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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章完 ...
“什么意思?你说我那么大一个婚刀走丢了?”天守阁,粉红长卷发、打扮摩登的审神者拍案而起,“就去远个征的功夫,你告诉我他走丢了?”
左不过小姑娘气急的几句话,对脸的狐之助却被训得毛儿都耷拉下来,语音唯诺:“噫呜,在联系、在联系了,审神者稍安勿躁,我们肯定尽快确定原因!”
这是近期不知道第多少期刀剑走失事故了,从狐之助那儿得来的回应永远都是“在处理”、“会回复”、“请耐心等待”这种糊弄答案。
不论远征点还是万屋,明面上都是受时之政管辖,是安全地带。最危险的也就是远征时不小心撞上一头熊,掉进山崖里,就像时之政制作的外宣动画里演得那样。
在安全地带走失,太丢脸了。
审神者内部论坛其实早就吵翻,只是因为太丢脸,几次热门都被压下来。
也是,对审神者而言可能是损失了重要的刃,可是对于时政,不过是万千刀剑同体中的一个,这个调查进度已经够可以……可以个毛线绒绒球呀!
那可是她的婚刀!
S是个跟寻常人相比,脑筋不太正常的那一类,所以对这位能够容忍她真实秉性的爱刃格外上心:“你觉得这话是人话?”
“我是狐狸式神嘛…而且那能怎么办?总部那边已经加派人手了,总不能让各位审神者自己……”
狐之助更唯诺了。
[叮——您又一封新邮件。]
突然出现的投影屏影响了审神者的发挥,聪明的狐狸趁机跳到书架最上:它知道,对于堪堪160的审神者来说,这就是她搬凳子还不一定够到的高地了。
就是说,一个式神狐狸这么喜欢夺笋是正常的吗?
好气。
S气鼓鼓戳开眼前的屏幕,开启慢读模式。
[悬赏—任务等级SS级]
“请有意接取任务的审神者,于6月36日前往时政大楼会议室开会。
任务内容:调查刀剑失踪……?”
书架上的狐之助僵住了:狗币时政,打脸竟来得如此之快。
它假装无事发生的,继续保持端庄坐姿,蓬松大尾巴盖住自己两只前脚:“计划临时有变,请审神者酌情参与。”
“酌情什么啊,给我报名,就现在!”
★★★
“这个任务,真的不能让刀剑进行陪同吗?”一路护送审神者抵达会议室的歌仙皱紧了眉头,“感觉不太妙啊,怎么会有这样的任务。”
时之政的任务都是下达给刀剑男士们的,就算是发送给审神者,也是刀剑男士们参与。
从未有过这样,杜绝付丧神的帮助,只要求主君们涉险。
“原因也不是不能猜想,恐怕目标地点,对你们这些刀剑男士们有什么特殊限制。”
S说着,重新检查了一遍自己的任务。确认悬赏招募令里再三强调:请审神者确保自己拥有自保能力与战斗力,本任务禁止任何刀剑男士陪同前往。
“话是这么说,您不会真打算拿着鸡毛掸子就上吧,这也算战斗力?”歌仙欲言又止。
“号叔拿着那么大一个鸡毛掸子呢,时政有说什么吗?”再说了,武器是鸡毛掸子又怎样,多少人的童年阴影。
“那是槍套!槍套!”歌仙叹口气,算了算了,他不想继续解释了,拿个鸡毛掸子就鸡毛掸子吧。
审神者不会做无缘无故的事,拿个鸡毛掸子也不见得就是坏事。
任务禁止刀剑男士陪同的,他们第一次见,谁也摸不准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他甚至担心,既然刀剑禁止,携带其他武器会不会也产生什么不良影响。
如果失踪的不是那位……歌仙深吸一口气:不能这样想,本丸的大家对审神者而言都是重要的伙伴,无论谁走失她都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只是这一次走失的大典太对审神者而言格外重要。
