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星不如一月》苏亓安

3、归途

　　宫宴结束后的第一天，前来祝寿的众人陆续离开，凌嘉翊因为要事多留了几天，云栖为宫中女眷置办衣衫也耽误了几天。

　　“云朵朵，我们什么时候走啊？好无聊啊，我已经把燕京逛了八百遍了”，张如月一边说一边手上比着八在云栖面前走来走去，“啊啊啊啊……”。

　　云栖宠溺地摇摇头。

　　第二天云栖早早入宫向太后辞行。太后握住云栖的手不舍道：“小栖，这么快就走吗？不再多留几天了吗？上一次见你，你还像睿儿那般大，却精明得不得了。一晃这么多年过去，小栖也可以独当一面了。”语罢，便着李嬷嬷取来一只白色的鹿皮鞭。云栖接过鹿皮鞭，本能朝太后靠近，上前几步又后退。“云栖在宫中多日已是叨扰，便不再多留”，云栖眼神坚定地望向太后。

　　太后知道云栖性子倔强便也不再强求。

　　向太后道别后，二人起身返程。

　　“呜呼呼呼…终于可以回家了。皇宫好压抑啊。”说着说着就开始叹气。

　　“小小年纪叹什么气，叹气会影响气运的。”一个脑瓜崩落在张如玉头上。

　　“呜呜呜…你竟然打我，你不爱我了吗？我要告诉你爹。”张如玉一副可怜小狗的模样盯着云栖。

　　“哪会啊！来，小爷香一个。”

　　马车里是这般，马车外是那般。

　　林衍之戳了戳凌嘉翊，“嚯，这云小姐莫不是白日宣淫？”

　　凌嘉翊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暗自腹诽。

　　而车内二人浑然不知。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终于到了直隶边界的驿馆。驿馆很大，奔着牡丹宴去往燕京的人应当不少，可这时却没什么人，甚至有些许诡异。平常的驿馆少说也有三四伙计，如今只余一人。
　　下个驿馆距离六十里，二人只得硬着头皮住下。

　　小二见来了客人，脸上是又惊又喜，别提有多精彩了。

　　二人放下行囊便下楼吃饭。

　　“小二，这驿馆为何如此冷清？”嘴上如是，手却轻敲着菜单。

　　“今年的客人不如往年多，我还是和掌柜有亲戚关系才能留下的。”

　　“不应该啊，这个时候牡丹正艳，各地人皆慕名而来。”

　　“许是今年牡丹开的不够盛吧。”

　　“哪有？明明很盛…呜，好香。”张如玉嘟哝着。

　　小二一副迷茫的样子盯着张如玉。

　　“她说丰盛，菜很合口味。”云栖讪笑道。

　　“那当然，咱驿馆师傅的手艺可是一绝。那就不打扰二位用膳了。”小二上完最后一道菜便退下了。

　　翌日清晨，二人收拾好行囊便匆匆启程。三晋的风景格外迷人，群山环绕，让人感觉自己是隐居山林的隐士。白天天气适宜，但早晚温差较大。这个季节正是降水稀少的时候。但也是春耕播种的重要时期，田间地头一派热闹的景象，百姓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途径中州却是一片民声哀怨。中州气候四季分明，春季温暖多雨，夏季炎热潮湿，秋季凉爽干燥，冬季寒冷干燥。一些百姓聚在地头。

　　“……您看这小麦的麦粒未免太小了吧。早前可不是这样的。”一农夫托着小麦。

　　“是有些干瘪，今年雨降得少了些。”一个看似村长的人答道。

　　云栖虽善女工，但绝不是满脑只有刺绣。她平时不只看些四书五经，《徐霞客游记》她也是倒背如流。

　　“李叔，到村子里找一处地方落脚吧。”

　　“好的，小姐。”男人略微偏头回应道。

　　一农户门口。“大娘，我们是去直隶省亲的。现今是归家途经此地，可否在这里借宿一晚？”

　　农妇扫了扫三女一男。“这……我家一共就两间屋子，怕是不太便宜。”

　　“无妨的，大娘。我们可以挤挤……”云栖往大娘手里塞银币。

　　“这，好吧。我家炕大，几位小姐便同我睡。这位老爷便同我家当家的挤挤吧。”

　　“那就多谢大娘了。”

　　“嗯……终于可以休息了。这几天在路上赶路人都麻木了。愫儿，快帮我按按摩。”张如玉呈“大”字往炕上一趴。

　　“中州夜里还有点凉，我拿了些干净被褥来。”听到声音，张如玉噌的坐起来，装作一副淑女模样。

　　“多谢大娘。您休息会吧，剩下的我们自己收拾就好了。”

　　“好好好，你们年轻人自己看着办。”

　　“哈哈哈……”愫儿一副憋笑又憋不住的样子。

　　“愫儿！我让你笑我。”只见坐在炕上的张如玉倏的扑倒愫儿，便开始挠痒痒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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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三人紧紧相拥，中间的云栖被“两只八爪鱼”紧紧缠绕。

　　翌日清晨，一群人围着小麦左看看又看看。“你们说这麦穗到底怎么一回事，这一片又长得格外好。”

　　“起开！起开！为什么我家的干瘪，你家的麦穗就颗颗饱满？莫不是你动了手脚。”

