我们都知道。”
“再次提起那个人时，心脏还是会狠狠颤动的。”
“对吗？”
邓清瑷抿着唇，好像在说秦昊好像又不是，他看着贺熠的眼神太过热切，可贺熠分明从那热切中窥见一丝久别重逢的遗憾，冰冰凉凉，好像要碎掉一样。
贺熠没回答，即使身体上的痛感那么明显，即使现在还是使不上力，他还是努力的点点头，用力的握紧邓清瑷的手。
要走散的人不管过多久终究会走散，他们甚至用不着刻意去制造一些什么就会看到对方渐行渐远的背影，豁达的人会默默接受，遗憾又无奈的站在原地，可是感情里哪有来的那么多豁达的人。
邓清瑷突然觉得自己很幸运，他曾经经常会幻想着两人再次相遇的场景，可是现如今知道了那么多的事情，他又觉得自己很不配，在与贺熠重逢的这条路上，自己唯一做的就是等待，只有贺熠，只有贺熠是用苦难换来的，那是他该得的，可是倘若要以此作为交换，邓清瑷宁愿两人不要再见，也不要贺熠去承受那些痛苦，他想会特别特别珍惜贺熠。
天已经完全暗了，但谁也没有要开灯的意思，有了贺熠邓清瑷什么也不害怕，他静静地伏在贺熠的手背，不敢压实，偏着头很认真又很珍惜的说：
“贺熠，我们以后不要分开了。”
贺熠说好。
天明明暗了，又好像亮了。
五个月后。
因为贺熠的身体，许泽这段时间已经很少来打扰贺熠，不过贺熠倒是急着想回去工作，许泽每次来到家里看望贺熠都被邓清瑷明里暗里的警告不许派活。趁着邓清瑷去厨房洗水果的劲儿，许泽小声抱怨道：
“我看你也别想着回去了，虽然我也很需要你，但你家这位看着可不想让你回去啊。”
“我可不想被他弄死。”
“我现在对他穿白大褂的样子都耿耿于怀。”许泽边说边摸了摸自己的腰子。
许泽边说边靠在沙发上，一脸惬意：“要我说，邓医生完全能养你，我要是你，我就安安静静躺在家里，软饭其实挺好吃的。”
“再者，凭你的实力，你都算不上吃软饭吧，你挣的可不少，就算你现在不工作，正常生活也能过下去。”
贺熠抬眼冷着看了眼许泽：“我又没缺胳膊少腿，这时候养老不太合适吧。”
“他太忙了。”
他太忙了，其实不想他这么累，自己也完全想养他而已。
有时候下大夜，邓清瑷的眼球都是红血丝的，所以论起来，贺熠其实更想养邓清瑷一些，医生是个辛苦的职业，他以前那个性子，确实没想到有一天会做医生，光贺熠去医院就见过好几次家属闹事，他不敢细想工作这么久以来，邓清瑷到底遇到过多少这种事。
“忙什么？你俩搬家都是我帮忙的，你们压根就没怎么出力好吗？”
许泽一听不乐意了，自己这跑前跑后的，作为公司的老板，哪有为员工到处办事的。
“我们不是请你吃暖房火锅了吗？”
许泽没说话，贺熠算是看出来了，这货是因为最近对象不在，在自己这儿玩不痛快。
其实贺熠生病在家也不是完全闲着，搬了新家后，家里很多的东西都是他亲自打理的，蓝牙的狗窝，耳机的猫爬架，邓清瑷的书架，吧台都是他亲自选材料做的，幸福就在瞬间具象化，他从未感受过如此的幸福。
这天许泽离开后，两人窝在卧室看了一部小电影，邓清瑷本来是清醒的，只不过窝在贺熠的怀里后，渐渐有了睡意，电影没到一半他就睡着了。
贺熠没叫醒他，本来打算抱他去床上睡，但看着怀里的人可人的劲儿，意上心头，愣是将人给亲醒了，电影循环播放，两人一发不可收拾。
恣意过后，贺熠也累了，搂着筋疲力尽的邓清瑷就睡着了，多亏邓清瑷明天调休，才敢这么胡来，其实自从身体恢复以后，每一次交融他都往死里折腾，好像总是害怕两人会再次分开，邓清瑷也能感受到，每次情深时总是咬着耳朵安慰贺熠，我们不会再分开的，但这也只会加剧贺熠的爱意，在一起后的爱意没再隐藏过。
凌晨，贺熠惯例将怀里的人往身边环，却发现身边是空的，以为邓清瑷是去厕所，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等到人回来，他起身出了卧室。
