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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他不相信任何人 ...

  •     眼前一片黑暗,最先带来的感知是深入骨髓的疼楚,狄裟睁开眼睛,短暂模糊后视力恢复,大雨倾盆落下,寂静的世界突然响彻哗啦啦的雨水声。

      听觉……也恢复了。

      狄裟从泥泞的地面爬起来,迅速观察周围环境,是个规模不大的村子,能够嗅到空气中浓郁的鱼腥味,许是渔村。

      远处慢悠悠走来几个穿着粗布的少年,看到狄裟清醒,兴奋地叫起来。

      “你这个小杂种命可真硬啊。”为首的少年笑着一脚把刚站起来的狄裟踹倒在地,单纯稚嫩的脸上是与年龄不符合的恶毒。

      “我问你话呢,你怎么还没死啊,杂种?”

      然而落到狄裟耳中就是“νλεθοεμπ……”,说的什么玩意?

      踹他的人多了去了,狄裟懒得计较,但根本原因还是身上全是伤,力量也消失不见,打不过,绕过他想要走。

      心底却记了他们一笔。

      狄裟暂时隐忍,可不见那少年放过他。

      少年抓着狄裟的后领,不由分说朝他脸上就是一拳,啐道:“呸!狗东西,给你爷爷我摆什么架子?敢无视我?一个妖族进了人类的村子就老老实实当奴隶!”

      狄裟听不懂,但少年尾音明显是不容置疑的肯定句。

      他不耐地暗自啧嘴,面上笑着点点头,弯腰朝少年点头哈腰,狠甩自己几个耳光,少年见状方才满意的带着小弟大摇大摆离去。

      这次狄裟拦住了他,麻溜跪在他面前,指指自己耳朵跟喉咙又摇摇头露出一个祈求的目光。

      原因很简单,他需要迅速养好伤,天道可不会给他留太多喘息时间。而且从刚才他们神色看与之前的他是认识的,不会轻易让他死。

      哪怕他知道这群人不会这么好心,受些磋磨是必然的。

      “大牛哥,这小杂种前段时间不是还没聋哑吗?难道是……我们今天早上把他打太狠,把他弄坏了?”

      身后的小弟凑到被称为大牛哥的耳边小声嘀咕:“村长爷爷不会揍我们吧?”

      “……这,”大牛畏惧地缩缩脖子,随后反应过来在小弟面前露了怯,恼羞成怒拉住狄裟的衣领,朝他比划拳头:“不许说是我们把你弄聋的,听到没!”

      狄裟疑问地看向大牛,但看到大牛举起的拳头,虽没听懂,但赶紧点头。

      “不行啊大牛哥,我们瞒不住,今天晚上杂种轮到去你家吃晚饭了!”小弟哭着摸自己的屁股,“我可不想被打啊!”

      说曹操曹操就到,村长背着手正散步,看到一群小伙子刚露出慈祥的笑容,看到大牛手中白发红眼的妖族立刻笑容消失。

      “大牛!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打三儿吗!”

      他厉声斥责,但眼中不带什么怒气。

      “爷爷,这也不能怪我们啊,我们正在这耍的正好,小杂种突然跑来打我,我也不能不还手……就打起来了。”

      大牛委屈地跑到村长面前,掀开衣袖,一个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的手印挂在上面,反观狄裟被打的出气多进气少,衣服都染成了红色。

      “三儿啊,你先动手打大牛不应该,不过大牛也打你太狠了,这件事既然你们都有错,俗话说亲兄弟感情都是打出来的,就给大牛道个歉,这个事就结束吧。”

      村长慈爱地摸摸狄裟的头,背过去的手嫌弃的把血渍擦拭在衣服上。

      狄裟懵懂地看向村长,似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这咋回事啊?”村长扭头问大牛,“你该不会把人打傻了吧?”

      大牛伸手挠挠自己的脸颊,吞吞吐吐:“他……好像,不就那点,就是,就是聋哑了,不都说妖族皮厚吗?我看也没多厚。”

      “你这混小子,早不打聋哑晚不打聋哑,偏偏这会儿打聋哑!你可知不久后医师来免费给村里看病?时辰有限,你把他打这么重,后面的人还看不看病了?”

