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封神榜之末世记》姜蓝

54、第五十二章 毁灭与重生

　　三天后。前往日内瓦的航班在晚上六点半。
　　这一天，紫微早早地起了床，这几天一直素颜三点一线往返图书馆和宿舍的她，兴致勃勃的为自己化了一个妆。
　　她提早来到了机场等待着苏哲，早到于约定时间已成为了她的一种习惯，刚准备坐下等他，却没想到苏哲也来的很早，远远地就看见他高大挺拔的身影从航站楼的入口处走来。
　　紫微热情的向他招手，看着他手里只拿了一个电脑包，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行李箱，差异之大，问道，“你怎么没带行李？”
　　苏哲看着她的箱子和身后装的满满的双肩包笑了，“我在日内瓦有房子，虽然好久没去住了，但日用品还是有的。”说着，顺手接过了她手里的行李箱，两人并肩往登机口走去。
　　“啊？”紫微有些吃惊，“为啥？”
　　“为啥有房子吗？”苏哲看着她的表情更觉得好笑了，“我的第二个博士学位就是在瑞士读的呀，当时就顺便在日内瓦买了套公寓。”
　　紫微点点头，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对苏哲由衷的佩服。哲学与物理学双博士学位，如此年轻便是哲学系的正教授，更别提他那在人群中闪闪发光的英俊外表，良好的家教、温润的脾性、书香世家的背景，更是为他增添了数不尽的魅力。这样一个人，会喜欢怎样的女孩子呢？想到这，紫微不禁问道，“苏哲哥，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没想到苏哲斩钉截铁的回道。
　　看着他每天都泡在会议和文献中的样子，确实不像是有女朋友的样子，但紫微还是有些不死心，八卦的问道，“那喜欢的类型呢？”
　　苏哲似乎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的答道，“智慧、大爱、坚定、勇敢、善良。”
　　看着他的样子，似乎是有一个这样的女孩子存在于他心中，看来他是有喜欢的人呀，紫微了然于心的点点头，“哦~”
　　“想什么呢？”苏哲看着她那副不懂装懂的样子，忍不住拍了一下她的脑袋。
　　说着，两人便来到了登机口。办完登机手续后，两人在候机厅里坐着。因为是公费出行，苏哲很大方的为两人订了头等舱，紫微这是第一次坐国际航班的头等舱，但她并不觉得新鲜好奇。反而在VIP候机厅坐下后，看起了生涩难懂的英文哲学书。
　　“在看什么？”苏哲端着两杯饮料走了过来，紫微看了看自己的那杯，似乎是酸奶，他果然懂自己不爱喝五颜六色的饮料。
　　紫微扬了扬手中书的封面，说道，“《Being and Time》。”
　　“海德格尔，”苏哲看着书说道，“有什么新的理解吗？”
　　“Being is not like other beings in the world, and when we get up to the form of ideal, being is like light to disclose things but not belong to those things waiting disclosed，”紫微说道，“细品这句话，我觉得他似乎是在描述本源从混沌进入到人间初初有了存在意识时的状态，又像是，海德格尔的BEING是从源头直接而下的力量照亮了这混沌的、二元对立的人间。”
　　“你说的很好，”苏哲笑着回道，端起手里的温水喝了一口，白开水都能被他喝的如此优雅，“对哲学，特别是形而上的概念，需要用内心去感受，逻辑难以理解，更别提进入提出者的视角去共鸣。”
　　“形而上？”他这一提点，紫微自然地联想到了另一个著名的哲学家尼采，问道，“那么尼采呢？Are we fallen in the direction of one？”
　　“那就要看你怎么想了，”苏哲眨了眨他那漂亮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扑闪着狡黠的智慧，“真理也许是形而上的抽象概念，而近代科学埋葬了‘上帝’；也有可能是他所在时代的局限性，让他没有看到遥远的未来，quantum physics和他的‘God’统一的那一天。”
