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好转 ...
-
她半阖不阖的双眸，浅浅地撑开一道缝隙。
摇曳的微光倒映在瞳仁中，雾蒙蒙的，眼神涣散。
双眸深处映出一个人影，他的薄唇正不断开合着，似是在对她说着什么。
江舒如同泡在温水中，整个人隔着厚厚的水膜，努力想听清他说的话，到耳边却只有模糊不清的嗡嗡声，她勉强撑着黑沉的眼皮，描摹着眼前人的轮廓。
江舒声音嘶哑，含糊道：“言公子？”
谢常殷点点头。
果然是言公子，江舒心想，怪不得她病发后竟感觉不到太大痛楚，只觉得身体有些沉，喉间泛着腥气罢了。
浮浮沉沉以及朦胧的神智让她眨了眨眼，此刻江舒无力去分辨为何谢常殷在她的床边，余光看到谢常殷似要起身离开。
潜意识里怕眼前人消失，怕自己再受一遭罪。
于是，她伸出手，想要拉住他的衣袖，想。
哪知，伸出的竟然是右手——那涂着药的手，此时一动作，便有红色渗出了纱布。
江舒正处于无知无觉的状态下，一是发病又因蛊虫入体清毒，虚弱的神智不清，二是谢常殷在身边，故而她感知不到自己的手已受了伤。
谢常殷眼疾手快地握住她的手腕，“手别动。”
清醒时，江舒的力气与谢常殷的已是天差地别，更不要提发病后的她。
细弱的宛若一折就断的腕子自然是被他轻松钳在手中。
江舒喉间一痒。
谢常殷将江舒的手放回锦被上，见人已睁开眼，身上盘旋不去的痛都减弱了几分，他长久没松开紧绷的剑眉终于放缓了些许。
未待谢常殷他眉尖平复，一丝欣喜升起，江舒半直起身子，偏头哇的吐出一口血。
再抬头事，满嘴的血，鲜血滴滴答答的顺着唇边往下流，染红了小巧的下巴，黑发遮住了江舒的半张脸，透过缝隙，江舒就这么迷茫又略带无辜地看了谢常殷一眼。
他心脏蓦地一跳停。
血液特有的铁锈气味，混合着弥散在内室中药的苦味，让人难以呼吸。
紧接着，江舒闭上了刚睁开不久的眼，身子一歪，朝后倒去，又昏迷了过去。
一声郡主卡在谢常殷喉头，他手臂一横，仅来得及撑住江舒软倒的身体，将她平放在床榻上，免不了手上沾到一点血。
“杨太医！”谢常殷转头提高声音，疾呼道：“杨太医！”
杨太医从外面匆匆赶进内室，他听到谢常殷的呼声，自觉情况不好，一颗本就悬起的心提的更高，一入门便看到谢常殷满城风雨欲来的俊脸。
“方才郡主吐了血，那春丝怕是对她的病并无益处。”谢常殷盯着杨太医，沉声道。
杨太医早已看到血迹，他疑惑地皱起眉，示意谢常殷让开一些，上前为江舒把脉。
手下的脉象，比起春丝进入郡主身体前，平和不少，已不像刚发病时那么的紊乱，杨太医凝神辨识，为确保无一丝差错，他又换了江舒的左手，重新为她诊脉一次。
这一次，时间用的久了些。
谢常殷见杨太医一直沉吟不说话，冷笑一声，“将蛊虫从郡主体内逼出，不然，危及郡主性命，先拿你开刀。”
“且慢！”杨太医没立刻同意谢常殷的话，他用旁边的帕子轻轻擦拭了一下江舒呕出的血，洁白的帕子上沾染了红色的痕迹，他仔细瞧了瞧。
毒发时，江舒吐出的血是黑色的，不似正常血液的颜色。
而此刻她吐出的血，只余鲜红，没有了黑色的东西。
“春丝已在发挥作用，”杨太医内心微松。笃定道，他已为江舒看诊数十年之久，比谁都清楚她每次发病的症状与征兆。
“至于郡主为何吐血，应当还是体弱所致。”杨太医顿了顿，他看了看比起江舒更像发病了的谢常殷道，“王爷稍安勿躁。”
虽听杨太医这样说，谢常殷依旧无法放下心来，他本就不信巫蛊这种东西，对其可以称得上充满厌恶之情。
况且，因着特殊的缘由，他身上还在一直疼着，未减轻一丝一毫，哪有像杨太医说的那般，江舒的情况有所好转？
谢常殷不语，大有杨太医若不动手，那他亲自将蛊虫逼出的势头。
见状，杨太医心中叹息。
“郡主方才有没有清醒过？”他问道。
谢常殷勉强点点头。
“那就对了，这正能说明此物在郡主体内正蚕食着毒素，下官为郡主看诊时间不短，自然清楚郡主的病况，以往郡主病发，向来都是昏迷不醒的。”杨太医解释道。
“这毒，不是一时就能好的，就像人食饭，一口气吃不成一个胖子，也是一直吃才会吃饱的。”
解毒也是如此，哪有神药能立即见效？
“王爷不如再等等，若会真的伤及郡主一丝一毫，大可以取走下官的性命。”杨太医言语诚恳劝说，“莫要一时冲动，到最后伤了郡主玉体。”
谢常殷捏了下眉心，沉默一会儿，看了眼紧闭双眼的江舒，终究还是叹息一声：“是本王心急了。”
“王爷对郡主如此上心，难免关心则乱。”杨太医含蓄道，表示理解。
上心？
这个词从谢常殷耳边扫过，如一块小石子掉进沉寂的湖面，打破了平静，激起阵阵涟漪。
他道：“本王如何对郡主上心过？”
所谓旁观者清，从太医院被摄政王亲自捉到公主府看病，又被威胁治不好就掉人头，期间又目睹冷面阎王谢常殷贴心地为郡主擦脸，宛如贴心的情郎。杨太医惊诧过后，内心涌出无力之感，这一件一件的，还不够明显吗？
偏偏有人不自知。
可杨太医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万一自己说的摄政王不满，让其恼羞成怒，免不了吃一顿挂落，于是紧闭着嘴。
红豆端着熬好的参汤进来，看着两人表情神色古怪，一时间联想到些不好的事，开口问道：“郡主怎么了？”
恰好能岔开话头，杨太医连忙对红豆道：“郡主已有所好转。”
“真的？！”
骤然听闻好消息，红豆端着托盘的手都有些发抖。
杨太医点点头。
看到杨太医这笃定的模样，红豆那本就红着的眼，流下泪来，她哽咽着道，“太好了。”
“多谢杨太医。”红豆对他福福身，道谢，“这是刚熬好的参汤，杨太医也累了吧，快些喝一点。”
杨太医看着参汤，着实没有胃口，可偏偏不喝，难免又引起红豆的怀疑。
他端了过来，却没急着喝，走到旁边将碗放到桌子上，取了纸和笔，刷刷地开始写起了药方。
写好后，杨太医拿起来，递给红豆：“红豆姑娘，麻烦按这个方子，再去熬一碗药，给郡主补一下气血和体力。”
红豆捧着方子，连忙答应，转身便步伐轻松地朝外走去。
红豆走后，杨太医的视线从参汤中收回，对谢常殷道，“接下来，劳烦王爷用内力为郡主稳住心脉，不需多，也不需过快，只要温和的一丝丝即可，以此避免刺激到郡主体内的蛊虫。”
谢常殷曾对杨太医提过，他的内力似乎对郡主发病有着舒缓的效果，虽不知换一个人是否会有效，但以防万一，杨太医还是用了这个法子。
“待郡主明日能醒，此关就过了。”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好转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