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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郸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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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九卿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她突然明白为何一进方府大门,那些丫鬟小厮的脸色都不大好,许是方姝祯生了病,方夫人责怪这些下人们照顾不周,于是各个都受了罚,也少不得受气。
方府很大,金兰带着洛九卿弯弯绕绕穿过很多厅廊才到管家处事的地方。
方府处事的刘管家是年轻时就跟着方员外打拼的老人,为人衷心,做事负责一丝不苟,府上的人对他都毕恭毕敬的,就连方夫人也不会随意给他脸色看。
见了刘管家,金兰毕恭毕敬地说道:“刘管家,这位洛姑娘是小姐的朋友。夫人让我带她来找你看看名册,府上有没有一个叫惠珍的丫鬟。”
适才在整理账目的刘管家闻言抬起头来,打量了一眼洛九卿,便客客气气地笑着招呼道:“原来是小姐的朋友,我这就去把仆人名册拿来……不过,这府上每年都有新人来有旧人走,每年的名册大有不同,不知姑娘要看哪一年的名册?”
这一问,便把洛九卿给问住了。
她确实不知道惠珍是何年何月来的方府,不过凭借盲姨的说辞便来寻人,殊不知这其中有多麻烦。可她念着盲姨对自己的好,她便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惠珍!然后告诉她母亲身在何方,免得她下月回家的时候看不到盲姨干着急……想到这物是人非,洛九卿心中有些酸楚,但随即消散,抬眸坚定道:“请把近十年的名册找给我。”
好在她不算笨,从盲姨的言语中她推测惠珍许是儿时陪伴在她身旁长大,母女俩养蚕缫丝,日子过得清贫却安乐。等到大一点,母亲身子不好,女儿便决定去城里寻份好差事来赚钱给母亲治病。所以扩大范围的看,近十年的准没错。
方夫人挑剔,所以每年方府都有大批人员进出更替,好在每年只有那么厚厚的一本名录,洛九卿决心一战到天明,不好意思叨扰管家,便自己将这些搬到方姝祯院落里,打算暂居一夜。
一页一页的翻书声在安静的屋子内,烛火被书页带过的风吹得讪讪而动。每页都有近二十个名字,洛九卿觉得自己头晕眼花的。蜡油一滴一滴滑落,香炉里冒出一股奇特的清香。不知几时,洛九卿便晕晕乎乎倒在了桌案上。
再次清醒的时候洛九卿额头冒汗,她感觉自己是被热醒的。只见四下皆黑,眼前只有灼灼燃烧的火堆,火堆上方架起一个架子,上面是一条大鲤鱼被焰火烹烤,发出诱人的香气。
洛九卿无视肚子的饥饿感,警惕地环顾四周——这分明深处一个山林之中。可她明明趴在桌案上睡着了,怎么会来到山林里?渐渐地一个奇异又真实的想法浮出——她不会又被绑架了吧?!
可这次她可没带那条蛇啊!!!
不对!如果被绑架为何她的手脚都没被绑起来?还是说对方实力很强,觉得她丝毫没有胜算,打算在山野老林里将她杀人抛尸?
正当她百思不得其解决定走为上策之后,刚迈出一步就被一个磁性的声音吓得浑身颤栗了一下。
“哟儿,醒了啊……”
语气轻浮又漫不经心,甚至还带了几分挑逗的意味。
洛九卿此时尴尬的像只鹌鹑,再也没有什么比逃跑被抓包更令人尴尬的事了!!
她僵硬地转过身,抱头作揖道:“好汉饶命,我一介草民,一直勤勤恳恳,本本分分,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本想除暴安良为民除害,做一个对百姓有贡献的人,还望好汉给个机会……”
能从方府中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人掳走,武功必然不会差到哪去!向来本着打不过就跑,跑不了就投降的洛九卿,此刻立马放下屠刀举手投降……
“哦?那你打算怎么除暴安良、为民除害?”
对方戏谑的语气让洛九卿实在恼火,这人是仗着自己有点三脚猫功夫就这样对待一个俘虏吗?
她一抬头正对上那双旋着漩涡的桃花眼,那双眼睛含情脉脉,仿佛阳春三月的桃花都在这双眸子里开了个遍。
洛九卿这才发现,与她见过的土匪不同的是,眼前这位着实不像做匪的人!