　　“你是说……”紫微看着他，仔细的思索着，后面的半句话被她生生的憋了回去，没说出来。
　　苏哲似笑非笑的与她对视一眼，便继续低头看着手里最新的《science》杂志。

　　十二小时后，两人终于来到日内瓦机场，这时瑞士正是半夜十一点半。
　　夜晚的日内瓦安静而又美好，若是放在平时，是那种会让紫微愉悦到深吸一口气拥抱这座城市的静谧。
　　但她那颗迫切想要将问题研究透彻的心，使她一路上几乎没怎么安稳的睡过好觉，虽然好不容易坐了一次国际航班的头等舱，但这漫长的飞行还是让她腰酸屁股疼。迷迷糊糊中还在一遍又一遍的推导着量子物理学中的公式。梦中似乎有个声音在告诉她“不要太急”，可她不听，又低头接着看梦境中手头的模拟实验和欧陆哲学。
　　到了机场后，两人拿着行李打车前往苏哲在市中心的家。
　　日内瓦并不是一个喧闹的布满高楼的城市，相反，它温柔而又平和，就像苏哲一样。
　　等到了苏哲的公寓，紫微有些困了，但大脑依然兴奋地运作着，和她那疲惫的身体打着架。苏哲似乎看出了她的状态，说道，“你先去睡会吧，这个问题哪是你现在争分夺秒就能解决的呢？”
　　她明白他说的对，便点了点头，乖乖的回到次卧去睡觉。
　　刚沾上床，她便困得不行，倒头就睡着了。但不幸的是，睡眠里依然伴随着一个又一个杂乱的梦境。在梦中，她似乎正在专心的推导着公式，却被一个声音打断了，“师姐。”
　　“师姐？”梦中的紫微抬起头来，看着四下无人的空间，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是谁？”
　　“我是刘星泽，”她听到那个声音说道，“我只能短暂的在这里停留，这个时空被苏哲封印的很严重。”
　　“什么封印？”听到这个陌生却又莫名有些熟悉的名字，以及这一连串她听不懂的话，紫微有些懵，“你说的苏哲是我认识的那个吗？”
　　“除了他还有谁，”听到她如此回复，这个男声似乎有些急了，“师姐你要赶紧回来，你不醒来，朝歌也会一直沉睡着。”
　　朝歌？这个名字她听着更熟悉了，但怎么都想不起来，于是便喃喃的问道，“他是谁？”
　　“天哪，”叫刘星泽的声音惊道，“苏哲居然强到将他从你的记忆中抹去了吗？”顿了顿，他急迫的说道，“时间不多了，长话短说，你所处的时空是苏哲为你创造的另一条时间线，是虚假的精神梦境，当然我们的世界也是一场幻梦，但这就是后话了，你要赶快从那个时空苏醒过来，我们都在等你。”说着，声音便逐渐变得模糊，最终四散而去。
　　“那个……”紫微还没来得及发问，这个与她对话的声音似乎已经离开了。这几天真是诡异至极了，先是自己记忆的混乱，而后是这个男声所说的什么封印、平行时空，居然还说是苏哲为她创造的虚假梦境？
　　紫微摇摇头，似乎想将这些理不清的头绪通通甩出去，却从梦中醒来。
　　看着窗外，似乎快到中午了，起身换好衣服走向客厅。苏哲正在厨房里不知煮着什么，闻起来很香甜。她靠近了问道，“你在煮什么呢？”
　　苏哲转身向她笑笑，“红枣粥。”
　　“怎么是红枣粥？”紫微看着锅里的甜粥，有些惊讶，他是知道自己从小体寒吗？平时一个人生活，尤其在秋冬季节，紫微都会为自己煮上一壶红枣茶。
　　“看你气色不好。”苏哲解释道。
　　听到这，紫微舒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于是礼貌的回道，“让苏哲哥费心了。”
　　吃过早中饭后，两人开车前往cern实验室，终于到了紫微最期待的时刻了，她精神抖擞的坐在副驾上，眉飞色舞的讲着自己昨晚在梦中对于物理和哲学的新理解，但同时，对于那个男声告诉她的苏哲与时空封印，她选择了闭而不谈。
　　“对了，苏哲哥，”紫微看着他，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怎么看时间和空间呢？”
　　苏哲似乎察觉到了她话里有话，说道，“你想问什么？”
　　“呃……”没想到自己依然还是那么藏不住话，紫微有些丧气，本想从他口中套出些关于时空封印的话来，但想了想，还是正经的问道，“既然时间和空间是互相交缠在一起的，那有没有可能这二者也是一种宏观形态上纠缠的粒子呢？”
