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夕而歌》风维予

17、尾声

　　日子慢慢在时节交替的痕迹上浅浅碾了过去，涤荡了春日的怅惘，在一片浓翠浅碧的绿荫里，盛夏的光影已笼罩在天地间。

　　干涸已久的长安城，迎来了夏日中难得的一场阵雨。秦枫坐打开雅间的窗户，让午后微凉的清风斜卷着雨丝飞了进来。
　　雨水清郁的气息，就这样猝不及防的的弥漫开来。

　　剑刃的凉意从脖颈传来，他终于欣慰的笑了：“你来了！”
　　剑再深一分他就会在此殒命，可他却恍若不觉，闭上眼，只是静静的，微笑着等待。也许，正是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才会如此镇定。

　　剑气在他头顶冷冷扫过，又急速抽开，窗户似乎有轻微响动，他猛然睁开眼睛，看见自己的几缕头发缓缓落在桌上，随发而落的还有一张纸，上面写着四个字“割发代首”。

　　雨渐渐停了下来，只听见屋檐滴滴答答的水珠下落的声音，叮叮咚咚，让他回想起很多年前，二姐曾经用一排装着水的杯子给他表演过一场神奇的演奏。在二姐死后的很多年，他都不曾听到，如今才明白，原来这和夏日的雨声如此相似。
　　二姐，那个和你很像的女子，她应该得到幸福了吧！

　　春风一夜吹乡梦，又逐春风到洛城。
　　顾吟歌从初七收到苏采采的飞鸽传书就急着赶到她那儿去了。只不过路赶得急，一时错过宿头，看到前方有微弱的光亮，策马奔去。

　　下马敲门，一看见应门的人，他不由愣住了。
　　“孟兄！”他惊喜的喊出声，“你没事，太好了！”

　　二年未见，孟琅亭相貌未曾改变许多，只是眼中多了几分说不出的苍凉。
　　“吟歌，好久不见！”他脸上也露出淡淡的笑意。

　　两人在屋中相对而坐，却是一时不知从何处谈起。
　　“萧逸，现在如何了？”孟琅亭问了一句，见顾吟歌面露难色，不由笑了起来：“放心，我不是向他寻仇的，这世上有因必有果，若不是当日的果，他也不会向秋水山庄展开报复。仇也罢，恨也罢，已随那场大火泯灭于世，不复存在了。”

　　顾吟歌道：“你看开便好，其实我也许久没有他的消息了。江湖上都传言你丧生于那场大火，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孟琅亭神色寂寂，抚摸着左手的那枚玉扳指，黯然道：“红绫早就安排好一切。”

　　当日他在火海之中闭目等死，没想到被人通过密道救出。救他的人什么也没说只把一枚玉扳指交给他，他懂了，红绫不想他死，更不希望他死，他的命是红绫用命换来的，他更没有资格去死。
　　如今他一人身上背负了两人生命的重量，唯有好好的活下去方对得起她的一片苦心。

　　顾吟歌见他神色伤感，边岔开话题谈到最近江湖上的趣闻，孟琅亭也时不时笑笑，也谈了谈这两年游历四境的逸闻。

　　两人秉烛而谈，不知不觉天已微亮。
　　“孟兄，你今后保重！”
　　“你也是！”

　　两人相视而笑，顾吟歌策马而去，留下一路烟尘，远远的还能听到他的放歌：“万里浮云卷碧山，青天中道流孤月。孤月沧浪河汉清，北斗错落长庚明。怀余对酒夜霜白，玉床金井冰峥嵘。人生飘忽百年内，且需酣畅万古情……”

　　那样豪情万丈的诗篇，如今入耳却有隔世之感。仿佛回到多年前他们三个仗剑天涯，对酒当歌之时，他唇边泛起释然的笑意，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掌，那枚胭脂色的印记已经慢慢退去，仿佛从未存在过，可已深深印在心上，远处泛蓝的天际与青黛的山峰的交融，金色的光芒呼之欲出，昭示着新的一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