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横妖》橘衣二春

4、苍苍

　　两只手牵着手回到家，外带一朵大绒花。

　　白露一见到卫黎便登时什么都不怕了，被他带着从昏暗的树林走下山，外面太阳当空照，看样子竟然才只是中午。

　　“卫黎！你跟爷爷到山上去怎么不叫我？”小脸上泪痕还没干，白露就已经开始不乐意地撅着嘴算账了。

　　亏自己昨晚还说要带卫黎去玩呢！结果……结果人家自己去玩了，却不带他……白露一想就更觉得委屈了，他抬起眼眸，偷偷瞄了卫黎一眼，心里决定要是卫黎不好好为丢下自己的事情道歉的话，他就再也不理他了！

　　……不，是三天不理他！

　　卫黎停了下来，他转过身看向白露。白露还是个什么情绪都不懂得掩饰的小孩，一句短短的问话说得可不满可生气了，任谁都能听得出来，更别提平日里同他心有灵犀的卫黎了。

　　卫黎看了白露一眼，一向没什么神情的眼睛里竟带上了一丝委屈，“可是你当时在睡觉啊。”

　　“那你不会叫醒我嘛？”白露气呼呼地道。但是他一说完，看着眼前乖乖站着的卫黎，心里的气突然就一下子全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莫名心焦的忧愁。

　　唉……卫黎他连把人叫醒都不知道，怎么这么笨呀！

　　白露心忧地看着卫黎，心里长长叹息一声，卫黎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以后可怎么办哟？

　　他觉得自己已经看见卫黎上学被老师们骂的悲惨情景了。

　　诶，还好自己比较聪明！

　　白露骄傲地抿了抿唇，心想还是一天不理卫黎好了，他这么笨，没有自己可不行。

　　回到家门口，白露突然停住，一拍脑袋，“对啦，我突然忘了！”

　　他摸了摸衣兜，将出门时塞进去的李子拿出来，递给卫黎，“奶奶给我的李子，可甜了！”

　　卫黎接过李子，听话地咬了一口，汁水四溢，确实又脆又甜。只是卫黎对水果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但这是白露给他的，他要好好吃完。

　　“还有一个。”白露将另一个李子塞进他的口袋里，又叮嘱他，“这个要等吃完饭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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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午饭的时候，白露早上乱跑结果差点迷路走丢的事情果然被爸爸妈妈拿出来批评了一顿。这次连最疼他的爷爷奶奶都不帮着他了，几个大人都好好地说了他一顿。

　　被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轮流教训完，白露闷着头吃饭。本来下午老爷子还打算带白露出去玩，结果这事儿一出，白妈妈禁了白露的足，要他今天下午都待在家里反省。

　　不出去就不出去嘛！

　　哼，家里也可以玩。

　　吃完饭之后，白露拉着卫黎，跑进老宅最西边的一个厢房里。这个房间位置偏僻，很少有人来，老早就被当成杂物间了，里面堆满了杂七杂八的各种东西，甚至有爷爷的爷爷那一代留下来的东西。这些杂物堆在房间里无人问津，却成了白露的寻宝之地。

　　搬来一张小凳子，白露踩上去，拿着钥匙开了门。

　　这小厢房的木门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了，上面雕着的花纹也随着岁月流逝变得模糊不清。白露双手朝着门一推，木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一声。

　　外边的风顺着打开的门倒灌进去，里边的灰尘纷飞，掺着一股酸腐味朝他们扑面而来。

　　“咳咳咳！”白露挥着小手，急忙后退两步，还是被呛得咳嗽了两声。

　　等房间里的灰尘散尽了，白露和卫黎才各自抱着一张小板凳，迈着小短腿走进去。

　　白露一边走，一边给卫黎介绍说：“这里好玩的东西可多了！”

