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痕里的阳光》顾阿米

5、掉马

　　两人就去了一家附近的火锅店，店里人满为患，空气里也飘散着浓浓牛油味。

　　“你的胃不好，我们点菌菇锅底？”

　　“好”

　　纪黎川的口味她很了解，没一会，她把菜点好了。店里的温度有点高，等菜期间苏晴把外套脱掉，只留一件毛衣。

　　“今天的你，很好”纪黎川给她倒了杯热水。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但苏晴也听懂了他想表达的意思，她喝了口热水，释然一笑：

　　“那还是要感谢你们”

　　“我们？”

　　“嗯，我把你送来的原稿，又重新看了一遍，一字不漏的”

　　“故事里，男主人公救赎了自己；故事外，我也似乎救赎了自己”

　　说到这里，她举着杯子，露齿一笑：“纪黎川，谢谢你”

　　看着面前笑靥如花的女子，纪黎川眼神微深。

　　没一会，菜就上来了。

　　以前，两人吃饭都是沉默为主，这次纪黎川明显感觉到女孩的话多了，笑容也多了，苏晴正讲着大学时候的事，忽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老板，没想到在这碰到你，是和男朋友在约.....额.....”

　　谁能告诉她，为毛那个被挖墙脚的帅哥坐在老板对面！！！难道，挖墙角的就是老板本人？

　　这也太过分了，平白无故让他们少了多少销售额。

　　是的，这位是苏晴甜品店的员工，出面拒绝纪黎川的那位，苏晴看着自家员工演默剧一样的脸，再看看桌那边眯起眼睛的男人。

　　乐极生悲，古人诚不欺我！！！

　　“那个这是我的朋友纪黎川，这位是我甜品店的员工”

　　“知道”两人异口同声。

　　怎么办，脑壳子隐隐发疼......

　　最后，以今晚的火锅报销为筹码，终于打发了想八卦的员工，她一回到座位上，就听到头上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所以，您就是那位我花重金都请不来的老板？”

　　她尴尬的手都不知道怎么摆，最后只能无奈道：“自首的话，能不能减免处罚？？？”

　　纪黎川给她倒了一杯果汁，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老板，您说”

　　得了，这坎是过不去了......

　　“那时我心情不太好，还不想碰甜品”

　　“可我记得没几天，你就答应我了”

　　听出纪黎川语气里的揶揄，苏晴表示她能说是脑抽了么？而面前的男人，像是已经得到答案，没后半场心情都还不错……

　　怪异的很，难道看她吃瘪很开心？？？

　　两人从火锅店出来已经九点多，两人正准备回去，苏晴的手机响了。

　　“哪家医院？我马上就到”

　　“出什么事了？”

　　“我爸进医院了，我得去看看”苏晴边说边到路边拦出租车。

　　“我和你一起去”苏晴因为担心父亲，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

　　两人到医院时，苏父已经做完检查了，原来是楼梯踩空了导致脚踝轻微扭伤，听到医生说住院观察几天就好，苏晴才松了一口气。

　　“爸，你现在感觉如何”

　　苏父没回答她，目光已被苏晴身后的男人吸引，他和苏母对视一眼，难道女儿晚上是在约会？想到这，苏父就开始打量起那头要拱自家白菜的猪，长得倒是人模狗样......

　　“这孩子，这么不懂礼数，第一次见面哪能在医院”苏母责备的看了苏晴一眼。

　　苏晴：“.........”

　　纪黎川：“.........”

　　“爸妈，这是我隔壁邻居”苏晴捏了捏额头。

　　“不是男朋友？”

　　“不是，今天一起吃个饭而已”

　　“叔叔阿姨，你们好，我叫纪黎川”

　　苏母这才尴尬的笑笑：“纪先生，真是失礼了，让你大晚上还赶过来”

　　“阿姨，不碍事，晴晴也帮了我很多”

　　晴晴........

