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一条特立独行的狗子（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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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抓起来的猫都很慌，有的在大声骂人，有的在哀嚎、有的在哭爹喊娘。
每只猫刚被关进笼子时，都被发了根猫条，吃猫条时它们顾不上别的，猫条吃完，恐慌情绪就又上来了，你一嗓子我一嗓子，黑暗的车厢里吵得不行。
车外，一个大爷正在跟余淮等人说话：“你们能帮忙做绝育太好了，我看着它们一窝一窝地生也很发愁，只是没有能力给他们全绝育了。但看它们饿死又不忍心，好歹是一条命。”
余淮说道：“以后您看到没绝育的流浪猫流浪狗，就再给我打电话。”
大爷高兴地说：“哎，行！”
张超容抓完猫后就一直心不在焉地东张西望，见他们交谈告一段落，赶紧插话问道：“大叔，你有没有在这里见过一条很大的黄毛土狗？”
大爷愣了一下，指着他身后说道：“你说的是那条吗？”
张超容回头一看，只见在十多米之外的灌木丛里探出一只狗头，正在专注地朝这里看，正是他心心念念的那只。
大黄狗见他们看过去，还指着自己说话，咧嘴客套地一笑，转身离开。
张超容急忙叫道：“哎，你别走！我这有好吃的！”
大黄又回头咧嘴笑了下，脚下走得更快了。
张超容回头对余淮说：“坏了坏了，我们刚刚抓猫它肯定看见了，这是把我们当成坏人了。”
毛姐调侃道：“张哥，看来这狗跟你没有缘分啊！”
张超容心中战意熊熊燃烧，握拳道：“没有缘分？我非把这缘分给它续上不可！”
将猫咪们带走之后，张超容又去了好几次梧桐公园，希望能再看到大黄狗，不过几次都扑空了。
张超容埋怨余淮：“都是你，对梧桐公园下手太早了，让我打草惊蛇。我不管，你得帮我把老黄找出来！”
他已经给大黄狗取好了名字，就是朴实无华的老黄。
他知道余淮对流浪动物们特别有办法，他找不到，余淮不一定找不到。
余淮无所谓地答应了，并且效率极高，第二天就给了他老黄的最新出没地点。
张超容指着他半天没说出话：“你，你知道它在哪儿你不早告诉我？让我往梧桐公园白跑好几趟！”
他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余淮了，他对流浪猫狗的熟悉程度比自己想象中的更高，他简直怀疑余淮是不是认识全市的流浪猫狗。
余淮也很无辜：“你之前也没告诉我你又去梧桐公园找它了啊。”
张超容气得说不出话。
梧桐公园和他家是两个方向，他特别忙，每次去找老黄都得硬挤出来的时间，一来一回光开车就得至少一个小时，更别说在那里找大黄花的时间。
这次下班后，张超容去了新地点，这回果然看到了老黄。
老黄又换了个新公园住，这个公园靠近市郊，特别大，里面有不少野兔黄鼠狼什么的。
大黄自己打打猎，捉只野兔，晚上还去翻翻垃圾桶，把自己养得肥肥壮壮的，照顾得挺好。
张超容这次去特地带了自己亲手做的狗饭和狗零食，都是家里的爱犬最喜欢吃的，并且他还带上了自己的两条爱犬。
他是这样计划的：老黄看见过他们抓猫，肯定对他有戒心。让老黄看看他的两只狗是多么爱戴他，它就会明白自己其实不是坏人。
另外，如果他带去的东西老黄不敢吃，他就叫两只爱犬吃给老黄看，证明没毒。
他见到老黄后把狗饭摆好，谄媚地说：“老黄，我给你带了好吃的，来尝尝吧？”
然后带着狗子退到不会让老黄感到威胁的距离。
他本以为以流浪狗的警惕心，得很久磨蹭一会儿才能获取老黄的信任。谁知道老黄看看他，大大方方就过去吃了。
张超容又惊喜又担忧，不由自主地蹲下唠叨道：“你这警惕心不行啊老黄，万一我是坏人，给你吃的东西有问题呢？这多危险。”
张超容从小养狗，做狗饭的手艺是炉火纯青，老黄呱唧呱唧吃得很香。一盆饭吃完，张超容又给它扔了几块肉干，老黄满意地啃着，张超容蹲着慢慢往前蹭，想凑近它，蹭到离它有5米远的时候，它叼起几块肉干，全部含在嘴里转身走了。
张超容：“……”
有种被狗子白（piao）嫖了的感觉，怎么办？
他悻悻地起身带着狗子们回家，决定明天来再接再厉。
他离开之后，一个人出现在了他刚才喂狗的地方，居然是余淮。
余淮站了一会儿，灌木丛中一阵悉悉索索摇摆，老黄又从钻了出来。一人一犬对视了一下，老黄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坐下。