他一身锦蓝色束衣干净爽朗,一条祥云天蓝发带将马尾高高竖起,腰间别着一把剑,颇有少年人英姿飒爽、持剑豪情的意味。浓眉黑似漆墨,鼻梁高挺,唇畔红润,正扬着一副戏谑肆意的笑容。
带着这副脸去当杀人越货的土匪??想来当个采花大盗姑娘们都会甘之如饴吧?!屈才!实在是屈才!
洛九卿想到这便不禁惋惜地摇了摇头,连方才的恼火都忘得一干二净,她叹了一口气劝道:“好汉如此样貌,何必入山为匪?实在是惨不忍睹啊!唉!”
最后一声长叹让对方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声清脆爽朗,入林清悠。接着他又带着欠揍的语气问道:“那姑娘觉得,我应该做些什么才配得上我这副样貌?”
这个洛九卿还真是没想过。她摸索着下巴思索道:“一朝入仕,封个王侯将相?”
因着那人一身贵气,虽说他身上那股潇洒不羁随意轻狂的少年意气将那几分贵气压过,但让人看着他的相貌总容易联想到王侯将相。
见对方笑而不语,洛九卿觉得有些尴尬,小声嘀咕道:“总不能俯首称臣去当面首吧……”
谁知这句嘀咕竟随风飘进了对方的耳朵里,他垂眸轻笑几声,然后抬眸看着洛九卿,开口道:“姑娘不必忧心,我不是那杀人越货的草包土匪。天高皇帝远,王侯将相我不感兴趣,至于面首嘛……也得有入得了我的眼,让我甘愿俯首称臣的人……”
言语狂傲不羁,仿佛天下真就没有能入得了他眼的人……
“在下江湖大盗温子琰,敢问姑娘芳名?”
“咳咳咳……”洛九卿闻言被口水呛得猛咳一阵。
江湖大盗……这也不比土匪强到哪去吧?敢情他一个小偷还瞧不上人家土匪,分明就是蛇鼠一窝好吗?!
看着洛九卿的反应,对方无奈解释道:“不是那种大盗,是劫富济贫,除暴安良,为民除害的大盗!”
“还有这种呢?……”
对于温子琰的“人生宗旨”与洛九卿的不谋而合,二人直接坐下畅谈了起来,还颇为投机。以至于她都忘了自己是被温子琰掳来的了!
眼下洛九卿吃着香喷喷的烤鱼,坐在火堆旁,听温子琰说起曾经劫富济贫、为民除害的事件,眼眸里的星光更加明亮了,心里无不对这个潇洒不羁的少年起了几分钦佩之情。
“所以你掳走我是为了劫方员外的富去济郸州的贫吗?”
被洛九卿这么一问,正拿酒壶喝酒的温子琰突然被呛住了,猛地咳嗽了一阵,呛的他面红脖子粗。
等到他稳住了之后,才有些尴尬地解释道:“我想劫走的是方家小姐,劫走你纯属是个意外……”
温子琰途径郸州之时发现郸州因为米价极高又短缺而百姓民不聊生,细细调查之后发现这事跟佯州的方员外脱不了干系,便直接来了佯州。他听闻方员外非常疼爱女儿方姝祯,本想着劫走方姝祯,以此来让方员外承认自己的一些勾当,并让他告知财库所藏之地,用这些钱财来缓解眼下郸州的贫困情况。本来他只想将钱财劫走,却发现方府名义上的财库是空的,才出此下策来掳人,不料还掳错了人……
“可我和姝祯住的分别是主屋和偏房,你怎么搞错了?”洛九卿漫不经心地咬着鱼肚子,鲜美的鱼肉散发着热气。
“没搞错,我去的的确是主屋,将你带到这的时候才发现劫错了人。有件事你怕是不知道,我掳走你的时候你身上带着迷香的味道,也就是说,你其实是昏迷而不是睡着了。”
闻言洛九卿刚想下口却突然停住了,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如果说她是昏迷才神不知鬼不觉地被掳走,那么给她下迷药的人是谁?她住在方府,从未开罪过方府家仆,那下药的人无疑就是方家人。那么是方姝祯还是方母呢?她为何要给自己下迷药?是因为她在找惠珍吗?………
这些她都百思不得其解,抱着烤鱼发愣。
温子琰瞧着她落寞的神情便猜到方姝祯与她关系颇好,于是安慰道:“哎哎,其实也不一定就是方小姐,说不定有什么误会呢!你就别想那么多了,明儿我带你……”
“你方才说,郸州的饥荒与方员外有关?”洛九卿徒然问道。
温子琰不知如何回答她这句话,眼下不知洛九卿与方家的关系,更不知道她是向着哪边,若是回答了原因,她通风报信怎么办?若是不回答,这小丫头方才与自己聊得甚欢,又有些心里不安……于是只能心里暗怪自己方才多嘴。
见温子琰不说话,洛九卿心里似乎有了答案。
