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jo]众生皆苦》清徽qH

12、今年花胜去年红

　　神圣的祭典现场，沦为了一个人的屠宰场。
　　不，不是。怎么能这么说呢？
　　她只不过是为她所信奉的主，换了更适合用来祭祀的贡品而已。

　　艾森在莉兹的手下终于断气，她扬起明艳的笑容，手指攥住胸前悬挂的那把崭新的银色十字架，站起身来。
　　“真是不可饶恕啊……”她在一群人愕然的视线中自言自语，「心之祭礼」的手臂搭在她的肩上，她顺着此种感觉，微微转头，对「心之祭礼」说道，“让他们都尝一下吧？”

　　「心之祭礼」飘了出去，荡到方才一掌拍过莉兹的那名议员面前，强制性地半搂住他。
　　“您信奉天主吗？”她轻声问道。
　　“你、你……”雪茄掉落在地面，博瑞指向少女的手打着哆嗦，他连话都说不利索。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死在面前，该死！他应该在出门前多带几个保镖的！早知道就不顾忌什么怕太多人知道他绑架别人了……
　　生怕刺激少女，博瑞小心翼翼地说：“当、当然，”眼泪鼻涕一股脑地落下，他惊惧不安，“我是我们主最虔诚的信徒，我从小就经常去教堂瞻仰神、叩拜神……”
　　“这样啊。”莉兹应了一声，随即笑容看上去更加灿烂了，“那作为神的信徒，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她微微歪头，看上去似乎十分不解：“您信仰的不是神，是您自己吧？”
　　“不纯粹的信仰，是罪啊。”
　　既然是这样，就让她做天神的代言人，来惩戒这些罪人吧。

　　莉兹摘下了挂在胸前的十字架。
　　——她原本的十字架在当年曼奇尼的别墅中遗失了，新的这一枚是在莫里蒂的家中翻到的，在一个红木漆盒里，十字架的四个角都被磨尖，十分锐利。摸上去却光滑，没有被人抚摸过的油腻感。
　　四角皆尖的十字架，是为上帝献礼的最好工具了。

　　“我信祂要从天降来，审判生者死者。
　　我信圣神。
　　我信圣而公教会，诸圣的相通。
　　我信罪过的赦免。”[ 出自《信经》]

　　女孩高举起银光锃亮的十字架，心之祭礼的双手捂住博瑞的双眼，她将十字架用力地插进自己的眼睛里。
　　鲜血从眼眶中流出，如同血泪。但在她将十字架拔出的一刻，碎烂的眼球开始恢复如初，转而变作议员的瞳孔爆裂，红白交加的身体组织从空洞的眼眶中坠出，在他撕心裂肺的尖叫声里掉到鲜花里。
　　“神说，他希望您先感受一下我所感受的世界。”莉兹微笑，“阿门。”
　　男人的尖叫变作呜咽，又转为乞怜。博瑞漫无目的地在地上爬行着，但很快直逼心脏的钝痛搅得他身体一震，整个人歪歪扭扭地到底地上的鲜花地毯里，神明的怀抱中。

　　莉兹原本洁白的衣裙上已经完全被鲜血浸透，早先干涸的血结成了漆黑的块体，周身看不出一点白。
　　她脸上的笑容祥和而又安宁，像是重归母亲怀抱的婴儿，手上动作却又是与面目不符的血腥。
　　十字架在她心口的位置反复捅刺，每一次抽离都带出汹涌渐洒的血，和凌乱如糜的碎肉块，博瑞的身体在地上一阵抽搐，心口的位置不必女孩的随时愈合，直开了个大洞，里面的器官已经模糊不清，像是一团被屠夫剁烂的猪脑，混着黏稠带有肉沫的血液和隐约可见的森森白骨。
　　妖艳又令人欲呕。

　　“您说。”她的话语中似有一股挥之不去的病态疯狂，脸上的表情愈发痴迷，还有让人胆寒的狂热，“要是Boss看到了这一切，会不会赞扬我？”
　　迪亚波罗。
　　迪亚波罗……

　　莉兹跪倒在地面上，不断地用十字架划破自己的肌肤，又用「心之祭礼」将伤口转移到其他人身上。
　　迪亚波罗，我后悔了。
　　我可以重新加入热情吗？
　　我错了，我向你、我向您忏悔。
　　当时在佛罗伦萨，我不该提出那样僭越无力的请求。
　　她将十字架深深地插进胸前。
　　我不该不听你的警告，
　　十字架往右划，带出又细又长的狰狞血痕。
　　我应该在最开始时就做好觉悟。
　　十字架往上提，是女孩的「死而复生」。

　　我向你忏悔。
　　我向您忏悔。

　　你看，你看啊。
　　迪亚波罗。
　　在这里的所有人，他们都想找到你，背叛你，刺杀你，我是忠于你的，只有我是忠于你的。
　　我是值得你信赖的。

　　莉兹的脸上泛起了诡异的红光，她的表情迷离飘忽，高高咧起的嘴角直逼耳根。

　　我没有暴露你的信息，我没有屈从于他们的酷刑。
　　迪亚波罗。
　　我把他们全都杀掉，再有其他人想背叛你，我都可以帮你杀掉。
　　用我的祷言。我的方式。我的十字架。
　　逐一惩戒所有想背叛您的人。
　　迪亚波罗，接我走，好不好？