毕竟是最亲密的刃。
他担心主君一时上头会干出什么背离常识的事情。
女孩子看着柔弱无力,实际上长风衣下面的手臂,伸手摸着全是紧实肌肉,只是不外显。
少女清秀的外表就是雪白色曼陀罗,是能致幻的饵。她脚上还踏着缎面鞋子,触接地面“塔塔”响。
唯独手上的鸡毛掸子滑稽抽象。
“好了,别担心。”许是看透了他的担忧,S伸手摸摸歌仙脑壳,“除了小猫咪,还没人控得了你家主。”
她不多言,推开会议室的门走了进去。
午间12:20,未知通道开启,六名审神者接受临时委托,前往未被时之政发现的新时空搜寻失踪刀剑男士的下落。
——
向更远处看,是流放的山色。
因为远,格外清浅,蒙蒙的一层,映得S那双眼也清浅淡漠。
周围大多是平层,也有高建筑,最高不过三层。这些天她总觉得胸口发闷,像是被迫憋着什么,脑袋也有些钝痛感,只得用手揉捏。
她打算等406号公交车到了,就直接坐车回家,蒙上被好好睡一觉。可等车的工夫又觉得不行,回去也睡不着,她得先去买点东西。
独居者的坏处:三餐都得自己做。
慢生活的小镇,似乎连送快餐外卖都变得没有必要。去24h便利店买点东西也就是下楼溜个弯儿的事儿,顺便还可以买些关东煮。
S喜欢关东煮里的魔芋结,低卡同时又有嚼头,牙齿开合间真正的Q弹柔软。当然,除了关东煮,她会愿意专门花时间去楼下“遛弯儿”,大半还是想见见在楼下这家便利店做收银的男人。
说收银“小哥”完全不合适,S第一次意外途径那里,因为口渴买水结账时候,就注意到对方一丝不苟的衣服下,紧实有力的臂膀。
略微用力就可以爆发出碾碎一切力量的手,只是纯然接过她买下的运动饮料,沉默低头,用扫码器在瓶身上一扫,低低回她:“九。”
惜字如金,半个音都不肯多说。
郁冷的眼睛却停在她身上,似终于找到荷尖歇脚的蜻蜓,长长久久、诗一般的,略带几分羞赧。
她莫名感觉到熟悉,想看有着这样一副美丽出色的身体向她俯首,就好像她跟这个男人本就该拥有更加亲密的关系。又或者,她想好好欺负一下他,这样一个擅长默然的男人,欺负起来肯定是顶有意思的。
她想知道他会不会脸红,可S的外表不允许。她外表看起来总是清纯,也习惯了被皮囊束缚,不直接做大胆泼辣的事情。
所以,说不定一会儿结账的时候,她会假装不经意地擦过他手背的皮肤。
S穿梭在货架之间,如进自家货间,慢慢走着、想着。运动后就选取标注为运动饮料的品类就好,她并不很挑剔,之前也都是如此。只是,就在她如常选购完毕,转过身即将去结账时,从来无人的便利店门口,再度响起音乐。
有人进来了。
S迅速躲到日用品和麦片架的夹缝间,悄悄偏头,从铁锅的反光上窥伺涨到走形的身影。
排除掉锅子形状,取消哈哈镜般的涨大效果,这道进门的剪影也是曲折的。不知是不是她选择充当镜面的道具不够好,衬得来者裸露在外的皮显出死寂的枯灰,同男人的肤色有点相像,却更森森。
她心知自己没必要躲藏,该大大方方走出去。
可一想到自己要当着旁人的面与他调情,又觉得还是没人在好。独有两个人的空间,指尖碰着指尖,热度才足够撩人。
若有旁人在,高谈阔论的,败坏气氛。
也幸好她没出去,因为她注意到男人挪动目光,与看她时截然不同地,唇角微微上扬起来。她听不太清楚两人说了什么,只是男人略略弯腰,向她更靠近少许。
空气里似突然压过来一大团黑线,沉沉地铺满半个世界,把躲在阴翳中的S手脚缠个彻底。
他该是我的。
冒牌货。
电光火石间,一念头蹦了出来,无端古怪。
她现在首要做的,应当是反省自己才对。平生最厌弃与同性争风吃醋的事情,若是有什么事业上的目标要争上一争就算了,为个男人?