　　“王老三你莫不是这儿有问题。你家的小麦干多久了，你管过吗？”吴铁柱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少在这胡说八道了。就是你嫉妒我。”王老三开始胡搅蛮缠。

　　村里人都知道王老三整天游手好闲，成日在村里晃荡，路过有女儿的人家甚至出言调戏。他也是受过杖刑的，可是仍不知悔改。

　　吴铁柱心想：嫉妒你什么？嫉妒你名声臭，嫉妒你屁股开过花。

　　“村长，昨儿瞧见你们在讨论麦穗大小的事。可否给我一观？您别误会。我家里是开粮铺的，我自幼跟着父亲下乡收粮，各种问题都遇见过。没准，我可以帮忙。”云栖极力安抚村长的情绪。

　　村长上下打量着云栖，满脸透露着不相信。

　　“您就放心吧。她对这些问题的见解绝对会让您大吃一惊的。”张如玉一副‘快相信她’的架势实实在在拍的胸脯一声闷响。

　　“中…可以，丫头”，村长略微放松些，“喝茶喝茶，虽是比不上城里的茶，但乡里的茉莉花茶别有一番风味”。

　　“您看这个，干瘪粒小，有穗无籽。那个穗大籽丰。而今临近成熟期缺水会导致小麦产量下降。听闻那个的农户对小麦的生长不闻不问，自然会导致籽粒干瘪。您可以弄个灌溉装置，切忌急于求成……”村长听得两眼直冒光。

　　村长和大娘望着远去的马车久久不离去。

　　“云朵朵你还有事吗？我们一起回家吧。我想吃奶奶做的盐水鸭，要是有赤豆酒酿元宵就更好了。”张如玉望眼欲穿地幻想着一桌美食。眼看就要出中州了，谁料从江夏郡涌来许多流民。

　　“是有事的，现在看来得搁置一下呢。”

　　张如玉还没反应过来，流民就把马车围了。“吁……”顿时马车颠簸，差点将二人甩出去。

　　“嘿，你听说了吗？钟县从申州买了些粮，正在前头粥棚施粥呢。人有些多，去晚了可就没有了。”来人边说边指向众人的来时路，作势要跑。

　　流民们蜂拥而来，蜂拥而去，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剩报信的人站在原地。“这位大哥，你为何不去，只是专程来报信吗？真是太大度了。我这里有些口粮。不嫌弃的话就拿去吧。”张如玉透过纱帘将粮袋递了出去。

　　不见那人行动，只听见一声嗤笑。“我看起来有那么像流民吗？”一张脸就这样凑了过来，可把张如玉吓得不轻。只见一张脸黢黑，剑眉星目的。

　　张如玉直愣愣地呆住，半天挤出来一句“吓我一跳”，转头对云栖说：“你说他是不是这有问题。”云栖不语只是一味让张如玉去交谈。

　　声音自是听不见的，可是动作都让黑大哥看在眼里。

　　“黑大哥你拿了东西就走吧，我们还有要事。”张如玉还真是语出惊人。

　　车内沉默的云栖忍不住笑出了声，车外的黑大哥感觉更黑了。

　　匆匆一别后，一行人来到了粥棚。流民自觉地排成几队，等待着来之不易的食物。“狗儿吃，娘不吃。”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患了疯病母亲在哺育她的孩子，身旁躺着一个抽大烟的男人似乎正在酣睡。

　　二人浑然不知身后站了两个人。“看什么呢？”一道男声在耳侧响起，将云栖吓的一哆嗦。云栖回头只见男人的下颌棱角分明，脖子清晰可见的青筋。男人顺势低下头，二人四目相对。一种液体从鼻子流出，凌嘉翊顺势接过递来的手帕擦了擦，却发现不是冷的是鼻血。凌嘉翊霎时间羞红了脖子。其实，云栖的双颊也泛起一抹红。

　　一只手伸进了纸包里，拿了蜜饯就往嘴里放，准备再拿时根本碰不到。转头发现张如玉一副警惕的模样盯着自己，就像在说：想吃自己买啊。“大哥。我们很熟吗？”

　　云栖二人转过身来。云栖先一步开口道：“我和黑大哥可以算是熟人了。”

　　“黑……黑大哥。他是黑大哥？怎么可能。”林衍之慢慢地贴近张如玉。本来张如玉是想用用纸包挡住他的，不小心劲儿使大了，直接怼到了别人的嘴。林衍之的嘴就这样水灵灵地和张如玉的手来了个亲密接触。二人默契地往后各退了一步。

　　一行人汇合后，便在粥棚里施粥，累了就换班。暮色降临，众人启程前往知县府，一路上走走停停。终于在天黑时赶到，知县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您来了，请进请进。”

　　“我就长话短说了，去年江夏郡的年成一般，再加上今年的降雨不多，玉米产量降低，百姓难以果腹。要赶紧采取补救措施，以免造成更大的祸患。”身旁的侍从将卷轴呈给知县。

　　翌日，衣着轻便的云栖早早等在凌嘉翊的必经之路上。凌嘉翊远远就看见身材纤细的女子来回踱步。云栖回头正好看见凌嘉翊，便朝他挥手。阳光正盛，洒在二人身上。

　　田间，一男一女拿着图纸指导着工匠们修筑工程。二人顾不上讲话，只是午休时同坐树荫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