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迟》落日染染

1、第 1 章

　　一整天的拍摄。
　　在这个几近下雪的天气里，一次又一次跳进冰冷的湖水中。
　　我在风中瑟瑟发抖，裹着毯子，嘴唇冻得青紫。这部戏里，我仍旧是个配角中的配角，可是那又怎样，起码我如今是自食其力，并不用寄人篱下了。
　　想来这四年来，没少吃苦但，我还算顺利，拍了两部我喜欢的文艺片，和新锐导演合作，去雪山，去沼泽，虽然票房可怜的很，但比起圈中太多迷惘的女孩我已算是幸运。
　　这个圈子是个名利场，一将功成万骨枯，华丽背后的千疮百孔又有谁在乎。
　　我今年已经26岁了，这个年纪还没有出名的女演员如同被人挑拣剩下的逼近保质期的水果罐头，置之高阁，无人问津。但其实，走不走红我真的不在乎，我需要一份工作，哪怕一直跑龙套也可以。既然还有姣好的面容换来机会，那就这样吧，有何必太多奢求。
　　无论怎么辛苦，终究是自己养活自己，自己赚的每一分钱都花得心安理得。这些年省吃俭用，也终于凑齐了还债的钱。回想当年那日，他将银行卡甩在我身上，仿佛是摇尾乞怜的流浪狗。或许我在他心里，连狗都不如，在他看来我是贪图钱财的小人，我的心、我说的话，都是因为我觊觎荣华富贵，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罢了。
　　溪南！
　　有人喊我。
　　你怎么还在这里，导演说你刚才入水的姿势不自然，要再来一条。
　　我苦笑。我无非演一个被男二号推下水杀人灭口的可怜虫。因为男二号是当红的小生，只要他推我的姿势不够潇洒，我便要陪他重新拍摄。
　　扑通。
　　我又掉进冰凉的水中。那冰凉刺入骨髓。刺骨的冷和寂静包围我。我下沉、下沉……
　　我又无可抑制的想起那个人。在水中，没有人察觉到我流泪，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那人的手总是凉的。
　　冬季就要到了，他，还好吗？
　　我被人一把从水中捞出。我道谢，披上毯子，坐在角落，熟练点了一支烟。烟草的味道充满了口鼻，终于，我感到一丝暖意。或许人就是这样，在寒凉的人世，终究会因为一些些细小的暖意而用力生活下去。
　　我转头看看副导演那边在张罗什么，确看到张彦君过来，便回了神，笑着跑过去。
　　彦君！彦君！
　　他俊朗笑着，说，溪南，我不知道你也在这个组里。
　　我是小配角，提前进组，你是男一号，当然不知道我们这些无名小卒啦。
　　我哈哈笑着。
　　彦君是我认识几年的好友，最初我们几个人一起合租在一套公寓里，彼此鼓励。他是表演系科班出身，又有舞蹈功底，古装打戏身段优美利落，一年后因为一部电视剧红遍大江南北。我们相识于微时，一直关系很好，也常联络。他如今已经跻身一线，我们仍旧能够喝着啤酒聊到天亮，真挚坦诚，无所不谈。
　　拍摄间隙。他问我，对了溪南，上次你说要还给沈家的钱你快要攒够了是吗？
　　恩，五十万，还差三万多。
　　你呀，固执得要死。以沈家的实力，这五十万，皮毛都算不上，你却执意要还。
　　欠债换钱，天经地义，不是吗。
　　这样吧，我介绍几个广告给你，应该差不多了。
　　哈，不用了彦君。这部戏拍完，我就凑齐了，这戏里我演的不容易，又是被打，又是落水，艾姐帮我谈了好价钱。
　　彦君拍拍我的肩，说，小溪，你啊你，真是倔，唉……
　　我笑笑，顺手掐了手上的言，不在说话。是啊，我是倔，倔强爱上那个沉默的影子，哪怕已经许久许久不曾见过，可每当我闭上眼睛就会想起他清俊冷漠伫立窗前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