她被自己方才阴鸷的想法骇出一身冷汗,又挣扎着觉得不甘,仿佛心底有个声音呵呵笑着煽动她:想要就拿到手呀?
不论是什么,权势也好、地产也好、活生生的人也好,想拿到手里的物件,总是要千方百计算计到自己手里,之后是厌了、丢了,得到自己手里才能处置。
不到手里,就永远是朵鲜嫩的玫瑰,拿到手里,是不是饭粘子才有说了算的资格。
那边的声音停下来,随后是自动门打开时恼人的乐曲。
S慢悠悠从夹道里走出来,手里只握一瓶饮料,身上的白衬衫勾勒出清甜的轮廓,好似种水上等的翡翠,嗓音柔软,不着痕迹地打听:“刚才那是谁?”
声与形相合,是套完完整整的形象,譬如衣柜里服鞋挂饰搭配完整的套装。
听她故意打趣,男人没有作答,只一味做着收银员该做的事。这一次,蜻蜓没有落在叫他欢喜的荷尖上。
S却不在意,眼眸朝着枯灰色女人离开的方向转了两转,又回来。蕾丝边的长袖擦过男人递回的手背,从旁拿起店员用以临时记录的便利贴,唰唰写下个行字儿:“我是自由职业,平日里就在家画些小画儿,正缺个模特,报酬很丰厚。”
说完,就拿着饮料走,爱吃的关东煮也没点。
男人立刻叫住她,还是惜字如金:“今天,不要关东煮吗?”他不慌张、也不手忙脚乱,声音依旧沉稳如大提琴,显出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熟年男子的余裕。
S偏过头,只道“下次见”。
店里又冷清下来。
只是手背,被蕾丝边袖口拂过的地方,像是落了几点烟灰,零星烧灼着。大典太盯着那里,似要盯出个洞来。
便利贴上,是一串地址,下面写着时间。黑色的签字笔痕迹生出黑色的丝线,在大典太翻看的刹那就缠住他的手腕。郁冷的玫红色眼瞳却不挪不移,沉出几分别样的意味。
他撕下那一小页,拉开旁边员工休息用的小门,把便签折两折放进大衣口袋。
七八点钟的时候,S拆了盒酸奶,嗦舔着盖子,站在窗边往下看。
影幢的路灯下,果然站着个男人。
她登时笑起来,眉眼舒展。
酸奶盖上还余大半,可怜兮兮地掉进桶里。本就是她闲时的打发,如今上心的事情来了,就被抛弃得利落。
她捡了条卡其色细呢外衣,从门口的花瓶里,单摘出来一朵白玫瑰。
身子在大衣里晃荡,就这样一路荡到路灯底下,伶仃的白光照着雪白色面皮,显出种水翡翠与俗物截然不同的清透的朦胧,连着她指尖捻着的玫瑰,都罗曼蒂克得过分。
一切都是装模作样的可爱。
大典太把手里的关东煮递过去,换回来朵不能吃的花,细心用扣衣扣的裂隙别起来。
他也穿着软呢大衣,里边是米色羊绒衫,跟她一身相合,是从同一个衣柜里精心挑选出来成对的搭配。
尽职尽责的骑士长守在她身边,等她吃完,自然接过残余汁水的纸碗,小心捏合碗口,免得汤水洒出来。
S也自然而然地牵着他的手,如同揉捻一株玫瑰,在他修长的手指上揉捻,抚过他每一块指节。
这便是无需言语的问答,他来了,答案也就有了。
夜间的凉风穿不过两人合契而成的避障,S嬉笑着,心中幽微产生些凌驾于人的快意,又觉得诧异。按理来说,她早该觉得此人廉价,却是没有,反而生出“合该如此”的隐秘的喜悦。
因喜悦,连之前感受到的幽微快意,似乎也变了含义。
男人在低头看她的手指,泛粉调的指缘,涂同样柔色调的蔻丹。青紫色血管隔皮肤可见,里面是流动的血液,是有活水注入的见底清潭,鼓荡着鲜辣的生机。
“你知道,这时间来见我,是做什么吧?”