      村落偏僻,村民平日净是琢磨生存之道,自然没有人会有把孩子送入学堂的念头。

      没有识字之人,更别说懂医术的人,平日若身体有什么难受便熬过去。

      可三年前突然到访一位医术高明的医师,不定期的会上门为村民治病,到来前会让身边学徒通报一声。

      医师看好村民的病,村民赠与医师几尾鱼,或是留他吃顿晚餐,皆大欢喜之事。

      村长恨铁不成钢指着大牛鼻子一顿痛骂,骂完沉吟片刻,缓缓开口:“不成,不能让这个杂种占了时辰。”

      或许是觉得狄裟已经被打聋,他说话也少了几分顾忌,眼里冒着凶光。

      “杀之!”

      打定了主意,他踢一脚大牛,“臭小子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把你王伯请来,要是迟了,看我不剐了你的皮!”

      狄裟听不懂这个世界的话,但对杀气敏感,这个老头显然动了杀心。

      他暗自积攒所剩无几的力量,失血过多的眩晕还在影响着他。

      趁村长不注意,狄裟狠狠咬口舌尖换去短暂的清醒时间,不顾满身伤痛,就地一滚爬起来就朝村口跑。

      “来人啊!快追!那小杂种跑出去了!”

      村长喊话自是一呼百应,不一会儿狄裟抹着脸上的血水跑,身后跟着一群汉子追,把村子搅的鸡飞狗跳。

      雨越下越大,从小雨下成雷鸣暴雨。

      狄裟的世界除了暴雨声,再无他声。

      越跑,身体越痛,意识越模糊,村路泥泞,不知他慌乱中踩了几个水坑,崴了几次脚,跌跌撞撞失了力气终于跌倒。

      身后人高马大的汉子很快撵上他,按住他的肩膀把人拎起来,不见挣扎——他已散尽全力。

      狄裟恨到极点,那双让人看到就心生畏惧和烦躁的红瞳闪着晦暗难辨的情绪。

      “喂!你们干什么呢,一群大人欺负个孩童?”

      村口站着的少年目瞪口呆看着被几个汉子拎起来的狄裟。

      他实在太过瘦小,被汉子们拎着后衣领就像拎着只落水狗。

      穿着的麻布衣服也破破烂烂,甚至能从破洞窥见青紫的伤痕,狼狈又可怜。

      站在少年身旁的青年声音冷冷清清,听着比这漫天落下的雨水还要凉上几分,他平淡问道:“李村长可在?何意?”

      “唉呀,医师大人您有所不知,”李村长说着,抹抹眼角的泪痕,“我们好吃好喝供着这小杂……小妖族,可这白眼狼竟是打伤我孙儿,我一时气不过,多打了他几下,他竟是就要逃!”

      李村长想的很多,既然已经被医师撞见这番丑闻,仗着狄裟不能言,肆意颠倒黑白、扭曲事实。

      狄裟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看村长一副谄媚作态,扭头张开嘴巴露出双排锋利的尖齿狠咬抓住他的汉子,汉子吃痛放手。

      狄裟重重摔倒地上,闷哼一声,本想立刻跑向青年方向,却半天爬不起来,身下的水坑从浑浊的泥水染成血水。

      青年耳尖微动,听到孩童痛苦的哼声,吩咐:“三七,扶我过去。”

      三七连忙应了一声,扶住青年小臂把人带了过去。

      青年摸索着蹲下身子,扶起狄裟。这次他未开口,三七主动说出自己观察的伤势:“左臂跟右腿骨断了,身上有很多擦伤,除此之外身形也不像这个年龄,应该是长期缺乏食物导致……”

      “你这小童,怎的能胡言乱语!”村长一看谎言被戳穿,连忙厉声打断三七继续说下去。

      狄裟经过半天喘息,恢复些气力,抽空低眉不留痕迹打量救他的青年。

      “大人,别抱他了,都把你衣袖弄脏了。”