客厅没开灯，隐约看着窗边站着一个人，裸着上身，虽是深夜，可楼下的灯光还是能映过窗，光一晃一晃，能看到邓清瑷脖颈上的印记，那是几个小时之前自己留下的，他不知道大半夜邓清瑷为什么站在窗边，他没说话，静静的看着邓清瑷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指缝夹了一根烟，缓缓的点燃，一手撑在阳台，一手将烟送进嘴里，背对着贺熠，那缕烟顺着飘出来时，格外的悲伤，他像一幅画一样，隔着云雾，触手可及又彷佛摸不到。
邓清瑷甚至都没有咳嗽。
可是他不会抽烟。
贺熠没说话，汲着拖鞋走过去，他没压着声音，邓清瑷听到了，还没有来得及掐灭烟就被贺熠从后面环着抱住。
天气是不冷的，可是滚烫的胸膛从后背贴上来时，邓清瑷还是闭上了眼，太温暖也太安全了，这样的感觉太让人留恋了。
贺熠偏头才发现邓清瑷泪流满面，心里咯噔一声：
“怎么了？”
“做噩梦了吗？”
“怎么不叫醒我？”
邓清瑷没有说话只是摇头否认，明明就在贺熠的怀里，还是渴求一般的往后仰，两人亲密无间。
他光着脚没穿鞋，贺熠将人掰了过来，抱上了阳台边的飘窗，他轻吻上去，吻掉了邓清瑷的泪水，感受到他睫毛的颤抖。
”怎么了？“
“告诉我，我想知道。”
“别哭，我心疼。”
邓清瑷翕动着睫毛，环手抱了上去，可是眼泪还在大滴大滴的跌落，砸在贺熠的肩头，如同千万斤的铁锤般砸在贺熠的心口。
邓清瑷缓缓试图让自己平静，小声道
“贺熠，我特别爱你。”
贺熠摸着他的脑袋，两腿挤进邓清瑷的腿间，偏头亲了亲邓清瑷。
“我知道，我也特别特别爱你。”
他又轻轻补了一句：“在你爱我之前。”
“……嗯……”邓清瑷吸了吸鼻子。
闭着眼睛，原以为整理好的心情还是在这一刻肆无忌惮的崩塌。
他说话的声音甚至带着颤微的哭腔，“……可是，……可是，我还是觉得好遗憾……”
“好遗憾……”
“如果当年，我没有要吃那份大福，结果会不会不一样，你会不会早一点回来，他们会不会不会发现。”
贺熠心头一沉，随即明白了，明白了这段时间他的患得患失，明白了这段时间他对自己的各方面的宠爱，非常疯狂，好像要补偿一样，现在他全明白了。
邓清瑷闭着眼睛，趴在贺熠肩头啜泣。
久别重逢又怎么样呢，分开的那些年还是那些年，尤其在知道贺熠发生了什么之后，他总是会感觉到心痛到无法呼吸，好遗憾，真的好遗憾。
贺熠就那么抱着安慰他，“没事的，我们现在在一起就够了。”
“以后我也不会离开你，你也不会离开我。”
邓清瑷从贺熠的肩头爬起来，泪眼汪汪却又无比闪烁，他轻吻了上去，两人交换一一个带着烟味儿又无比绵长的吻，吻毕，邓清瑷才说：
“你本来值得更好的地方，原以为他们再过分也不过是你的父母。”
“可这样的人不配做父母。”
虽然邓清瑷从许泽那里知道了所有的事，贺熠也知道他知道了，但是这么久两人从来都没有谈论过这件事。
贺熠只是轻笑：“还以为你会说我值得更好的人呢。”
邓清瑷立马否认：“怎么会？”
他抱紧贺熠委屈中带着霸道：“我邓清瑷占着的东西，谁也抢不走的。”
“贺熠就是邓清瑷的，不会丢也不会扔，一辈子都是我的，打了我的烙印。”
“谁也别想抢走。”
贺熠轻笑：“好好好，是你的，就是你的。”
贺熠像是在想些什么，片刻后道
“其实，我能理解他们，但我无法接受也无法原谅。”
邓清瑷挺直背看着贺熠。
“我妈，她家那支是有精神遗传病的，只在男性中表现出，所以她自小生活在哥哥和姥爷的犯病阴影中，所以她迫切的想要离开庄心，在姥爷犯病失手打死姥姥后，她离开了家，为了摆脱刻在骨子里的基因，她放弃掉庄姓，嫁给我了爸。”
“生我之前做了检查，可是医生却将检查单拿错了。”
“本应该是个女孩儿的我却是男孩儿。”
“她以为她能从此放下过往，重新生活却又不得不面对我的突如其来。”
“我一直以为是我做的不够好，所以她不喜欢我。”
“其实，不管怎么样，只要我带着庄家的血脉，那就是错误。”
“一辈子都不会得到她的喜欢。”
“她看到我，就只能想到过去的那些痛苦不堪。”