见S仰起头看他,男人用那双玫红色眼睛,一瞬不瞬捕捉她,斩钉截铁回她:“模特。”
“就这么简单?”
大典太疑惑地歪头,小腹却抵上一根纤长的手指。身体如同被唤醒般,记忆咕嘟咕嘟往外冒,还是隔膜一层,只朦胧窥视,触也触不到。
他只知道,自己的心悬起来了,成了女人手里的玩物,被轻易提溜起来。
何止不讨厌。
甚至是熟悉,好比看见风花就联想起雪月,连她唇角扬起的那点顽劣弧度都熟悉到可爱,让他觉得自己可以坏在她手里。
可不能这样。
铺满监视器的后台,泛冷光的科技感的荧幕。这里一共有36块屏,每块屏能够链接到八个摄像头,总计288块分屏,铺满小町内各个区域,就连小巷里的垃圾桶都没有死角。
不过也正说明,说是“町”,实际没有多大。
毕竟,其真实用途为刀剑回收的试验场,不是时之政的回收,是溯行军的回收。要对抗岁月长河所需消耗的能量是顺熵而行的时之政消耗量的几倍,因此溯行军的刀剑从一开始就与时之政有着截然不同的强化方向。
比起固定花数,它们着力于个体刀种内部进化,就连五花短刀也是有可能的。
在这方面,溯行军算是时之政的祖宗。
可最近开放的刀剑极化,则意味着溯行军的技术垄断被打破。突破内心自我的刀剑男士也可以通过极化展现出更强大的姿态,它们无法坐视不理,于是迅速出手。
此处即是近来进展迅猛的试验场之一。
既然突破自我的刀剑可以在付丧神道途中得以精进,那么就重新赋予人身定义,构建关系。用人束缚人的方式,强行将时空之外的存在与某个空间进行联系,以剥夺原本的自我。
操作得当,或许能够以此对刀剑本源造成逆向污染。
这是需要花费时间来完成的,作为先锋实验小组,研究者专门构建这一空间,所有踏入者均会遭到记忆清除,新的回忆则由溯行军伪装替换。
比如旁边正在粘合自己身上血肉的溯行军,它扮演大典太光世的爱人,只因为在记忆探测最初,它们察觉到大典太对那位爱人的绝对忠诚。
能够捕获这位太刀先生的喜爱可不容易,他的视界总是轻飘飘的将所有人拒之门外。
如果是能够推开那扇门走进去的存在,那么不论留在那里,他也会一同留下吧?
即便无法揣摩出那个存在究竟是怎样的个性,溯行军还是做出相应的尝试,鸠占鹊巢、取而代之。
计划会被时之政捕捉盯上在所难免,他也做好了外人入侵该有的打算。试验场目前尚未抵达最大容纳限额,如果进入新的刀剑男士,依旧是请君入瓮、在劫难逃。
在投放两小队都竹篮打水后,时之政修改了策略,将目光盯上身份各异、有着完整的作为社会动物生活经验的审神者们。
人心与人际的难测之处,自小而大地构成时空向前行进的脉络,更重要的考量,是审神者才是最熟悉本丸刀剑、与他们同进同出的存在。
病急投医,结果变成时之政的神之一手,硬生生将了一军。
第三块屏幕上,在商业街直接纵火的女人正抓着烛台切的手躲避溯行军的逮捕四处乱窜。腾空的火舌唤起古旧的记忆,手段够损,却相当有用。
第九块屏幕上,不知如何混进企业中的女性长发盘在脑后,正抓着长谷部进行一年一度年底审计,桌子上摆放的报表令人绝望。
……
第二十四块屏幕上,吃着关东煮的男女在落下又浮起的路灯下散步,双目对视间,是劣化的引诱。
实在各有各的手段。
记忆可以被篡改,但也可以被轻易重塑。同样的两人,从相遇那刻起,未来的路线就已经是既定的。或许会偏离,但总偏离不出太大。