　　她第一次听他这么叫。

　　得知不是那头拱自家白菜的猪，苏父也和善了很多，招呼他赶紧来坐，两人就坐在病床前开始天南地北的聊。

　　苏晴从来不知道，原来这男人这么博学。

　　从国家大事到处事哲学，从中华五千年文化谈到外国文学，他居然都能一一接的下来。苏晴不知道，纪黎川在帝都的书房里有上千本书，因为没有足够的储备量，是写不出顶尖的让人欲罢不能的小说。

　　一个小时后，苏父已经很热情的叫人小纪了，看向苏晴，则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苏晴：“........我躺着也中枪”

　　晚上，自然要有人陪夜的。苏晴本来想守着的，但是被二老嫌弃一身火锅味，只能乖乖回去。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熬了一锅浓浓的排骨汤，先装了两份到保温盒里，再把剩下的倒在碗里端给纪黎川：

　　“这几天三餐你自己解决，我要去医院照顾我爸”

　　“我和你一起去”

　　“我爸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你晚上要陪夜的吧？”

　　“嗯”苏晴不知道她问这个干嘛。

　　“那晚上叔叔要如厕的话，你方便么？”

　　“额.......”

　　“况且，你之前都陪我一周了，就不许我报恩？”

　　好吧，她被说服了。

　　病房里，看着一同过来的纪黎川，苏母笑容止都止不住，她本来还担心自己要是回去，晚上要是不方便怎么办，现下一百个放心了。为免苏父无聊，来的路上他们还买了一副象棋，看着在床上厮杀的场景，苏母感叹：

　　“小纪可真全能”

　　苏晴扯了扯嘴，只能说某人现学现用能力非常强。

　　夜深沉，月光透过斑驳的树隙，洒下在苏晴熟睡的脸上，像是覆盖上一层轻纱，额头两边的刘海微微垂下。许是末端碰到了鼻尖，女孩感觉微微发痒，不满的皱了皱眉头。

　　这幕尽收男人的眼底，他身子隐匿在黑暗里，半晌才伸出修长的手指，当指尖触碰到女孩嫩滑的肌肤时，他微微顿了顿，随即把刘海拨到女孩耳后，不带一点情绪。

　　谁也不知道，那只放在身侧的手微微摩擦了下指尖。

　　住院的日子很无聊，幸而天气晴朗，医院楼下草坪上，很多穿着病号服的患者都在晒太阳，纪黎川也陪着苏父，坐在了草坪边的石凳上。

　　至于苏晴，刚坐下没多久，就被不远处坐在轮椅上的朋友吸引，跑去和他聊天。那男孩也不怕生，没一会就晴晴姐姐叫着。

　　一大一小，大的漂亮，小的可爱，也不知道说着什么，两人脸上都挂着发自内心的笑，像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让人眼睛看着都移不开。

　　“这孩子，从小就比较懂事，那时我和她妈妈忙，就把她放在奶奶家，她还帮着她奶奶干活。那年她十岁，她奶奶身体不好住院，她就连着照顾了好几个月，在她病床前讲故事，后来人没了。她也生了一场大病，难得的是心态一直没变，依旧那么的懂事乖巧，一直到高中毕业都还是像个小太阳，别人对她一分好，她会回报十分”

　　纪黎川静静听着，视线也看向不远处的那道倩影……怪不得，她那天在病房里说那样的话。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变得不爱说话，也不太爱笑了，这次我们能明显感觉到，我的晴晴回来了”说到这，他用手拍了拍纪黎川放在膝盖上的手：“小纪，叔叔能看出你是个好孩子，你和晴晴住的近，她以后有需要帮助的地方，我跟你阿姨住的远，方便的话就多帮着点”

　　“我会的，叔叔”

　　苏父在医院里住了三天，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因为这三天纪黎川尽职尽心的照顾，出院那天他得到了两位老人热情的做客邀请，把家里的地址也给了他，纪黎川欣然接受，表示有机会的话一定登门拜访。

　　临行前，苏母把苏晴拉到一边，压低声音到：“你年纪也不小了，我看小纪挺好的，不如......”

　　“妈，我才26”

　　“王阿姨家的女儿和你同龄，娃都生了”

　　“妈是过来人，能看出来小纪对你有意思”

　　“.......您哪里看出来了？”

　　“我的傻女儿，普通朋友能为对方父母陪夜？”

　　苏晴：“......”

　　你女儿之前和人家还不是很熟时，就在医院里陪了他一周，人家这是报恩呢，不过这大实话肯定是不能说的。

　　谁曾想刚到家正准备开门，就听到身后那一身低沉的声音：

　　“苏晴”

　　“嗯？”

　　“可以加下你微信么？”

　　苏晴愣住了，转身看着他认真的眼神，临行前妈妈的话浮上心头。

　　廊道上，也不从什么时候开始起，开始产生了一种似有似无的情绪围绕在两人之间，逼得苏晴只想逃离这个怪异尴尬的环境。

　　她只能先加了微信。

　　然后，落荒而逃.......