      三七略带嫌弃看了眼狄裟,可怜他归可怜他,但若是触碰他可就另谈别论了。

      确实,动作间狄裟麻衣上的血迹和泥水都蹭到了青年洁白又一尘不染的衣服上,平白使干净的衣服脏了。

      若说他的衣物多贵重也不见得,只是对于一个妖族幼童来说确实很贵重,不免让人心生惋惜——衣服。

      这是正常的,对于狄裟来说世人皆是凉薄无情的,或许是天道设定让世界对他充斥恶意,或许是本性如此。

      狄裟不在乎。

      暗晦的打量完青年,又用余光谨慎地瞥向少年。

      少年衣料不错,指无老茧,看向他时神色高傲,嫌弃不屑。

      狄裟对此接受良好,或者说有种奇异的安心,这才是对他态度的正常反应。

      青年听到这话也是微皱眉,心略不喜,前几日换药童的心思再次浮现,他沉吟片刻,突然抱起狄裟,“莫怕,跟我走,为师护着你。”

      失重的感觉让狄裟下意识扣住青年的肩膀,诧异地睁大眼睛,多看两眼这个和世人不同的青年。

      很年轻,也很漂亮,肤色像是羊脂玉一样白,鼻很挺,唇很红,唇角还有一颗痣,就是有点病恹恹的。

      对于一个男人他本不想这么形容,但是搜肠刮肚半晌只能这么短暂苍白的形容。

      因为没读过什么书——从诞生开始就开始为天道打工,为男主服务,杀人是杀麻了,书却没读过两本。

      青年没有再说什么,更没有听村长狡辩,转身就走,狄裟趴在青年的肩膀上,朝村长身后躲藏的少年弯唇勾勒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我记住你了,我会将所有痛苦还给你。

      青年似乎没有马车,本就身形单薄瘦弱,走了不久便呼吸沉重许多。

      狄裟拍拍青年后背,撕下一块尽量干净的衣角为青年抹汗,但丝毫没有下来的意思,现在身上全是伤口,他可没有受虐的爱好。

      他自认不是什么好人,利己至上。

      狄裟没有下来的意思,青年也当真不提,哪怕累极也闷不做声。

      又坚持了一会儿,负荷运转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狄裟晕了过去。

      再睁眼时他们已经远离村子,行走在森林间。

      狄裟又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这是第几次了?他抬头看看伞,全往那小子身上打了,导致青年的半边肩膀跟自己都淋成落汤鸡。

      “大人!您要收他做徒弟?!”药童大叫出声,惊飞了林间鸟儿。

      狄裟摸摸耳朵,聒噪的他耳朵疼,也直觉是重要的事,不然这小子不会这么惊讶。

      他悄悄记下青年刚才那句话的所有音节。

      “嗯。”

      青年似乎不喜说话,只是从喉间发出一声短暂的音节。

      交谈间,七绕八拐的硬是走到一处悬崖峭壁边。

      戎封从青年肩膀探头看了看,云雾渺饶,看不见下面的具体情况。

      青年走了一路,狄裟也看了一路那个药童到处采果子吃,时不时甚至把伞交给他打。

      因为全程药童没发出声音,仗着狄裟不会说话朝他威胁地看了几眼,导致青年没有发现他们的异状。

      欺负青年是瞎子看不到吗?狄裟弯了弯眼,转头看了看青年,因为他眼上蒙了层白布,看不清神色,只能看见恬静的轮廓。

      有趣。

      狄裟觉得这个人运气实在不好 ,养了个白眼狼,救下个忘恩鲨。

      青年脚步微顿,声音依旧冷清,却比对村长的冷漠好了不是一星半点,“闭眼。”