熟悉感会逐渐让被囚困的刀剑们察觉异常,然而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
无论如何,都要驱逐殆尽。
第三块屏幕已然失守,刻意分出小队去逮捕靠纵火唤醒刀剑记忆的入侵者。可屏幕上烛台切动摇的眼神,就让此处的监视者察觉已经迟了。
手段虽损,却着实有效。
它不能让自己监管的角色再失守,权衡出结果的溯行军转身离去,不算高挑的身形与S竟有几分相似。
为了扮演好这个角色,它可是下了苦功夫,浏览市面上最盛行的恋爱文学。莫说广为流传的的BE美学典范罗密欧与朱丽叶,连霸道总裁爱上我这种路边摊都没放过。
煞费苦心。
“你说得对,是做模特。”不过闲谈工夫,花瓶中摘出的白玫瑰,花瓣边缘已呈现出脱水的褶皱,变得不好看了,被S随手抽出来,丢弃路边,“不过我不喜欢画在布料上,也不喜欢画在纸上,平板电脑太先进都不会用。”
她转身往回走,男人就这样步步跟随在身后,眼神恋恋地朝路边的玫瑰看去。落地的玫瑰染泥,愈发像白蛾振翅时斑斑驳驳的纹,扑煞散开,成群袭来。
好叫人心痛,大典太却只是扫过一眼,不懂自己那份从容是为什么。
就像他也不懂自己为何会来,带着她常常点的关东煮,冷风里站在路灯下,等窗边的女人终于笑出来,下了楼。
更不懂怎么自己就笃定她一定下来,连惶恐都没有。
踢踏交错的跫音回响在楼道,连成无有尽头的舞曲。房门打开的时候,里面泄出温柔的暖光,门口的花瓶半满水,犹插几株玫瑰,开得旖旎,被照顾极好。
所有的色调都跟女人的装扮恰和,深深浅浅、明暗交错着,调色刚刚好,连在一起比画动人,却不见画笔与色盘,尽是谎言。
他顺手带上房门,门锁“咔哒”一声,在前面带路的女人连头都没回,兀自去厨房倒两杯水,一杯自己端着,擎到唇边,湿湿饮着。
另一杯直直递到他跟前,他想接过,女人却柔柔躲开,黑漆的双眼望他,又是一道饵。他难得笑,忘了如何笑般,唇角向上挑,略弯腰张口去接。
她却不肯好好喂,或许从开始就没想着好好喂,顽劣得紧。
任由水从他唇边溜出去,淋淋漓漓打湿衣衫。他有时间分神,从玻璃反照中窥自己,想今天选错了衣服,该穿衬衫来的。
她确实格外中意他的外表,眉眼总是冷峻的,带点儿倦,似乎对什么都不很上心,只远远抛来冷眼,似拘不住的猛兽。
然而这个人,分明也是会为家门口的流浪猫不敢靠近而悄悄蹲在角落独自难过的。
可爱的反差只会让她欺负得更过分,得要他在床上掉几滴生理性的眼泪下来才觉足。
意到浓时,S狎玩他的舌头,尽情享受容纳与被容纳的快乐,吐着气纠缠在他耳边,一遍遍重复着他名字。
光世、光世……
清炯的大眼睛,映照出的,净是他的狼狈。可纵是狼狈,也带着格格不入的溺爱,是糟乱小酒馆里脉脉演奏的大提琴。
柔顺的羊绒。
古龙水。
落日和带硝烟的子弹。
唯独在忍耐的欲沼中浪荡摇摆身躯。
“光世。”
靡靡的音色,落雷般在男人耳边炸响,他陡然惊醒,恍惚想起名字合该是两人各自的隐秘,未曾交换的信物,她怎么知道?
身体的惯性与记忆的反驳打成一团,大脑深处,什么东西破土而出似的,传来阵痛,眼前人也变得迷幻而不真实。
眼前幻出一片虚影,枯灰色皮肤的“女人”巧笑倩嫣,脸上是与外壳无二的纯真蜜软,羞红着脸诉说恋慕的话,被他一刀斩断。
随后就是另一个。
换另一个泼辣些的,粗野些,却依旧羞红着脸靠近。
又能怎样呢?