　　到家后，苏晴看着纪黎川的微信，头像是一片黑，名字是纪黎川，朋友圈一条都没有，还真是他的风格……她平躺在床上，把手机扔在一边，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刚刚廊道上那幕又浮现在眼前，她把被子往头上一盖。

　　半晌，她蹭的一下坐起身

　　他不会，真的喜欢自己吧？？？

　　————

　　连绵不断的雨下了一场又一场

　　此时的杭城，潮湿、阴郁。

　　苏晴提着丰盛的午餐和一整个提拉米苏，深吸一口，敲响了1002的门。

　　看着满桌子的菜，纪黎川忍不住道：“你是在养猪？”

　　苏晴心里装着事，勉强一笑，把筷子递给他：“这是最后一顿，我......我可能以后不能为你做饭了”她不安的绞着衣服下的手指，觑了他一眼：“那个，你也知道我有甜品店，店里很久没出花样了，我打算以后多研究研究，所以，可能比较忙.......”

　　空气凝固了许久，对面的男人才开口道：

　　“.......好”

　　苏晴走后，室内又恢复了寂静，纪黎川盯着桌子上的提拉米苏，久久都没有动。

　　最后他拿起勺子，挖了一口。

　　有点苦。

　　没有三餐的交际，就算住在对面也很少偶遇到，转眼又到了姨妈到访的时间，依旧来势汹汹，她捧着热水袋躲在被窝里。

　　熟悉的姿势，熟悉的温暖，空气中却没有熟悉的红糖姜水味。

　　苏晴叹了一口气，起身煮了碗红糖水，刚喝一口，门外就传来一阵敲门声，她只好抱着热水袋去开门........

　　咦，人呢？

　　正准备关上，忽然看到地上冒出热气的红糖姜水，她看了眼对面紧闭的大门，犹豫了下，还是捧起来一口一口的喝完。

　　最后走到1002门前，在敲门的那一霎那，苏晴迟疑了。

　　半晌，她才收回手，把碗放在原位置，关门离去。

　　走廊又回归了寂静。

　　纪黎川这才开门，拿起地上的空碗，胃部又传来熟悉的疼痛，让他微微叹了口气。

　　半个小时后，纪黎川推着购物车，脑子里搜寻着上次苏晴给她科普的内容，一一挑选着菜品。

　　来到乳品区时，他看着摆放整整齐齐的酸奶，脑海中不免又浮现出她曾经的话，她芒果过敏.......他捏了捏眉心，顺手拿了两盒酸奶，推车去了买肉区，卖猪肉的大叔看着眼前这位气质出众的男人皱着眉头，像是遇到什么难题，和善的一笑：

　　“小伙子，你是想买什么肉”

　　“平时吃的”

　　“我是问，你是想包饺子，做红烧肉，还是炒肉片？包饺子的肉最好是肥肉相间，这样才不会柴，做红烧肉的话可以买五花肉，炒肉片的话可以买瘦肉”

　　大叔边说还边指了指对应的肉类，纪黎川眉头这才舒展开，选了两块瘦肉。

　　秦昊打电话来慰问时，纪黎川正好包扎完手指，准备继续切菜。

　　“你.......你真的在做饭？”秦昊的声音里尽是不可置信。

　　“嗯”

　　“你在做什么菜？”

　　“咖喱牛肉”

　　“有话快说，别耽误我”

　　手机里传来生疏且规律的切菜声，他才有点信了。

　　“不是有专人给你做饭么？我知道了，你良心发现打算做一顿给晴晴吃？”

　　纪黎川切菜的手顿了顿：“没事挂了”

　　嘟嘟嘟........秦昊看着已断开的界面，嘟囔了句，有异性没人性。

　　纪黎川挂完后继续手上的活，只是脑海里想起秦昊刚刚的话，他好像从没给她做过饭。

　　嘶.........

　　一不留神，又是一道口子。

　　就这样，旧伤添新伤，纪黎川以十根手指都包扎着创口贴，手背被烫伤起泡的代价，终于能解决基本三餐需求。

　　虽然那味道，不尽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