“你不必觉得为难,凭你一面之词我确实不会相信,等天亮我们就出发去郸州。”
洛九卿心里有许多疑惑,如果方员外是郸州灾情的罪魁祸首,那方家的人能独善其身吗?那么惠珍到底去了哪里?或许去了郸州查看一番,探究方家之事,惠珍的事就能迎刃而解了。
次日天一亮二人便离开了林子,走水路出了佯州城。
近来梅雨,水面高涨,原先靠岸的码头须得加长木板船上的人才能靠岸,可今日岸边的木板不够了,要不然就只能趟水过去。正在船夫一筹莫展之际,温子琰轻功一跃便轻松上了岸,随后便去附近的林子,利剑出鞘三两下斩了块木板来想搭在岸上让洛九卿踩着过来。
谁料他单手提着木板回来时就看见洛九卿湿了鞋袜站在岸边看着他,洛九卿明显是趟水过来的这个虎头虎脑的行为不禁让温子琰扶额叹息:
这姑娘莫不是个傻的?
他将木板放到岸边,免得后面的船只也跟洛九卿一样趟水上岸,然后转身说道:“你这鞋袜都湿了,岂不是很不舒服?方才怎么不等我会儿?”
洛九卿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像是安慰他说道:“无碍无碍,君子不拘于小节,你我都是行侠江湖之辈,湿个鞋袜怕甚?”
温子琰对此有些无言以对,他遇见的姑娘家都是娇滴滴的不行,别说是鞋袜湿透了,就算是裙边沾了些许水渍也是要换了一身的。眼前这个丝毫不建议细枝末节的姑娘,竟比他这个男人还格外潇洒。
他没有回答洛九卿,转身去了林子里捡了几只干柴来,洛九卿跟着他有些疑惑不解地问他在做什么。
温子琰抱着柴木,拔出亮剑准备取火,许是江湖浪迹久了,钻木取火他用的十分熟练,不一会就冒出了滚滚熏烟。
看他用那把明目璀璨的宝剑来钻木取火,洛九卿心里直犯嘀咕:暴殄天物啊!
“那个……你想生火可以说一声的嘛,我这有火折子……”说着洛九卿从怀里拿出了火折子递给温子琰,这让温子琰有些尴尬。昨夜生火的火折子让他落下了,所以就只用他那把宝剑来生火。
他不禁汗颜:难道跟傻子呆久了也会变傻吗?
“咳,你把鞋袜脱了烤烤,等干了我们在行路。”说罢他便转过身背对着洛九卿。
虽然她从前在山里玩水时也经常弄湿鞋袜惯了,但眼下袜子全黏在脚上了,一走就会溢出水来,确实有些不舒服,便连忙脱了鞋袜放在火面上烤了起来。
“那你做什么要背对着我?”洛九卿漫不经心地问道。
“我们南越有个习俗,女子的脚是不能随意外露的,若是被哪个男子看到了,那个男子就要娶她。”
洛九卿看着温子琰修长的背影,又想起刚才他钻木取火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噗……想不到南越还有这么有意思的习俗呢!你放心,就算你看了我的脚,我也不会逼你娶我的……”
温子琰总觉得这话听着有些不是滋味,怎么感觉对方是在嫌弃自己?怎么说放眼整个江湖,想要嫁给他的女子可以说是从京都排到佯州!不过这个姑娘不是南越人,许是也不会太在意这个习俗。
他便不出声往林子深处走了。
等他回来的时候,满载而归,洛九卿也已经穿戴整齐,火也灭了。随即抛了几个颜色鲜艳的野果给洛九卿,对方顺顺利利被接住后直接脆生生咬了一口。
这般潇洒随意不禁让温子琰勾了勾唇角,果汁味道酸甜,似乎顺着舌尖弥散到了心尖。
烈日炎炎,二人走到郸州城门时已是大汗淋漓。
郸州城门半开半合着,从高大肃静的城门看起来里面当时一片祥和,却不见半个人来往,这条大路上也只有他们两个行人而已,就连守城门的士兵也没有。
洛九卿带着疑惑走进了那半开半闭的城门,整个身子还没全进去,便被眼下的场景震撼住了。
路边趋伏着垂暮喘气的老人,亦有露着排骨架饥肠辘辘的小孩依偎在目光无神的母亲怀里,颓败不堪的商牌摇摇欲坠,艳阳高照,满目狼藉。
郸州这般惨绝人寰之景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的佯州城形成了鲜明对比,郸州的百姓水深火热食不果腹,佯州的百姓却提笼逗鸟享受着富贵人间。
洛九卿曾在书中看到过,因为郸州毗邻佯州,商业与佯州往来密切,所以也比较富硕。加上郸州土壤肥沃,甚少洪涝,农业发达,有“南越第一粮库”之称。
那么究竟是什么让原本富硕安康的郸州变成这般残破不堪的样子?