余淮说：“他会是个不错的主人。”
老黄说：“他饭做得不错，不过我不想要个主人。我不想被割掉jj。”
余淮：“……他不一定会绝育你。”
老黄说：“我不会为了一口安稳饭出卖自己。”
余淮：“……”
这好像没法接着往下劝了，余淮闭嘴。
老黄问：“你们把梧桐公园的狗都弄到哪儿去了？”
那天将猫咪们带走之后，又过了两天，他们又将公园里的狗子全带走了。
猫咪被带到诊所后能绝育的全部绝育，性格亲人的留在诊所等待领养，野性特别重的伤口愈合之后又放归了原处。
狗子们能绝育的都绝育了之后，却没敢放归。
流浪狗的情况和流浪猫不一样，它们的危险性要更高一些。如果放任多只流浪狗成群结队，它们甚至可能敢袭击人。
它们的伤口愈合后，余淮和张超容费了很大周折，才找到了一个愿意接收它们的流浪狗救助站，将它们送了过去。
余淮说了它们的去向，又说：“要是你不放心，可以去看看。”
老黄说：“算了，我相信你。”
老黄早就听说过余淮的大名，唯一能听懂所有兽语的人类，无论什么动物遇到困境去求助，他都愿意帮忙。
除了有会割掉猫狗蛋蛋的恶习，他没有干过别的坏事。
余淮提醒道：“你在外面游荡非常危险。现在城市对犬只的管理越来越严了，你没有主人、不带牵引绳在外面乱逛会被盯上。有一些人会往地上扔有毒的食物，还有一些人会用麻醉枪打狗。麻醉枪能从很远的地方射中你，一旦中枪就会失去知觉，很难躲。另外，务必不要伤人。你是流浪狗，如果伤了人，一定会被处理掉。”
老黄说道：“你放心，我会更加小心的。我会躲人躲得更远一点。如果不行我就回乡下去，住到田野里去，住到山里去。我是个打猎高手，饿不死的。唉，你们人类太霸道了。”
余怀见它执意如此，只好不再说什么。
老黄起身准备走，又说了最后一段话：“告诉刚刚那个男人，不要随意给我取名字。我不叫老黄，我叫‘追风’。”
每只猫狗其实都有自己的猫语、狗语名字，有的是自己给自己取，有的是别的猫狗取的，只是这个名字人类永远不可能知道。
老黄仰起头，目视星空，语调变得深沉——“我希望我这一生像风一样自由，没有任何羁绊。我和其它狗不同，我不爱人类。我不会为任何东西停下脚步。与其死在人类的屋檐下，我宁可死于风雨之中。”
说完它又钻进灌木丛离开了，身影几乎有些诗意和洒脱。
余淮：“……”
只好祝张超容好运了。
张超容接连又来了这个公园好几次，每次都能成功见到追风，殷殷奉上狗饭。但是追风每次都把狗饭爽快吃掉，可是却从来不让他靠近，吃完就跑。主打的是一个糖衣吃掉，炮弹送回。
张超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难缠的狗子，找余淮抱怨。余淮再次提醒他，这条狗不想被收养。
张超容却很自信：“它一条流浪狗，每天等在那里就是为了吃我的饭，这就是对我有意思。它迟早会跟我走的。”
于是仍然每天去送饭，就这样接连送了一个多月。
新公园比梧桐公园还远，他黑眼圈都累出来了，仍然连一根狗毛都没有摸到。
余淮实在看不下去了，又去找到那条狗：“你要是不想被他收养，就不要再吃他的饭了。别再给他希望。”
老黄，不，追风留恋的舔舔嘴唇，说：“他送的饭实在好吃，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饭。”
余淮说道：“跟他走，你可以一直吃这样的饭。”
追风遗憾地叹了口气，仍然说道：“我不能跟他走。给你讲讲我从前的事吧。”
“我虽然从出生就是条流浪狗，但我妈不是。至少本来不是。它从前是有家的，可是有一天，它和主人出远门，主人忽然不见了。它就一直在原地等，从走失那天一直等到死去。
“它是只很有本事的狗，非常厉害，打架抢地盘连公狗都打不过它。它还会打猎，我打猎的本事就是跟它学的。
“其实原本就算没有主人，它也能活得很好，可是它一心只念着主人，只想回家。
“它每天都在念叨，主人什么时候会来接我呢？主人没有我怎么办呢？谁来帮他看家，谁来保护他？我从来没见它快乐过。
“为了不错过来找它的主人，一直待在走失的那条路旁边不敢离开，忍饥挨饿、顶风冒雪，甚至被人类打。
“我从小没见过主人面，却一直被它训练要怎么和人类一起生活，怎样帮助人类，对人类特别熟悉。
“我不理解母亲，它明明那么聪明，能自己过得很好，却只心心念念主人，把自己弄的那么惨。
“所以从小我就发誓绝不给自己也找一个主人。
“它死后，我在乡村和城市之间游荡了很久。我妈教了我很多生存知识，我也跟着别的很强的狗学了不少不少东西，还混过几个狗群。我混得挺好，其它狗都尊敬我，有的狗群甚至想让我当老大，但我都拒绝了。我不想要任何负担，我发誓此生绝对不会被任何东西牵绊住脚步。