虚假就是虚假,换几次都一样虚假。
旧时的文艺剧写不出她那样叛经离道的女人,怎可能是娇羞笑着吐露爱语的类型?这个恶劣至极的人类,只会肆无忌惮、尽情地欺负他,叫他狼狈不堪,被自己的东西沾满全身,再与他接吻。
把看上的东西拿到手,随心所欲去改造,折腾到筋疲力尽。
太坏了。
可执掌天下五剑之一的主君,行动出格些又能如何?
合该如此。
好比薮椿于武士而言,是首落而死的亡花低语,于刀剑而言,则是削首如泥的锋锐神气。
于常人看来的叛经离道,于大典太而言,就是契合得刚刚好。
溯行军的敌刃无论如何模仿不来的。
只是被掩藏的记忆一拥而上,骤然袭来的冲击让他陷在某种诡奇的状态,像失了神。视界却漂浮在半空,漠然冷静地梳理着,审视着。
门铃突然响了。
一下一下、叮铃叮铃地吵闹。
S满意地欣赏自己的作品,应门时衣衫都还齐整。
门外站着的,就是枯灰色的“女人”,S觉得她面容熟悉,却怎么都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的熟人。
可不是嘛,人不照镜子,怎么知道自己长什么模样?岁月的变化永远是多年不见的老友最易觉察,自己是很难得知的。
门一开,它便嗅到不可明说的气息。
心想别是迟了,担心什么来什么,真已经迟了。
独视界悬浮在半空的大典太清楚,来者是溯行军,属于近侍的职责复被捡起,抵抗住记忆的混乱,挣扎起身。
他的动作显然是被误会了,S舍掉刚才鱼水中的畅快,面色沉下来——她是真敢搞囚禁PLAY的。左手抓在门板上,捏出清晰的指痕,如揉捏一团豆腐,而不是合金。
不太对劲……
溯行军盯着被捏出痕迹的门板,心里大呼不对劲,向后悄悄撤步。再看过去,头发微微凌乱的女人已彻底不是清纯可人的相貌,藏于深水中的暗礁逐渐显露真容。
这个年头的审神者都怎么回事?
它有点怕,悄声将手藏在背后,随时准备把本体拔出来,什么任务成功与否已经不敢再想,表面上还是硬着头皮继续演:“你,你怎么能勾引别人的男朋友?”
它不知道自己现在就像S本丸里那只狐之助一样,语气要多弱势有多弱势,哪称得上质问?
是因为本来就不是,所以才心虚吗?
也亏溯行军是没有汗腺的,不然此刻要汗流浃背。
S没笑,黑黢黢的眼睛锁住它,像看死人,说不定她已经开始盘算,有漩涡在她心底酝酿着。
“勾引?”她轻声念着,唇角终于上挑,转过头便拽住光世的手臂, “你觉得,这只是勾引?”
此刻的溯行军,只觉得脑袋哄乱成一团,瞳孔疯狂震颤——它看见了什么?
难怪之前什么类型去靠近都毫无用处,正常人哪有这么疯的?!
在敌刃面前开演金瓶梅,原来如此,这才是人类的思维方式吗?难怪它们拼尽全力依旧无法战胜。
此刻年轻的溯行军,大脑正在经历疯狂烧烤。而大典太则是纵容着,警惕着它下一步行动,同时享受S主导的新一段沉沦。
或许是他的纵容过于熟悉,又或者是亲密的主与刀间,难以言明的幽微感应。
仅凭记忆,又如何能阻止命运踏入同一条河流?
在她抬眼的瞬间,心意相通的主与刀便一拍即合,将接下来的脱出方案敲定。
锋刃相撞的时刻,大典太已经站在它身后,凝霜的气氛终于还是逼溯行军拔出本体,身上的皮肉瞬间就溃散了,露出不断散发绿莹莹磷光的骨头。
眼见熟悉的造型,所有过往瞬间明晰起来,再没有丝毫隐瞒。更准确点,她是兴奋起来——原来感觉是没有出错的。连带着自己抵达此处的原因也一并想起,愉悦的同时带上鲜明的怒气:“原来是你们拐了我婚刀,你们这群刃贩子!”
