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葱》金琥绛

4、第 4 章

　　第二天起来我看到手机屏幕上有消息提醒，时间是半夜两点——

　　来自蒋陶的回复：好的，葱葱。

　　我有些生气，主要还是担心——蒋陶这段时间好像和一个男人走得很近，这是她从小到大为数不多不愿意跟我谈起的人，因此我也不好追问太多。

　　自从和庄其有了参观梦中情房的约定，我便多次忍住想骚扰他的冲动，见面之前绝对不能给他创造任何可以反悔的机会。

　　这么熬过了几天，终于迎来见面的日子。

　　我翻箱倒柜，试了所有自认为还不错的衣服，结果都不满意。一筹莫展之际，想起了那条被赋予拿下男神重任的碎花裙子。

　　我小心翼翼地穿上，在镜子面前端详了好久，细细的吊带衬托下锁骨竟也精致了几分，不得不承认，蒋陶的眼光一直很好。

　　我内心满意，但临出门前还是犹豫了一番，回衣柜取了一件薄薄的针织衫套上。

　　我发消息给庄其，做最后的确认：在家吗？

　　对面好像一直守着手机，很快回了一张照片过来，并直截了当地告诉我：在等你。

　　照片拍的是那只娇憨的布偶猫，正蹲在椅子上，仰着脑袋，微眯着眼睛，将下巴递过去让人撸，惬意得好像随时能睡着。

　　我没有多看猫，注意力全在那只手上。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就觉得好看的手，此时更细节地展示在我面前——皮肤很白，手指细长，指尖圆润，指甲也剪得整齐干净。

　　我觉得再继续看下去就会显得变态了，所以赶快切回小图闲聊：看起来很享受。

　　兔子：什么？

　　我嘴角上扬：你的猫。

　　兔子：是有点粘人。

　　以后粘你的可不止那只猫，我在心里悄悄盘算，又收起不着边际的思绪：我准备出发了。

　　兔子：嗯，到北路地铁站出来，我去接你。

　　我早就将地图研究透彻，知道北路站是距离庄其家最近的一站，到了这个站必须下车，再转乘其他交通工具。

　　我推辞：不用，打车就好了。

　　兔子：这边不好叫车，只有摩的。

　　我不想麻烦他：那就坐摩的好了。

　　兔子：我来接你。

　　不容拒绝的语气，他很快发过来一张出站口的照片，在两棵树中间的位置画了个圈，告诉我到那里等他。

　　你们设计师都这么夸张的吗？这也要对称。

　　我嘴上嘀咕，态度仍是乖巧：好的。

　　我踢踢踏踏地下楼，奔跑、搭地铁、换乘，出站的时候就看到庄其已经在树荫下等我了。

　　我本以为他会开车来接我，没想到骑了一辆小踏板——挺可爱的，奶白色。

　　他戴着头盔，刘海稍微被压住了些，不知道是不是热懵了，望向我时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起来特别青春年少。

　　我心跳得厉害，耳朵也开始发烫，直到他递过来一顶同样可爱的头盔才想起打招呼：“你还……还挺有童心的哈。”

　　他歪头笑了一下，很自然地说：“接你当然要有童心了，你这么有趣。”

　　“有趣？”我直觉这个用词不太妙。

　　“对啊，和你聊天很有趣。”

　　好吧，总归他没评价我可爱。

　　但是这一面见得我更加确定自己要完蛋了，因为现在的庄其在我眼中真的干啥都可爱。

　　我戴好头盔，扭扭捏捏地侧坐在他身后，手抓着光秃秃的车座，庄其刚一拧车把我整个人就往前耸了一下。

　　实在是没什么穿裙子坐小踏板的经历，我尴尬地笑笑解释：“平时都穿工作服。”

　　习惯了，所以下了班也是穿长裤、短裤……各种裤子居多。

　　庄其停了下来，我动作敏捷地跳下车，抓着快到脚踝的长裙再说不出什么其他话来。

　　短暂的沉默后，他向我道歉：“不好意思，是我考虑不周。”

　　我拼命摆手道：“不，不是的。”

　　“你看方不方便把裙摆打个结？”他指着裙子下摆，跟我商量。

　　“啊？”我真会挑时间迟钝。

　　他的表情很温柔，随后蹲下身，轻轻地拉过我的裙摆，动作麻利地在小腿边打了个结，裙摆立刻得以收紧，不会随风飘扬，也不用担心卷进车轮。

　　一瞬间，在这不算凉爽的天气里，我内心平静，横生出最朴实无华的想法——没有比和眼前人谈恋爱更幸福的事情了。

　　我重新坐上后座，庄其开玩笑说他的衣角可以随便扯，绝不索赔。

　　庄其载着我在各种桥墩下和小路间穿梭，但是这感觉又比坐摩的要稳当很多，起码不用一直提醒司机师傅慢一点或者担心随时来个急转弯。我也才弄明白为什么他要骑小踏板来接我，实在是可以节省很多路程。