“我给自己取名追风就是为了时刻警戒自己。所以，无论怎样的诱惑，我都绝不会改变志向。”
余淮叹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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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超容花了一个多月还没有征服追风，越发觉得它超凡脱俗卓尔不群！
喂了三四十顿饭也没摸到过一根狗毛，他一点也不介意，还是每晚乐此不疲地往那里跑，简直有点上瘾。
追风吃饭时，他就蹲在远处看着，絮絮叨叨跟它说话；追风吃完转身走了，他就把碗一收，高声跟它说再见，满足地离开。
他还乐观地告诉余淮，他觉得追风已经越来越喜欢他了，因为最近追风吃饭的速度开始变慢，这肯定是想和他在一起多呆一会儿，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
余淮也真是服了他。
但这天晚上他照样过去送饭，却没有看到追风的影子。
是今天来晚了吗？
还是出什么事了？还是它离开这片区域了？
这里有稳定的食物，还比较安全，按说狗子不应该随便离开。
不会是受伤、生病，或者被打狗队的打了吧？
张超容担忧地在附近找了一大圈，没找着，又去向公园管理员打听今天有没有看见它。管理员说没看见，但好在又告诉他，最近公园里很安全，没有什么流浪动物出事，也没有打狗队来打狗。
张超容只好满怀忧虑地回去，打算明天下班再来看看。
他第二天早上到诊所上班，见到余淮，张口说道：“余神，昨晚追风……”
话没说完，余淮身后转出一条大狗，黄毛黑嘴，翘着条大尾巴，对他咧嘴一笑。
“……”张超容难以置信地问：“追风，你怎么在这儿？！”
余淮低头看看狗子，说道：“这是我们诊所新来的编外志愿者，专门负责收集需要帮助的流浪狗信息。”
张超容不能理解地问：“什么意思？”
余淮说道：“流浪狗太多了，我们诊所能力有限，无法同时全部救助。我请追风在外面帮我们留意，看到哪只流浪狗特别需要帮助就来告诉我，优先救助它们。”
张超容怀疑道：“它听得懂？就算它听懂了，还能做到，那它怎么告诉你？”
余淮说道：“它已经懂了，它看到需要帮助的狗会把它带过来，或者来诊所把我们带过去。”
张超容低头看着追风，满腹心酸：“喂了你一个多月，连让我摸一下都不让，却这么听他的话……”他又看着余淮，不愿相信地说，“其实追风是来找我的，你只是恰巧先上班，先遇见它，顺便训练了它一下，对吧！？”
余淮：“……你要这么想也可以。”
那天晚上追风和余淮谈过之后，就打算离开那个公园不再继续盘桓。
在和余淮的谈话中，它发觉到自己已经在这里逗留了太久，这其实已是某种羁绊。
它想狠心斩断这一切。
它想，它有点理解为什么别的狗那么喜欢人类了。
那个人类每日准时送来的美味食物、他喜爱的眼光、絮絮叨叨的声音，其实已经让它有点沉溺。
它怕自己再待下去，终有一天会舍不得再离开。
但是余淮却向它提出了这份工作邀约。
它本来也不想同意，然而余淮说，它可以把他们当成朋友。它会交普通的狗朋友，那么也可以交人类朋友。这是一份来自朋友的工作邀请。
既然不是认主，也不需要担负保护族群那么重大的责任，追风想了想，觉得自己没有拒绝的理由。
尤其是余淮提出报酬是张超容做的狗饭，它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美味试口的饭！
余淮对张超容说道：“我们这位编外员工想要的报酬是员工餐，它很喜欢你做的狗饭，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每天给它做一下？诊所报销费用。”
张超容一下子得意起来，昂首挺胸说道：“哟就说追风是为我而来的吧？给你工作只是顺便！追风，我当然愿意给你做饭！”
追风仿佛听懂了，咧嘴笑着冲他摇了摇尾巴。
张超容激动地洒下八尺男儿的英雄泪：“追风，这是你第一次冲我摇尾巴！”
追风带来的第一只动物，并不是狗，而是一只脏兮兮地白猫。
作者有话说第7章 一条特立独行的狗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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