      狄裟听不懂,发出短促的疑问音节后视线景色快速模糊,失重的感觉如影随形。

      手比脑快,落到青年后背的手不知何时摸向他的脖颈。

      反应过来后手没再施加压力。

      狄裟把头埋进青年的肩窝,闷笑出声,他回家的渠道真特殊。

      青年没有一路劳累把他带到悬崖边结果丢下去的理由,再加上身后的那个少年已经把伞接过去,狄裟猜测到他们住宅了。

      落了地,耳边呼啸的风已停,果然毫发无损。

      峡谷内暗藏玄机,一座小院圈了三间茅舍,晾晒着被单和药材。

      炽热的温度不断扑打冰冷的皮肤,更别说命门这么敏感的地方也被掌握,青年不适地侧了侧脖颈,微微调整一下姿势。

      狄裟反应过来后慢悠悠地垂下手,呼吸也远离了他。

      许是回了熟悉的环境,青年也放松许多,至少抱着狄裟的手臂和肩膀不再僵硬。

      推开木门,狄裟打量一番,家具很少,就一张桌子跟四个木凳子,没有什么生活痕迹,显得不像有人住。

      青年轻轻地把狄裟放在柔软的被褥上。

      药童骄傲地轻抬下巴,炫耀一番:“你活这么大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吧。”

      看了眼远处屋外人的背影,撇撇嘴,跑出去玩去了。

      青年这时回来,像是没有失明之人准确地走向椅凳处,搬着它坐到了狄裟身旁,看上去对此方天地很熟悉。

      “……你叫什么?可会写字?”青年想喊狄裟,却又不知他叫什么,犹豫之下打了个哑迷。

      狄裟下意识弯起眼睛,意识到青年看不到,失了表情,面无表情“啊”一声。

      青年迟疑,拿捏不准他究竟是会还是不会。

      “便先唤你当归,若是识字后不喜,自行替换。”青年很快决定了狄裟的新名字,说着,颔首示意狄裟把手伸出来把脉。

      狄裟瞳孔微凝。

      青年等了片刻没有等到,“当归?”

      狄裟回神,“啊”了一声,试探地把手放了上去,看似盯着青年嘴角小痣发呆,实则青年一旦有什么不对劲举动,他立刻从床上跳下去抄窗台边的花盆砸过去。

      这也是他每到一个新地方就率先观察四周环境的原因,意外和危机随时都会向他出手。

      把脉的时间有点长,狄裟的视线无聊地转移到其他地方,看着看着又垂目盯两秒自己手腕上的血管,转而观察起搭在血管上看似无害的指尖。

      指尖很白,苍白,冰得刺骨,比深海还要冰冷几分,但除这一个缺点就只剩下优点,纤长骨节分明,挺好看的。

      察觉到自己想了什么,狄裟又闷笑出声,似乎从见面到现在,他说的最多的词就是好看。

      “何故发笑?”青年早有疑问,跳崖时也是如此,一般孩童就算不哭也会恐惧,只有他竟然笑出了声。

      也没指望狄裟回答,只是说了一声便没了下文,似乎只是想说说话。

      看完了手,他又看看他的衣服布料,是麻衣布料,超出狄裟想象又没完全超出,毕竟住茅舍的人总不能穿锦衣绸缎。

      只是人太好看了,把衣服也衬的极好。

      “三七,三七?”青年唤了两声,不见人来,虽前几次都是如此,此时也不免失望。

      狄裟猜测他应该是在喊那个药童,这个悬崖底下的活人应该就只有他们三人。

      他知道那个小孩跑出去玩了,也看到青年失落时微微下垂的唇角。

      转转眼珠,坏心思上来。

      他故意动了动,牵扯到伤口,血腥味顿时扩散整个房间,青年嗅到了,若是三七在,此时药已在煎,他对三七又增了几分失望。

      狄裟好整以暇看青年不悦地抿唇,脸上有表情时比淡漠的样子更生动。

      天道这次的审美太在线了,狄裟猜是抄袭了其他星系的人。

      越是对这个人重视,越是显得他重要。

      这个人,恐怕就是此世男主的后宫之一。

      想了想往历的男主都是肥头大耳其貌丑陋、贪婪好色的性格,狄裟难得产生一点对青年惋惜的情绪。

      出于这个原因,他下了床,扯动着伤口多此一举地扶住青年,观察推测他的下一步落脚点,青年没说自己去哪里,两人竟无意见相左。

      “当归,回去,莫要伤上加伤。”他扯了扯放在手腕的手,没扯动。

      人感受世界有五个方式,所谓看听嗅说摸,两人加起来快要五感尽失,这样真的能处理好日常琐事吗?