　　没想到这句随口一提的疑问，引起了苏哲的兴趣，他饶有趣味的思索了一下，说道，“你这个问题很有意思，虽然量子领域不一定适用于宏观视角，但时间和空间这两个概念并不是伸手可以触摸的物质‘实体’。不过，如果假设成立的话，你要如何设计实验证明它呢？”
　　紫微认真地低头思考了一会，丧气的说道，“我们无法测量，因为无法控制时间这个变量。”没想到这山路十八弯的，最终还是绕回了她想套话的主题上。
　　听到这，苏哲的反应果然有些不同，他露出了不常见的自信而又略有些轻蔑的笑意，“以三维的视角去思考，当然无法控制时间。”
　　“所以，若是放在第四维度中就可以进行实验？”紫微顺势问道。
　　“是啊，在第四维度中，时间不过也是一个可控的坐标系罢了。”苏哲应道。
　　“但是，”那么问题的关键来了，紫微觉得她的套话就要成功了，“我们要如何进入第四维度呢？”
　　苏哲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指着自己的大脑，眼中露着一丝轻蔑的光，说道，“不要将自己的意识局限于第三维度，这才是真正的Time machine。”
　　“Time machine……”紫微重复道，果然如此，穿越平行时空的钥匙不在于别处，而在于人类的意识，或者说，内在的力量——而这正是海德格尔的DASEIN和BEING，尼采的TRUTH，王阳明的“心学”。话虽如此，自己又要如何从梦中醒来呢？
　　不知不觉中，她似乎已经赞同了昨晚连人脸都没见到的那个声音。突然意识到这个立场的她有些被自己吓了一跳，如此反传统和认知的想法，她怎么能那么轻松地接受却不相信一直指引、照顾着自己的苏哲呢？这就是直觉吗？

　　来到CERN实验室，门口便是著名的印度教三大主神之一的毁灭神湿婆的神像。紫微对这个神祇并不陌生，但此刻还是很诧异为什么CERN要将之置于入口处？神学和科学的结合吗？那为什么不是耶稣或者十字架呢？
　　紫微疑惑地看着身旁的苏哲，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要摆湿婆放在这里呢？”
　　“湿婆意味着什么？”苏哲引导着问道。
　　“毁灭与创造，雌雄同体，苦行而又离经叛道，高傲孤僻却又强大。”紫微循着对读过的文献的记忆，回道。
　　听到她的回答，苏哲继续指引到，“destroy and create，你已经找到答案了。”
　　“毁灭与创造？”这一刻，紫微突然意识到了些什么，但又有些惊讶于这个巨大的迷雾背后深刻的内涵——CERN实验室中的量子对撞机管道就像一条巨大的蜿蜒盘旋的蛇，就像是伊甸园中引诱着亚当夏娃吃下善恶果、使他们从混沌的意识状态中逐渐有了“区别心”的那条蛇，而象征着毁灭与创造的湿婆铜像却如此“巧合”的屹立在门口，难道，这正是对人类文明的另一种描述——自伊甸园之初，人类文明诞生之初，具有“你”、“我”的差别意识觉知之初，便是天堂的毁灭与人间的创造开端？
　　这浩大的非黑即白、二元对立的世界，是否就在诞生的那一刻起注定了它走向灭亡的终曲——亦或是相反，在灭亡的那一刻，又注定了它新的诞生，就像那尼采口中“自讨苦吃”、萌生了科学却又被科学覆灭的神与宗教，就像一条衔尾蛇，乐此不疲而又“生生不息”，变成了一个看不见头的莫比乌斯环与死循环。
　　这个时空的循环困住了什么？总要有什么“利处”或者说“能量源”吧？天哪，紫微啊，你总算是想明白了吗？她听到自己内心那个振聋发聩的声音将她的旧世界与原有认知震的天崩地裂——为了困住这亿万生灵的灵魂，以众生对于死亡与负面的恐惧喂养着这个系统，从而使系统得以维持并得到源源不断、持之以恒的能量源泉。
　　这已经不是她一个人要从这个虚拟的时空与梦境之中醒来的问题了，正如梦中的男声所言，他所在的时空也不一定“真实”，也许所有的时空皆是相对的存在概念，皆是为了束缚众生而存在的，那么什么是绝对呢？人们要如何到达绝对的彼岸呢？换句话说，她要如何从梦中醒来，甚至是教会所有人从梦中醒来呢？
　　这些千丝万缕的思绪一瞬间汹涌而来，紫微站在CERN实验室门口，正对着这威严的湿婆神像，不禁在这恍然若梦的顿悟之中流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