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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林中 ...

  •   我便出门去,背上深灰色的背包,在淡白月色下显得格外濒死的惨淡。

      片刻也不知去哪,想着完成一下我的荒谬的愿望,转身踏入朝思暮想的理想国,于是林中。

      林中向来是万籁俱寂的,泥沼般粘腻的墨绿色枝条悄然垂落在离我头顶不远的地方,冰寒的露水滴答落下,此外只有风间或吹过时,带起的簌簌的声响。

      回头,看到藤蔓纠缠不清,更深的墨绿直至深黑填平了来时透进光亮的道路。

      转身,那是独属于林中深处的,阴沉的,诡谲的夜。

      不知何时而起,耳边充斥着昆虫聒噪刺耳的飞动声,藤蔓里钻出一群巨型的蜘蛛,密密麻麻,横竖看不清边界。

      为首的一只长有五对翅,早已钝化干枯,深紫色的膜上泛出星星点点的,铺陈开来的红血丝。不久,骤然开裂,血液横流,猩红一片。

      我不忍心再去看它,可又耐不住心中忽而燃起的强烈的好奇。

      在黑暗中偷偷睁开眼,面前的是那只蜘蛛躯干,几乎是从中心线上整齐地崩裂,仿佛是人为切割的产物。

      焦黄色、草绿色、乳白色的粘液缓慢流淌在崎岖不平的黑土上,向荆棘丛深处远去了。

      仅存的躯壳有了岩石般坚硬、金属般亮眼的光泽,数以万计的小虫从母体的裂缝中推搡着爬出,在剩下深黑的巨物中蠕动,聚集又散开,使阴暗蔓延至荆棘丛的每个角落。

      继而,在小虫匆匆离开之际,巨物们一拥而上,粗壮的触角四处挥舞,有时从混乱中溅出一两根断裂的、接口处还残留着鲜血与粘腻菌群的痕迹。

      它们如同漆黑的暗流涌动,如同迸发的熔浆,将开裂的躯壳吞没,好像一场等待已久的狂欢。

      我看着它们饥荒一般把同类最后的价值吃干抹净,顿时偏生逃离的念头,似乎它们下一个就要奔我而来了。

      然而小腿上泛起一阵凝固的酸痛,沉重到像是灌满了铅水,丝毫动弹不得。我才发现,自己早已走入了这场大自然的迷局,深陷沼泽之中。

      远处,仿佛深海的波涛而涌来一群极其罕见的雪色的苔藓,在边缘形成震撼人心的黑与白的交锋。

      它们也是沉默不语的,并不发出呲呲的尖声,只是在黑土地上反复浮动下沉,与腐败的沼泽混为一体,再悄声离开。

      再低头时,我看见了自己干净的裤脚和一尘不染的布鞋。

      来不及反应,也来不及看清拯救我的洪流究竟是什么,我已经撒腿疯跑,跑到耳边风声呼啸,闭上双眼,潮湿的树叶擦过我的发尖。

      很久以后,久到我自己都记不清究竟跑了多久,也感受不到一点疲惫,或说,什么都感受不到。

      我的意识仿佛架空于我的□□,它想回归于现实,然而后者只是不受控制地狂奔。

      在某一个时刻,风声停得很突兀。我睁开眼,不再是黑暗颠倒的一片——林子突然消尽了,而眼前是一座伫立在静默中的古亭。

      挂在门前的牌匾似乎历经了岁月尘霜,爬满了深浅不一的斑痕,却很能依稀辨别出所写的内容——怡兰亭。

      好生幽美雅致,像是专门为了我周游所准备的。

      敲开厚重的木门,便忽然来到一个全新的花园。

      虽也满是花木草树,但和先前的诡谲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我看到樱花开放,如同车盖般宏伟的浅粉大伞,几乎连作一片;我看到媚黄的报春花,在那大伞的边缘绣上灵动的图饰,仍然时不时地探出头;然而腊梅那红艳又羞怯的妹妹,又躲在枝头之后了。

      我并不怎么区分得开梨花与樱花的,只因为它瓣色又略浅一些,近乎雪白全身,可边沿处又爬上一份红晕,似乎也是个娇羞的妹妹罢。

      槐树是伟大的,它有雄壮的有力的根,以及如鸿篇巨制的叶群与花。槐花依然是记忆里一样的香甜,深粉色簇拥在一起,成群结队地点缀在树荫之上。

      另有附生一般娇媚的紫藤,攀沿着槐哥哥周身,深紫,淡蓝,像花田中逃出的一朵。

      在园子的最后,我踩在满地的金黄之上。

      银杏落尽时,四季便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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