      青年刚有所疑问,甚至想到了把狄裟治好放去做工养活自己的可能性。

      出乎意料的,当归明白了他的意思,很快退到房间内。

      他去的快,回来也快,拿盒药膏指尖蘸染几分抹向狄裟的侧脸。

      狄裟下意识的想躲,反应很快掐住自己的伤口强制不躲闪。

      被掐住的伤口滴滴答答落下血珠砸在木地板上,无人说话时,血滴声分外清晰。

      青年滞住,涂的速度更快,涂完了脸,示意狄裟伸出胳膊。

      狄裟眯起双眼,在他的认知里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越是对他好,图谋就越是大。

      他在一人身上摔个惨烈,这次,天道要故技重施吗?

      本要仗着青年看不到偷偷挖一块观察,想到了什么,手臂微顿又放了下去,改为嗅闻药膏的成分。

      虽世界不同,但天道不会特意修改每个世界的草药味道,也算是一个小bug。

      狄裟印象最深的世界是一个叫蓝星的星球,一般他也选用蓝星对草药的命名方式。

      肉桂、白芍、紫丁香根……似乎没有有害的草药,但也不排除天道的猪脑想到这个bug,加急修改了。

      青年抹完便要伸手解狄裟的衣口,喉咙这个部位无论如何狄裟都不会让人碰,一是致命,二是脖颈上有缝合的痕迹,他躲过去快速解开,随手一丢扔到了地上。

      若是有懂医学的人看到狄裟的身体,必要直呼医学奇迹。

      狄裟这次进入小世界的年龄莫约十二岁左右,不大瘦弱的身子上没有一处好地方。

      他进入世界的方式是顶替原主人的身份,身体是他本人的身体,只有年龄是他人认知的那样。

      刀伤剑伤野兽撕咬的伤以及枪|伤……种种伤口导致他的身体看起来千疮百孔。

      但这些并不是医学奇迹的来源,他的心脏处的伤口极深极狠极多,若是寻常人十次命都不够死——狄裟也是寻常人,这些伤都是死出来的,只是天道不会轻易让他死,每次死后世界就会倒退重开。

      青年越抹越心惊,抹到最后停下了手,颤抖几下唇瓣,又轻柔地摩挲几次伤口。

      这……这怎么可能?!

      狄裟似笑非笑看着青年的惊愕,但面上“啊?”的疑问了一声。

      回神的青年抹的很迟疑,时不时就到处摸摸伤口,药膏味道好闻,抹上去清凉,也没什么疼痛灼伤之感。

      青年拿着空碗出去后脑中不断思索着伤口。怎么想都是致命伤,当归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狄裟是故意让他知道的,他必须让青年漏出对他的企图。

      “大人?大人?”玩回来的三七看着青年有些心虚,但意识到他看不见,又理直气壮起来。

      回神过来的医师冷淡吩咐:“去煎药。”

      若说药膏狄裟还能勉强信几分,对这种入肚药是一点信任也无,可旁边有那小子盯着,面上没表现出来。

      他装模作样弯腰行礼表示感谢,做给旁边那小子看。

      太苦了,刚入口就苦的狄裟眯了眯眼。

      药童噗嗤笑了出来,从兜里掏出个果子,“果然是孩子受不了苦,吃吧。”