溯行军怎么也想不明白,它就是努力想出个红白玫瑰的剧本,怎么反而把记忆给刺出来了。正常走向,难道不该是两个女人落窠臼的争风吃醋吗?
从一开始就错了。
在S心里,她自己根本就和红白玫瑰没半分关系。她是摘花人,摘花的人哪有什么细腻心思,只顾着到手里的是否能把玩就够了。
便是自己的刀也不例外,对自己什么恶习心里有数,所以她从不沾惹,怕一旦做了过分的事情,本丸得散。可例外就是为此存在的,她不想,不代表别刃不想。
在大典太看来,努力收敛起自己的坏脾气,就连梳妆打扮都尽可能走和煦亲切路子的审神者,是种另类的温柔,也是种另类的不自由。
跟他一样,都是从仓库顶端的四角小窗户,去欣赏四季变换的人。
可审神者却能把他从仓库中喊出来,那么他也得把审神者喊出来。再恶劣些都没有关系,他的执掌者随心所欲时,才是最耀眼的。
失去记忆混乱这层枷锁,斩灭溯行军就和丢弃一块垃圾同样容易,S揽过他的腰,捡起外套披在他身上,皮肤尚存云雨间的温度:“原来就是我的爱刃呀。”
难怪越看越爱。
就在他们黏黏糊糊的时候,几个街道外发生大型爆炸事件,被溯行军警惕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
都是被时之政精挑细选投放进来的审神者,哪有几个正常的?
站在门口往外看,S忍不住吐槽,自制□□的威力居然还不错,学好数理化果然在哪里都能混得开。
大典太拔出本体,对着头顶不断洞开的溯行军通道,不太确定S说的“开”原来是这种“开”吗?
就像时之政会通过解决溯行军来维持某个时空的稳定性,现在他们正在做的事情,实际上跟溯行军是一样的。
在这个被溯行军设定好的进程里,毁灭掉原本预定的故事发展脉络,形成新的故事,必然会导向所处时空的不稳定,随之而来的就是……
职阶巴萨卡的刀跟他的拳皇婶自如穿梭着,直至这个隐秘的空间被时之政彻底攻克下来。
“所以,主君您的鸡毛掸子呢?”
坐在时之政特供休息室等待刀剑身体检查结果的S,收到来自初始刃的灵魂一问。
“唉、那就说来话长了。”
“请您长话短说。”
“本来是想带过去当锚点的,想着万一出什么问题说不定就跟漫画里那样看见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就想起来之类的……”S微微有几分脸红,“结果刚降落就在光世的便利店附近,彻底忘掉了!”
作为刀剑是否应当同情被遗忘的鸡毛掸子,这确实是个问题。
恰好刚做完检查的大典太走出来,手上带着一张检查证书,身后跟着的工作人员不知为何表情微妙。
S当然是起身迎他,他们需要回本丸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作为本次任务顺利完成的报酬,除去最基本的甲州金、小判等奖励外,参与者还可以得到半个月的小假期。
她早就预订好了出门游玩的行程。
只是……
检查书塞到S手中,仿佛不知羞耻为何物,大典太从怀里掏出一张金色的券:“……给。”
S接过一看,是专门为受到迫害的刀剑男士们提供的上报电话及地址。
头顶传来男人闷闷的声响:“他们说,我可能需要这个……”
啊这。
身后的工作人员已经彻底眼神死了。
歌仙则是如同直挺挺的电线杆子杵在那里。
只有事端中心的两人浑然不觉,大典太甚至添油加醋:“他们好像误会了什么。”
嗯,只是做得太过激了而已。
小情侣过于恩爱常有的事情。
只是S来回翻看着那张券,最终还是折起来,放到大典太的口袋里。
她当然知道自己是多么恶劣的人,也知道自己每一次都倚靠大典太的纵容,不断对他做出更加过分的举动。
如果有一天,她真的做了不可挽回的事情呢?
