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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骗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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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好些困惑需要时间慢慢解开,薛意安并不心急,此刻不过缓缓道:“陛下这是看重你兄长,娘家得力,陛下自然也不会怠慢你,是好事啊。”
纪婵从来不忸怩,爽快应着,“正如娘娘所说,是好事,连皇后娘娘都对我多看重了几分,特地提醒我过几日的赏花宴上要一展才艺,可我哪有什么才艺。”
说起这赏花宴,是皇后身体大好后,特吩咐贤妃操办的,仍在凝春湖旁,陛下也会亲临。
薛意安揣测,这是因着曾经在这里落水失了面子,如今一是要证明这件事对她没有半分影响,二是从何处跌倒便要从何处爬起来。
自然后宫里每个人都收到了邀约,都说要去。
凤鸣宫传话的小太监还说,若什么才艺都没有也不打紧,总之后宫娘娘小主多,不会的捧捧场便是。
薛意安什么都没有准备,也不觉得皇后会允许她出风头,于是所有的心思都放在王美人那头。
王美人帮着晒书那天,顺走了一张落款“意安”的书信。
阿越心细,当天晚上就发现了,主仆二人却并没有声张,只是在第二日时,薛意安特地去小厨房做了一道糖醋荷藕差人送去乾明宫。
妃嫔讨好皇帝,是再普遍不过的事,在后宫里掀不起波澜,也很快被遗忘。
云逸宫里一直平静到赏花宴那日,薛意安随便择了件不出错的衣衫,梳了寻常发髻,带上阿越,早早来到凝春湖畔。
夏季的湖面泛着粼粼金光,岸边柳树长叶细裁,青翠欲滴,上有羽色鲜亮的黄莺婉转啼鸣,见人来了也不躲,约莫是宫里人故意常常喂食,养得鸟儿对人没有畏惧,以此来讨好主子们。
薛意安到时皇后还未至,几个妃嫔零零散散地或坐或站,见到她都起身行礼。
“都免礼罢,皇后娘娘的宴席上不必同本宫拘着。”
薛意安知道自己不是今天的主角儿,早早入座,只等“戏台子”搭好,看着皇后和其他妃嫔大展奇才。
纪婵坐在她的下首,对面是柳容华,柳容华一点没变,还是那样带着淡淡的孤傲,周遭没人和她讲话,她也怡然自得。
“姐姐知道吗?柳容华这些天在她的凌月阁里吐了两回,不知是不是有孕。”纪婵想起来什么似的,特歪着身子和薛意安耳语。
薛意安心中“咯噔”一声响,紧接着便是不可言说的失落,好在能维持着表面不变,轻轻问:“没请太医瞧瞧么?”
“请是请了,但太医摸了脉,说脉象很微弱,也不敢肯定,只好按有孕之身开了方子先调养着。”说到这里,纪婵更讶然,“这是眼下宫里最大的事情了,皇后和贤妃都被惊动,姐姐居然不知道?”
薛意安尴尬笑笑,“确实不知,若早知道,就该送些贺礼给柳容华了。”
“倒也不急,因陛下并没有很看重,连凌月阁都没去过,只说即使有了,没过前三个月也未必能稳稳落地,不想空欢喜一场,因此只吩咐了柳容华暂时当做没有,好好养着身体便是,素日里晨昏定省,皇后娘娘遵着陛下的意思,也不敢提。”
纪婵看向薛意安的眼神,着实有些担忧,“姐姐整日在云逸宫中不知宫外之事,阿越也是个消息不通的,王美人出入云逸宫倒频繁,可只会些阿谀奉承之词,有事也不不告知姐姐一声,这就像闭塞耳目一般,怎么能行?”
薛意安反倒给阿越开脱,“近来阿越在帮我操心别的事,一时顾不上也是有的,至于云逸宫里其他人……我不会教,他们一个一个手脚粗笨,出去打听的时候得罪了谁也不好。”
说是这么说,心里倒是把霍承渊拉出来狠狠骂了一顿。
骗子,大骗子,眼下孩子都有了,还说什么没有夫妻之实?
早就不该对这狗皇帝有期待!