温子琰看着洛九卿的眼眶有些发红,兀自叹了口气,心想:这丫头应该是第一次看到这般场景吧。他正想掏出手帕递给洛九卿,奈何自己本就不是细致的人,怎么掏都掏不出来一块手帕来。
正当温子琰想着要不要斩袍以慰佳人时,洛九卿就遇到了麻烦——她被一个蓬头垢面的难民拉住了裙角。
这些难民饥饿久了遇见外来人不知道会做出些什么,眼下觉得危险,温子琰连忙上前想要制止,可洛九卿却蹲下来细心询问。
难民的头发凌乱看不清正脸,一双眼睛布满红丝,他双腿似瘫痪地伏在地上,双手黢黑带着血痂,像是用手爬过来的。
洛九卿俯身与他对视的时候,觉得他那双眼睛很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
只听他声音沙哑,字字像是从喉咙里卡出来,极为难听,让人隐隐约约只能听见:“离开这里……离开这里……”
“什么?你能告诉我出什么事了吗?我们会帮你的。”洛九卿握着他的手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
可惜对方眼睛里布满红丝,极为恐怖,像是要沁出血来。他疯狂摇头,用尽力气狼狈地推开洛九卿,让她离开这里。
温子琰连忙扶住她,对她说道:“你不要太靠近他们,他们情绪不稳定,你躲我身后去。”
正当此时,城外的大门吱呀呀地打开了,二人都回首往城门处看,只见那人牵着一匹黑马,一身墨色长袍,阳光下金色的竹暗纹波光粼粼,那双眼睛似深渊般冷冽,这让人看着他那双眼睛感觉酷暑即散,初寒降临。
与记忆里那惊鸿一瞥的幻影重叠,洛九卿徒然想起来——大街骑马、小楼听书,还有方府的远处对视都是这个人!
发愣之时,人已经走到眼前。
洛九卿此时看清了那张令她好奇又不敢靠近的脸是什么样子——他眉眼冷峻,五官似雕刻般精致,唇瓣薄似樱花,让人想到九寒天里的深潭。
单单是看着他,便觉得周遭的燥热都散去了。
“在下顾湛,幸会。”
声音低沉又有磁性,还带着与样貌极为符合的清冷。
“在下温子琰。”温子琰抱拳作揖,见洛九卿疑似花痴,便替她介绍道:“这位是洛九卿。”
只见顾湛不声不响盯着洛九卿,好似与她久别重逢般一刻也挪不开眼,半晌才道:“久违了。”
声音好似石子落入石井般清脆冷冽,“扑通”一声溅起潭水。洛九卿方才回过神来。
温子琰颇为奇怪,难不成这两人认识?他堂堂江湖大盗威名远扬,竟然没有一个姑娘的名声大吗?
思绪被拉了回来,温子琰上前一步,蹲下来询问那名难民,洛九卿也回过神凑了过来,却被温子琰用剑鞘挡在身后。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放心,我们会保证你的安全,并且会给郸州百姓一个交代。”
温子琰循循善诱,那难民似被打动,喉咙微动,却欲言又止。
此时顾湛拿了一个水壶递给他,并拿了一个令牌在他眼前一放,那人便松了警惕,不问水壶里有没有毒就大口喝了起来。许是很多天没有进过水,他猛喝几口被水呛住。
温子琰却起了戒心,对顾湛的眼神颇为不善。
顾湛对此毫不在意,蹲下来问道:“你是郸州仓监陆晨之子陆阮英?”