　　求您俯听我。
　　求您垂怜我。
　　求您拯救我。

　　当迪亚波罗推开门进来时，这里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人间炼狱。
　　血液和碎肉洒满了整个神圣的祭礼现场，墙上画框中，圣母与耶稣的脸都被血染红，诡邪万分。
　　而正中间的少女不断地用手里拿把越发钝、挂着残碎血肉的十字架自残着，一会捅进胸口，一会划过喉咙，一会扎入眼睛，一会又是膝弯、手臂、腹部……
　　她的身上已经没一处干净，听到开门的声音时，女孩转过了头，脸上血痕斑驳，粘着恶心的器官组织碎片，却挂着明媚的笑容，表情专注又痴迷。

　　“是谁？”她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她却并未发觉。

　　诧异与难以言述的惊喜终于完完全全地渗入迪亚波罗的心底，他想过再次见到女孩时会是什么样子，她会颓丧吗？抑或真正变作一个符号，在天主的座下合掌祈祷，心中再无外物？
　　他着实没想到莉兹会变成这样，会堕落成这样。

　　昔日善良的、心中总坚守着一股可笑的正气的修女，竟然变成了她曾经所厌恶的样子。
　　她曾经因为听到莱恩说的父亲的死状而被阴影吞没，颤栗，如今却复刻了昔年莱恩残忍的手法，抑或是更甚、更疯。
　　她甚至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
　　但她看上去却像拥有了至高的极乐。

　　真是可怜啊。
　　他的莉兹，那朵曾经纯洁的小雏菊。

　　他大发慈悲地走了过去，在鲜花织成的宗教画外沿停下，俯首注视正中间的女孩。

　　莉兹听出了那道脚步声出自于谁。
　　在百转千回中入梦，又于怅惘中散去的。
　　属于迪亚波罗的声音。

　　“教父。”她倏忽想起了被遗忘到脑后的父亲的寄托，生平第一次从口中吐出这个奇特又亲昵的词汇，“我的教父，我的第二个父亲，我的神。”
　　“您终于来了。”她丢下了手中的十字架，抬头无神的眼睛对向迪亚波罗，就这样跪着，一步一步，满身是血地匍匐到迪亚波罗脚边。

　　迪亚波罗凝视着莉兹身上渐渐消失的伤口，绯红之王掠到了心之祭礼的身边，一手叉着腰注视不知名的热情成员的身上，突然多出来的伤痕。
　　他弯起嘴唇，慈祥而和蔼地低头，纵容女孩抱住他的大腿，将脸颊贴到他腿上轻蹭。
　　血红撞入翠绿，洇开别样的光彩。

　　“他们想问您的信息，我没说，一个字都没说。”女孩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她幸福地将自己贴在迪亚波罗的身上，表情如在教堂中祷告那般虔诚，“我把他们都杀了，不会有人威胁到您的，不会有人探知到您的真面目的。”

　　“做得很好，我的乖孩子。”迪亚波罗面无波澜地低声赞道，他将手覆上女孩的发顶，轻柔地抚摸着，神情姿态却像逗弄路边宠物一般随意。他打量着女孩白裙上被汗血模糊的神像图腾，绿眸愈发深邃。

　　“迪亚波罗，我的信仰，我的爱。”莉兹的神情突然有些惊慌不安的脆弱，她用力抱紧男人，仰着头可怜地将最柔弱的一面呈现在他面前，染血的金发狼狈地散在身后，确实惹人怜惜，“我能重新回到您身边吗？”
　　“我向您忏悔，您可以宽恕我吗？宽恕我一年前至今的所有罪孽，让我重新回到您的怀抱里。”

　　“当然。”迪亚波罗弯下腰，将女孩整个人抱在怀里，“你已经向我证实了你的价值，我的怀抱当然永远为你而打开。”
　　她安心地蹭了蹭他的怀，放任自己沉入到恶魔的气息中。

　　她终于得到了她的「爱」。
　　——那是怎样的爱啊。
　　是父亲抚摸她时宽厚的手掌和微热的掌温，是她在不安时能够获得的安心感与依赖感。
　　更是她的精神寄托，是盲目的不顾正邪的行为导向。
　　她爱的是「爱」，是信仰，是爱的过程，唯独不是爱他本身。
　　但没关系，她已经得到了她的爱。
　　她幸福地闭上了眼睛。

　　迪亚波罗的眼神越发幽深。
　　他嘴角的笑容如霜雪般冷冽，却用最温柔的力度亲吻她的发边。

　　毫无疑问，曾经那个只能自残型辅助战斗的盲眼修女，已经成长为一把锋利的刀，可伤人，也会伤及，却是他目前在热情内外危机之下最需要的。
　　他已经明晰女孩最想要的是什么了。
　　不过就是「爱」吗？
　　他会给她「恶魔的爱」。
　　用谎言、利用与伤害回馈她炽烈的爱意。

　　心怀鬼胎的二人，在阳光照进沉闷的陋室之前，各自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