      狄裟摇摇头推拒给他,弯眼朝他笑了笑。

      虽是满脸血污,但隐隐能看出骨相上佳,倒是生了一副好相貌,被拒的三七这么想着,也不恼,塞到了自己嘴里。

      青年听闻从衣袖掏出几块蜜饯递给狄裟,这次狄裟没拒绝,唇齿轻启轻轻咬住一半没嚼。

      他从油纸上拿另一块放到青年的嘴边,青年愣了一下,弯弯唇瓣,倒也没抗拒的咽下。

      亲眼看到东西进了他的肚子,又等片刻,狄裟这才慢慢咀嚼,看来蜜饯没下毒,只有药汤可能有问题。

      三七奇怪的盯着两人,看着他们师徒和睦的景象,露出受不了的表情,再次跑出去玩。

      狄裟的伤好的很快,甚至可以说好的快的不正常,血肉几乎肉眼可见的地步每一秒都在愈合。

      青年也察觉到狄裟的异常,觉得不能按常理病患来处理狄裟,所以把人安置在院子里晒太阳。

      狄裟坐在院子里看着青年忙上忙下,时而扫扫院子,时而查看一下晾晒的草药,时而劈柴备用。

      一时间狄裟眼里只有那个清瘦的身影。

      医师在忙,药童却在玩,抓个兜虫逗弄的不亦乐乎。

      伴随着青年忙忙碌碌的勤劳身影,夜幕也如约降临,天上点点繁星闪耀,倒也称得上好看。

      晚饭是三七熬的一碗浓稠的米汤,几碟清淡的小菜,狄裟吃了几口便放下碗筷。

      “你吃这么少能吃饱吗?”刚吃个半饱的三七满脸疑问看着狄裟。

      狄裟听不懂,但你说得都对,照例点头。

      “那你给我吧,我没吃饱。”三七说着,毫不见外地拿去就吃。狄裟似笑非笑盯着他,牙齿研磨着嘴唇。

      医师没有说话,安静地低头喝粥。

      “我的屋子里只有一张床,你跟我睡。”三七边往嘴里塞东西边说。青年放下碗,淡淡道:“食不言。”

      三七缩缩脖子,不吭声了。

      狄裟无所谓他们的谈话,他朝三七比划一个冲澡的姿势又指指门外,三七点点头,“去吧去吧。”

      “去何处?”

      狄裟没想到冷冷淡淡的青年像是在问他,三七赶紧咽下嘴里的菜,“大人,他要去沐浴。”

      “胡闹,身上带伤怎能沐浴!”青年的唇抿直,狄裟的视线看向那里,丰满又潋滟。

      他猜青年不同意,挪挪椅子,牵起青年冰凉的手抚向自己的心脏,又摸摸青年的侧脸。

      哐当。

      三七嘴里含着菜,瞪大眼睛看着他们,筷子径直掉落在地。

      青年却诡异地懂了狄裟的意思,他的意思是自己的治愈能力极佳,又想到他身上已经好得七七八八的伤口。

      “既如此,去吧,三七,把你穿不上的衣物给当归拿两件。”

      回神后的三七连忙应是,拉着狄裟出门压低着声音惊呼,“你摸大人的脸,大人怎么没叱责你?怎么做到的啊?教教我呗。”

      “啊。”狄裟敷衍的应了声,提一盏灯照明,抱着衣服去河边洗漱。

      刚落水的瞬间水面便晕染出一片红。

      在无人的环境,狄裟总是面无表情。披上衣服坐在岸边,借着灯光照照自己身上已经痊愈的伤口和不计其数的疤痕。

      他幼年时期长的很阳光可爱,笑起来能把人甜的牙疼,此刻冰冷着脸有种巨大的反差感。

      摩挲着长年累月积攒的旧疤,狄裟蓦然笑了起来,天道啊天道,现在你还没联系我,是忘了我?还是……无法联系我?

      随着他的摩挲,身上的旧疤慢慢消逝,皮肤重回寻常孩童般的光洁。

      本身伤痕的作用就是勿忘天道给予他的耻辱,这个世界是他最后的机会,重新开始不再需要伤痕的提醒。

      站起身系好衣带,狄裟弯腰抠喉咙把今天吃的所有东西都吐出来。

      他不信任何人喂他吃的药和食物。

      狄裟提着灯哼着歌慢悠悠顺着小道返回屋舍,弯腰查看,三七早已卷着被子熟睡。

      他放下灯,悄然无声走到医师的门前附耳倾听,呼吸声悠长缓慢,似乎进入了熟睡层次。

      狄裟垂眸从地上捡起个石块张嘴一口咬下,颗颗尖锐的牙齿不费力把石块磨成石片。

      轻轻推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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