　　我一路心情旖旎，总觉得没过多久就拐进了一个小区里。

　　小区看起来很大，但明显不是新楼盘，这里不仅有多层、高层、联排，甚至远处的一片区域还有独栋。我不是很了解，也许它们不属于同一期，但这些都不是重点，因为这里的商铺和各项设施非常齐全。

　　我不禁感慨自己的活动范围小得可怜，生活轨迹也如此单一。相比起拥挤的城市中心，这样的环境实在太吸引我。

　　我脑子里想法很多，庄其的声音适时传来：“你会不会觉得这里很乱，容易迷路？”

　　小区里的建筑确实不是横平竖直排列的，绿植和各种小道也很多，但是由于每一条路口处都设置有显眼的指示牌，我倒是觉得想要找哪一户人家，只要知道确切的门牌号，还是很容易的。

　　“不会啊。”我说出内心真实的感受，顺便套近乎：“如果有人再次邀请的话，我完全可以自己来，不用谁带路。”

　　话音刚落，车便停在一扇矮矮的木门前，庄其单腿撑地，转头对我说：“到了，郁聪同学，欢迎光临。以及……随时欢迎，再次光临。”

　　明明是自己开的头，这会儿却被反撩了，我略带娇羞地下了车，低声说：“谢谢。”

　　他倒是耳朵尖，明知故问：“谢什么？”

　　我一惊，刚要跨上台阶的那只脚被绊了下，险些摔个狗吃屎。为什么没摔呢，因为庄其又帮了我一次——他眼疾手快将我的胳膊一扯，这次我结结实实地撞进了他怀里。

　　天地良心，我真不是故意占人便宜的。

　　我急着挣脱，嘴也开始变笨，抬头看看他，又低头看着裙子，说不出话来。

　　庄其了然，蹲下身子，将裙摆那个结解开。

　　我目瞪口呆，过了好久才没底气地说：“我忘记了。”

　　整个过程无论我慌成什么样，庄其始终神态自若。信心满满撩人，结果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我不免有些垂头丧气。

　　庄其却突然靠过来，用不大的声音说：“你穿裙子很好看。”他的眼睛亮亮的，仿佛真的在建议：“多几次就习惯了。”

　　门一开，那只布偶猫就窜了出来，和照片上一样，有点圆，但是很漂亮。

　　我问：“它叫什么名字？”

　　“太圆。”他边揉猫咪的脑袋边回答。

　　“太……圆？”这算什么名字。

　　“嗯，刚抱回来的时候，脸也圆，眼睛也圆。”他把猫抱起来，好像在和这小家伙对话：“现在整个更圆了，是不是？那么贪吃。”

　　我心里软乎乎的，又问：“女儿？”

　　“嗯，女儿。”

　　庄其笑出兔牙，我才意识到这问题有些歧义，也有些暧昧。

　　“为什么不养兔子？”我逗他，没人觉得跟你一样吗？一样招人喜欢。

　　“兔子？听说容易拉稀，怕照顾不好。”

　　这聊天节奏，真没把我当外人。

　　庄其的房子是一栋联排别墅，一共三层，第三层其实只有一间房子，剩下面积就是那天照片里看到的露台。不仅如此，露台之上还有一层小花园，楼梯是嵌进墙壁半悬空的，设计得很有特色。

　　一楼的院子不大，应该说整个房子的面积都不算大，但是不难看出装修的人动了很多巧思，因此每个空间的利用率都很高，功能性强，欣赏性也足。

　　“你自己设计的？”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仅从外观看也不是每一户都这么漂亮，有相当一部分人家的外墙还是贴着方砖或长方形砖。

　　“嗯，能省一点是一点。”他回我，又问：“喝点什么？”

　　“随便。”我想不出，反正不挑剔。

　　庄其点点头，过了会端了两杯咖啡出来，有一杯还拉了花。

　　他自然而然地将那杯拉花咖啡递过来，我却并没有接，故意刁难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喝这杯？”

　　“这杯是黑咖啡。”他好脾气地跟我确认。

　　“都是你泡的，不知道喝哪一杯才好。”我恢复本性，假装苦恼，又开始逗他。

　　“那你都喝完……”他顿了下看我一眼，又摇摇头否定：“不切实际，如果你愿意，可以都尝一下，再决定更喜欢哪一杯。”

　　我算是明白了，无论多少次主动出招，最后总会败下阵来，如果他不是个中高手，那我怎么都算得上恋爱达人了。

　　可惜我只是菜鸟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