闻言,那人停下来点点头,他喉咙滚动,眼眶发红,像是想歇斯底里地大哭一场,却没有泪水涌动,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郸州节度使与佯州节度使一直私交往来甚密,他们串通一气低价收购骗取百姓的粮食入库,然后将粮食经由方员外高价卖出,博取利润。郸州仓监陆晨发现他们狼狈为奸之后欲上报朝廷,却被他们阴险杀害。陆阮英在父亲庇佑下得以幸免,只身前往京都欲上报朝廷,可惜他尚未登科入仕,人微言轻,又没有钱财打点,此事根本传不到圣殿里。悲愤交加之下他返回了郸州,发现此时郸州节度使已被杀人灭口,郸州兵力尽数归于佯州,他们将老弱病残留在郸州城里自生自灭,青年壮丁都去佯州为乞,靠着救济粮与乞讨苟活,而圣听却不闻不问,只当郸州是遭遇灾情,根本没有新的节度使上任,就连半个芝麻官都没有。
他们只手遮天,狼狈为奸,害的百姓民不聊生,食不果腹,无家可归。愤恨之下,他便去了佯州,企图煽动那群郸州难民为郸州谋个公道,几次造势不成,有几人在途中被打死,渐渐地就没有人敢在跟陆阮英一起了。
杀父之仇,害民之仇,使他度日如年。本想在石桥边就那样在梅雨里了却残生,却有一人在大雨倾盆中给他遮住了雨水,让他觉得此生或许还可以奋力一搏。
那日方府施粥,他本是想截了方姝祯要挟方员外还郸州百姓粮食,却不料还是失败了。就当他以为即将命不久矣时,方员外竟让孙谦留他一命。于是他被打断了双腿,丢回了郸州城。
眼下有了证人证词,洛九卿就算在不想相信方姝祯的父亲竟是使得郸州百姓民不聊生的罪魁祸首也没办法了。
“你放心,我们一定会让恶人付出代价!还郸州百姓公道!”
看着洛九卿义愤填膺,陆阮英不禁自嘲道:“孙谦眼下有权有兵,还有方家的万贯钱财,已是只手遮天,圣听闭塞,如何让恶人付出代价?”
“当然是抄了他的家,让他把粮食拿出来还给郸州,在赔钱给郸州百姓。”洛九卿不假思索道。
“顾公子,你既有兵符,想必是朝廷重臣,可否请你上报圣听,以求天恩,还郸州百姓公道?”陆阮英问道。
“若皇帝有用,郸州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顾湛冷冽又清醒地刺穿了两颗心脏。
陆阮英自嘲地笑了笑,是啊,若是明堂上的那位真是圣人,又怎会不管不顾郸州这些年?
温子琰握紧剑柄,挡在洛九卿的面前,一直警惕地盯着顾湛。
顾湛依旧不在意他是否被敌视,好似早已习惯了被那种眼神注视。
“我的人会将其余人安顿好,会有大夫替他们诊治,包括你。”如此让人觉得宽慰的话却被顾湛冷冷地说出来,倒是没让人觉得反感,反而在这酷暑天觉得舒服。
“接下来我们去佯州,去将恶人就地正法!”洛九卿冲开温子琰的庇佑,站在前面义愤填膺道。
惹得原本悲壮地氛围突然好笑起来,温子琰和陆阮英都不禁地笑了出来。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感觉连顾湛也轻微地笑了。
然后从两人行变成了三人行,顾湛甚至连他的宝马都不要了,跟着他们走水路,温子琰自然是不会感到感动,甚至多次试探他。
“那张兵符是你的?”
试探意味十足。
“假的。”
冷淡不屑一顾。
“若是假的当真可以以假乱真了。”
“你怎知可以以假乱真?莫非见过真的?”
顾湛的反套话意识极强,他这一问温子琰当即哑口无言。
“你们说什么呢?什么兵符不兵符的?当然是假的了,不然你以为人家大将军闲的来江南查案吗?”
面对洛九卿这个猪一般的队友,温子琰不禁汗颜:算了,她是个傻的,跟她计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