真是难以想象,会这样担忧着的人类居然会对自己的所有物任性使用、弃置。那些落到地上沾满泥土的玫瑰,真是是被她抛弃的吗?
会愿意无限制地纵容、溺爱,本就是因为被偏爱得过分。
大典太的手掌在S脑后摩挲着,将她散乱的发丝重新理顺、归拢、绾成简单的发髻,再捉着她的手,一道回本丸去。
——
“完全想象不到啊。”
在这一天更早更早,早到大典太才到本丸没多久的时候,老年刃的茶会上,今剑用手捏起金箔点缀的小茶点,无忧虑的面容散着几分不解。
“我还以为审神者是不会跟哪个刃亲密接触的类型呢。”他们的主君,有着能够在人群中游刃有余的能力,也有孤身坐镇天守阁后方的沉稳。
虽然她看起来年轻漂亮,像部分电影里只能作为美貌花瓶点缀男性主角花边新闻的女人,几乎所有刃最初都对她产生过类似的误解——柔弱地像小百合花般揉搓即碎,需要被人捧在手心呵护。
在他们见识到出于愤怒的审神者,徒手拆下所谓“暗堕本丸”的大门,把审神者失格的前同僚一拳砸在墙上扣都扣不下来前。
大典太就是那时候被带回来的,他显化时那座本丸已经走到末路,后来作乱之人自顾不暇,也没时间理会他。这位从显化时,就用自身灵力来为受伤同伴们进行治疗,以至于当时之政介入后衰退到连显化都做不到的刀剑,就这样被送入引换所,直到S出于补全刀帐的目的,机缘巧合将他带了回来。
“哈哈哈,那是因为你那时候没跟他一起下过棋。”三日月呷着茶,回忆起在足利家的初次相见,“他那时候,其实就已经相当爱逗弄人了,只是总不露出来,外人还以为他老实得不行。”
棋道,是互相侵占的技艺。
是估量着对方的算计,再顺水推舟的技艺。
他下很好的。
或许除了大典太自己,没有任何人知道。无所顾忌噙着笑意,向失格之人施加惩戒,转过身却带着同样玩味的笑容将受伤的短刀驱赶到身后那一瞬间,他窥见的是什么。
被柔善掩盖的从不曾退让的内心,用自己的反差无声反抗他人狭隘的目光,多恶劣的女人,却夺目得过分。
如果有谁能够随意扯下他用以束缚灵力的注连绳,却不曾有丝毫退让与畏惧,那就只有这个人。
那就是大典太当时的想法。
三日月忽得展开折扇,挡住双唇:“哎呀,他们定情的夜晚,据我所知,可是大典太阁下自己从寝房出来,坐在天守阁下面往上看呢。”
就在主君安寝的房间,那扇四方的小窗子下面,他看了那么久四方的小窗,自然知晓如何让S从那里一低头就见着他。
他没带关东煮,只是S觉得有趣,问他要不要上来。
总有些不需要回答的问题,他太明晃晃,让S都为自己有可能的移情别恋愧疚,为自己有可能会伤害到他感到担忧。
那就是这个表面上老老实实、步步退让的大典太先生将军的瞬间,他那份可以拨打出去寻求援助的金券,此刻也跟酸奶盖一起躺在垃圾桶里。
有恃无恐。
同样是好几年前没写完的梗,难得翻出来就修修补补填坑了。
我到现在都记得这个梗起源是有天晚上睡觉做梦,梦到一个超绝脑回路的疯审发现自己的婚刀被拐走,婚刀的“妈妈”甩出钞票让审离开“她儿子”,然后审子发疯把婚刀按在“妈妈”面前直接上了。
对,就这么狂野。
醒了以后自己都被创到,所以这篇审设其实就是那种豪门妈狂甩几千万钞票要求女主离开霸总儿子那种文里的小白花女主,但是只有外形像,实际上一点也不白花,超狂野!
徒手拆大门的狂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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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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