　　杂物间里许久没人进来打扫，里面的桌子柜子等等都积了一层薄薄的灰。两个小孩还没多少干净不干净的概念，对着积灰的东西一点儿也不嫌弃，直接就上手。

　　白露拉开桌子上的抽屉，里面放着一些作业本，一个铁质文具盒，还有一个削笔刀。作业本已经泛黄了，上面铅笔写着一个名字，白烨霖。

　　“是爸爸的作业本。”白露看了一眼就把作业本丢在一边，他最讨厌写作业了。对里面那个文具盒，他倒还有点兴趣，拿过来打开，发现只是最简单的文具盒，里面就一层。

　　不好玩。白露将文具盒放回去，他的文具盒比这个好玩得多，打开是一辆小汽车，还有三层呢。卫黎比他小一岁，明年也要上小学了。

　　白露拍了拍卫黎的肩膀，刚刚摸过这些杂物的手蹭了一手灰，在卫黎洁白的衣服上留下一个显眼的灰色手印。

　　“等明年你上学了，妈妈会给你买比这个好看得多的文具盒！”

　　卫黎其实不喜欢花里胡哨的文具盒，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嗯。”

　　看过桌子，他们又跑去开了柜子，从里面的角落翻出一个白瓷碟子。白露擦干净上面的灰尘，露出碟子上绘着的图案。

　　这白瓷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碟子了，上面画着连绵起伏的青山。窗外的午后阳光投射进来，照在那白瓷碟上。白瓷上青山如秀，被那日光一照，竟有零碎金光浮现，好似金粉洒落，更衬得那连绵青山一片晴翠。

　　“这个碟子好好看！”白露哇了一声，将白瓷碟子塞进卫黎怀里，今天的寻宝之旅已经有了个完美的宝贝！

　　找到一个碟子，白露打算走了。站起身后，突然想起自己带了一朵花回家呢，“得再找个花瓶。”

　　他刚说完，卫黎就将自己脚步的一个花瓶拿了起来，“有花瓶了。”

　　“好！”白露满意地点点头，“满载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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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抱着找到的东西回去。出来时天空已经阴了，一大片浓云飘来，太阳藏在乌云背后，整个天地瞬间暗了下来。

　　白露怀里揣着那个白瓷碟子，站在院子里抬头看了看天空，“天好黑啊，要下雨了。”

　　卫黎的力气比他大，抱着花瓶跟在他身后，那个花瓶不小，都快有他半个人高了。

　　两个小孩蹭蹭蹭跑上楼，回到房间就关起门，从杂物间里找到的宝贝可不能让大人发现了。

　　关门前，还听到白奶奶在下面喊了一声说，下雨了，该收衣服咯！

　　果然没多久，外面的天空就轰隆一声，劈下一道惊雷。

　　两个小孩窝在床上，那道雷声一响，白露就下意识地捂住了卫黎的耳朵，将往后几声滚滚的闷雷声都隔在外面。

　　但第一声的雷声，卫黎还是听到了。

　　白露担心地低头朝他看过去，果然瞧见卫黎小脸一阵煞白，呆呆地坐在那里，被吓到了一样。

　　很多小孩子面对打雷闪电都会害怕，害怕打雷的巨大声音，和闪电强烈的光线刺激。从小爱哭的白露却一点儿也不怕打雷，就算是很小的时候，外边打雷下雨，他躺在小床，还能自己抱着公仔娃娃，玩得开心。

　　白妈妈没想到的是，看着比白露成熟稳重多的卫黎竟然害怕打雷。这倒是卫黎最像小孩子的时候了。

　　白露捂着卫黎的耳朵，将卫黎抱在怀里，凑在他耳边小小声地安慰：“不怕不怕，哥哥在这里。”

　　卫黎伸出手，抱住白露，煞白的小脸埋在白露的胸前。

　　随着外面的雷声，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许许多多纷繁复杂的画面，像雷鸣电闪一般在脑海里炸过，转眼就溜走，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好像看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看到。

　　头隐隐地疼起来，心里有压不住地心慌恐惧漫上来，像是大风刮起的巨浪将他吞没。

　　卫黎只能模糊地感觉到，他好像就是在这样一个电闪雷鸣的日子里，失去了他最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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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此时此刻紧紧抱着白露，他又觉得好像什么也没失去。

　　想不明白，他只好迷茫地靠在白露怀里。

　　室内一时安静非常。白露听着天上的雷声停了，屋里屋外都陷入一片长久的静谧。想着一会儿不会再打雷了，他就松开捂着卫黎耳朵的手。

　　打雷停了。卫黎应该也从害怕中缓了过来，煞白的脸上重新红润起来。

　　白露看着他，没说话，弯着眼睛朝他笑了笑。

　　闷雷响过之后，一场午后的夏雨就轰轰烈烈地落下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