正在脑海里幻想着扎霍承渊的小人,守着的宫人高声唱喏,说是陛下、皇后娘娘以及贤妃娘娘都到了。
薛意安起身行礼,微微抬眸,正与霍承渊的目光对上。
这许多人里,自不是巧合,只可能是他想先看到自己,然而薛意安的脸色很冷漠,慢慢地垂下头去。
霍承渊就一眼,便知道她不大高兴,很是莫名,自觉最近连面都没见上,又何谈得罪。
人多不好问,只能入座后清了清嗓,道:“都平身吧。”
目光再投过去,薛意安仍微低着头,留给他一个头顶,青丝细密,梳得规规整整,可哪有灵动的双眼让人瞧起来欢喜。
皇后坐在一旁,扫视了一圈,笑道:“今天来得倒是齐整。”
周雪音笑道:“皇后娘娘吩咐办的赏花宴当然与众不同,嫔妾们都想来开开眼界,这不,大家都一早来了,嫔妾还担心有什么不周之处,好在娘娘来了,嫔妾就像是有了主心骨。”
皇后看向她,“你也辛苦,本宫看这赏花宴上的果子都十分新鲜,还有这旁边挪来不少盆栽的花儿,湖风一来,就能闻着清雅香气,实在不错。”
言罢她眼风飘向霍承渊,“臣妾不过是有个想法,贤妃亲力亲为做成这样已很是不错,臣妾向陛下给贤妃讨个赏。”
霍承渊“嗯”了声,“回去后朕让陈允挑些首饰送去永华宫。”
所有人都看出来霍承渊这是顺着皇后的意思,其实心不在焉,更加坐实了帝后之间感情颇好。
而周雪音谢恩之余,背地里的神情没人看得到。
真真是不论做什么都得不到皇帝的另眼相待,她也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错。
皇后不在意这样的情绪,只催着周雪音把排了新曲子的乐师召上来给众人演奏。
一时清乐起,席间的气氛也活络了好些,除却柳容华不能饮酒,其他人多多少少都用了些果酒,而薛意安心里头堵着一口气,一杯接一杯,总是不停。
前世的她分明是不在乎霍承渊宠幸谁的,因为从来没想过能得皇帝的偏爱,但人最难受的事莫过于以为自己得到了,偏偏又在一夕之间失去。
周雪音操持整个赏花宴,自是耳听六路眼观八方,薛意安的失态她看在眼里,虽然不知薛意安是因何不得意,心里总算有了些快意。
她拿起酒盏,冲着薛意安的方向,笑着说:“昭仪妹妹可别一个人喝闷酒,来,姐姐这杯酒同你喝,希望这宴席上的菜肴点心,都能合妹妹的胃口。”
薛意安知她心中郁结得找个更凄惨的比一比方能疏散,但眼下着实没心情计较,反而起身后双手捧着杯盏,往前一送,说了句实在话。
“姐姐辛苦,这一场宴席办下来,不论是歌舞曲艺,还是满桌佳肴,每一处细节都要尽心竭力,姐姐背地里不知道熬夜看了多少账本,下了多少苦功,妹妹我为了姐姐所付出的这些心血饮尽杯中酒,姐姐随意。”
言罢,她仰头喝下,甚是豪迈。
周雪音万万没想到她竟说出自个儿的心里话,就算再不喜欢薛意安,也鼻头一酸,泛起点点泪花。
只是热热闹闹的日子,又不好擦,只借着仰头喝酒蹭了蹭眼角。
一杯酒刚落肚,薛意安又来了。
“贤妃姐姐,这一杯嫔妾敬你,就敬你为人爽直,行动利落,夙兴夜寐,你为大楚后宫所做的一切,咱们都瞧在眼里吗,别人或许不把你做的一切放在心上,但我,”薛意安使劲拍了拍胸口,“我都搁在这儿。”
这下可好,周雪音刚收进去的泪,又生生给逼了出来。
字字句句,都往她心坎上撞。
“妹妹啊……你我姐妹的情谊,都在这酒里了。”
她捏着青釉酒盏,送至唇边,一饮而尽。
那边薛意安自然不甘落后,满满当当一杯,喝起来就像牛饮水。
才放下酒盏,霍承渊皱了皱眉,“贤妃和薛昭仪不要喝多了。
皇后在他身旁轻轻笑着,“是啊,明明是赏花宴,赏花为主,喝酒是辅,贤妃和昭仪这样给自己灌酒,失态倒也罢了,就怕弄坏了自己的身子。”
薛意安抬起头,喝了酒后,一双眼倒是明亮的很,“多谢皇后娘娘关怀,不过臣妾的酒量还不错,这点酒还醉不倒。”
只谢皇后,偏不谢他,霍承渊也觉得心里堵着了什么,恨不得现在就把这小东西拉去僻静无人之处……好好地问一问,奈何赏花宴未完,只能不快地说:“这支曲子还要奏多久?宴席何时结束?”
皇后会错了他的意,立刻使唤周雪音,“贤妃,这曲子陛下不喜欢,让乐师们停了罢。”紧接着又看向霍承渊,“听闻宫里的姐妹们个个精通琴棋书画,为了这次赏花宴也准备了许久,陛下不如看看?”
霍承渊正要拒绝,薛意安忽然笑着道:“既是姐妹们用心准备的,臣妾也想开开眼界,陛下可不好叫姐妹们寒心呐。”
唔,这会儿心里不痛快,又怎能叫他好过。
霍承渊神色复杂,对她招了招手,“薛昭仪,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