“所以在生活中，她也会提防我。”
“发现我们的事只是一针催化剂罢了，儿子是精神病还是同性恋，在他们眼里都是一样的，根本不重要的，我的血脉里有庄家的基因，从一开始就注定我就是错误。”
“就算没有发现，迟早他们也是要将我送入精神病院的。”
“所以，清清，不要自责，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
“不要自责，我会心疼。”
其实这些事在以前是贺熠想不通的，他能对各种复杂的数学公式分析应用，能对繁杂的古文熟读背诵，可就是对于自己和家里的关系无法理解，可就在那晚听到父母的争吵声时，他豁然开朗，好像一切全部有迹可循。
惊讶，失望，期望，好像各种各种繁杂的情绪一下汇聚在一起，将自己拽入深渊。
以前总是想，有些事要是和学习一样轻松简单就好了，可是哪能事事如意，大概有些事终其一生都难得正解就是为了能有这么个人吧。
“又或许这么多年我心里总是会多少有猜测，甚至听到结果时，还是有一丝的期望，就好像终于得到这样的答案一样。”
邓清瑷皱着眉，他是没享受过多少的父母温情，他也知道世界上有很多父母是不爱孩子的，可是真真切切的再次听到，心里还是一阵酸楚和心疼。
“那你爸他也……”
贺熠摇了摇头：“也许吧，也许他不相信我会变成和舅舅姥爷一样，所以才会试图和母亲不要这么执着，可是母亲提到他们就像是野兽怪物一样，丝毫容不下，我爸确实很爱我妈，超越孩子，他是个好丈夫却不是个好父亲。”
“而且那天他们在我手机上看到了我和你牵手的照片。”
“不过这也没什么，就算没有发现，他们也要送我进精神病院的。”
“我对他们最大的报答就是喝了那杯放了安眠药的果汁。”
“醒来后就在精神病院了。”
“我们这一辈子的缘分就到那了。”
邓清瑷心疼的抱着贺熠，拍拍他的后背，“其实前段时间去外地做讲座，我去过那个地方。”
这也是邓清瑷遗憾的一部分，当年为了找贺熠，他其实来过，最终离开时，他坐的那辆公交是经过那家精神病院的，它修建在远离城区的火车站附近，打着疗养的旗号，虽然不足以引人注意，可是邓清瑷却是有印象的。
没有人会想到，他坐在公交里失落的望着窗外时，那匆匆一眼与彼时正好接受过电击的贺熠擦眼而过，贺熠被人拖着回去，透过窗户只有一条无力垂着的胳膊。
可是谁也没有办法，两个少年匆匆错过，一晃十多年。
“那地方已经被拆了，可是站在那的时候，我神经还是会痛，感觉到心脏的血液都要倒流了。”
“我不太敢细想，我怕死在那。”
邓清瑷抱着贺熠，所以才会遗憾，深夜过后的每一次温存，邓清瑷心里不是久别重逢的庆幸，也不是失而复得的喜极而泣，那一桩桩的过往都只能是刻骨铭心的遗憾。
他的少年啊，本应繁花灿烂，熠熠生辉的少年啊
无论遇没遇到自己，那他也应该走一条繁花盛开的康庄大道，拥有一份漂亮的履历，一份称心的工作，一个完美的爱侣和还有一个完整的家庭，那是贺熠原本应该有的人生。
这是邓清瑷要遗憾一辈子的事，他知道的。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邓清瑷都睡得很不安稳，但幸好贺熠也一直陪着他。
请了年假和许泽一起度过几天的四人行，回来时整个人都放松了很多。
冬天下雪了。
邓清瑷突发的想下去走走，帽子围巾都是贺熠给戴的，明明自己是想照顾他的，不成想却反了过来，收拾好一切后，两人牵着一猫一狗下了楼。
贺熠握着邓清瑷的手藏在自己的口袋里，蓝牙追着耳机跑，对着雪十分新奇，身后留下不一的脚印。
雪越下越大，淋了双肩，贺熠和邓清瑷相牵的手却越发的紧，渐行渐远，身后留下的只是过往，随着时间渐渐被雪掩盖。
这是重逢后的第一场雪。
不过没有关系，以后的每一年，他们都要在一起淋雪。
——《完》——
作者有话说
第83章 第 8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