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迟》落日染染

60、第 60 章

　　我不太喜欢冬天，尽管我很爱雪天。因为每年冬天，沈栖迟都会咳嗽得厉害。从我上学在别院的时候就是，深夜路过书房，总是听到他低咳的声音。有时候我会热一杯热牛奶给他，他那时候也会收起冷峻，朝我感激点点头。
　　今年冬天他并不好过，他的身体远比当年差，有时咳嗽厉害一些会马上气短胸闷，瘫痪的双腿也会开始抖动起来。所以近些日子他很少坐轮椅出屋，基本都在室内，在书房看书看报告，状态好会画画，但是画不久，因为他的右手容易发抖。更多的时候，都在卧床。
　　阿福搞了一些润肺的方子，煮各种奇奇怪怪的汤水，说是希望能缓解沈栖迟的咳嗽。
　　沈栖迟无奈，有时配合喝几口，有时生气了就一口都不喝，轻叱阿福，唉，你搞这些劳什子做什么，我的病要是能被这些汤汤水水医好，我哪里会是现在这幅样子。
　　阿福知道沈栖迟近来整日卧床情绪不好，陪着笑脸说，大少，这个是老家村寨的秘方，您试着，保不齐也有点功效……
　　我一看沈栖迟的脸已经乌云密布，赶紧打圆场说，好了好了，阿福，汤留下，我喝。免了的某些人浪费好东西。
　　阿福出去后，我看沈栖迟还有情绪。说，喂，沈大少，人家一片好心。
　　沈栖迟黑着脸不理我，一边轻咳，但就是不喝。
　　其实我很心疼他，他此刻整个人无力倚在床上，早上那阵头晕胸闷，脸色煞白。我也不劝他，只是想逗他开心，便几大口喝完那味道奇怪的汤。
　　他还没反应过来，我就捏着脖子，跪在地上，表情痛苦。
　　呃……汤有毒！……呃……好痛……
　　一下子沈栖迟慌了神，用手臂撑着自己坐起来，非常紧张地说，溪南，你怎么样！怎么回事！
　　我看他身体歪斜，要挣扎着下床过来看我，连忙嘿嘿一笑说，骗你啦！
　　沈栖迟一怔，继而按着心口，一副拿我没办法的样子，苦笑说，捣蛋鬼，你就不怕我被你吓死了？
　　我跳到他身边说，怎么样我演技是不是真的很好，水城的奖，也不是白拿的！
　　他展颜被我逗的开怀笑了。
　　沈栖迟笑容很好看，俊朗而温暖。和他不笑的冷峻截然不同。
　　我说，你看，你这样笑多好看，黑着脸丑死了。
　　他笑着说，还不过来帮我坐好，我是真没有力气了。
　　我连忙扶正他的身体，重新把散乱的的毯子给他盖好。他的腰腹一片瘫软，一点力气都没有。我有些心疼。我问他，你这样靠着，能坐稳吗？会舒服一点吗？
　　他顿了片刻，终于还是和我说了实话，溪南，恐怕你们要多准备两个枕头，放在我两侧，我可能会更舒服些。
　　沈栖迟是个很怕麻烦别人的人，可是他的情况又无可避免会麻烦别人。所以他极少开口提要求，哪怕是阿福或者其他佣人，他都很少要求。今天他开口说了如何让他坐得更舒服，我反而很高兴。
　　你笑什么？
　　他看着我不解地问。
　　我笑你终于有点进步呀。
　　什么进步？
　　一个合格男友的进步。嘿嘿。
　　要求多两个枕头，就进步为合格男友了？
　　不，是向我吐露你的真实感受，不再我面前逞强了。
　　沈栖迟闻言扶额无奈笑了。
　　我如今逞强有什么用，坐都坐不稳，最终还要劳烦你扶我，还不如自己识趣点。
　　我看他虚弱卧床的样子心里不好受。冬天岱青一有空就去找喜欢的滑雪场滑雪，有时也会和同好去冰湖边徒步攀冰，沈栖迟每次听他回来讲述见闻，眼睛都是亮的。这些都是他无法企及的生活。他近来更是连院子都很少去，大部分时间只能卧床。我看着他出神，住在这幽深庭院里的沈栖迟，究竟错过了多少美好和快乐。
　　他许是看我的表情，含笑说，躺了这几日，我好多了。晚些我们去在院中散散步？
　　我哪里不知道他。他就是怕我心里不好受，才那样说。他最近的状态，大家都提心吊胆的，谁还敢让他大冬天在外面散步。可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程度，也只能是和我在院中散散步了。
　　看我不做声。他声音轻不可闻，问我，溪南，你可是觉得这样的生活让你倦了？
　　我马上拱在他怀里摇头。
　　怎么会倦，过不够呢。
　　他低头看着我，淡淡笑着，说，这么多年，我早都习惯了，只是怕你觉得闷。
　　我这人懒得要命，我就喜欢窝在家里。
　　你呀。那让厨房准备点甜汤，我陪你去餐厅喝点，然后我们去廊前看雪？
　　好哇，沈大少，你好浪漫。
　　浪漫什么。委屈你了。我要是健康的，一定像岱青一样，带你去许许多多美丽的地方。
　　那日，我知道他气力不支，他胸闷难受，哪里还有余力陪我赏雪。我窝在他身侧，抱着他，我们相拥着在卧室床上看窗外大雪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