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四十四章 艳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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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朝歌忙了一天正准备入睡，却突然感觉到胸口撕裂般的疼痛。他连忙捂住心脏的位置，有些不知所措。良久，这阵疼痛才逐渐停下来。
这时，妈妈打来电话，他接起电话，“喂，妈。”
“过两天就要年三十了，你今年要是有空的话就把女朋友带回来。”电话那头是妈妈温柔的声音。
“好，她现在在闭关，年后我问问。”提到她，朝歌便笑着回道。
听到这个词的妈妈似乎也笑了，“闭关？”思索了片刻，“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和你能聊到一块就好，”顿了顿，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犹豫的说道，“苏家那边......”
朝歌以为她在说苏哲与紫微那件事，还没等她问出口，连忙解释道，“没有，那是媒体抹黑她的。”
“看你急得，”妈妈似乎对他的小心思了然于心，继续说道，“我要说的是苏老先生去世了，有人说苏哲前天一大早飞去了杭城。”
“什么？”朝歌惊道，“杭城？”
“苏老在杭城闭关，闭关途中去的，算是白喜事了吧，毕竟一把年纪了，”顿了顿，继续说道，“有时间你也去看望一下苏哲，虽然我们两家好多年没来往，但苏家只剩他一人了。”
朝歌心不在焉的应着，便挂了电话。随后，他连续给紫微打了三个电话，却一直无人接听，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早晨，紫微睡醒时苏哲已经醒了，正斜倚着看着她。
她看着他温柔而又专注的模样，不知自己已被这样注视了多久，随后开口问道，“怎么这么目不转睛的盯着我？”
苏哲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脸颊，只是笑笑。
在他微笑的瞬间，紫微便了然他内心那份宁静的悲伤。两人能够如此相处的日子，怕是也只限于这几天了。待回到北京，为苏老办好葬礼，他们就像两个纠缠的粒子，在极速靠近之后又在各自的轨道之上彼此远离，背负起各自的责任，驰向不同的两极。
“苏哲。”她轻声唤道。
“嗯？”他温柔的回应着。
“我爱你，”顿了顿，她握着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眸之中溢满出来的温柔的爱意，“永远爱你。”
他也看着她，却没有说话，眼神中那悲伤至极的绝望转瞬即逝，伸手触碰着她的脸颊，却在碰到她的那一刻，头脑中闪现出关于未来的场景——她的眼神依然那么温柔而坚定，却在他的场域中，一剑刺入他的心脏，彻底终结了他的生命。画面中的他不可思议的看着她，随后眼神逐渐黯淡下去。
“我是般若，渡了诸神。
“就像众生度化了佛祖。”
他听到闭上眼的瞬间，自己内心那震耳欲聋而又低到尘埃里的悲鸣。
紫微看着有些出神的苏哲问道，“怎么了？”
从幻像之中回过神来，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着，摇摇头回道，“没事。”
她靠在他的臂弯里，轻轻的抱住他，两人默契的享受着这份早晨的宁静与美好。
紫微又睡着了。
梦中的她回到了昆仑山巅，这一次，山脚下的万物生灵变得异常清晰。她看到来来往往的生命们，许多她叫不出名字来，但其中的猛犸象引起了她的注意。昆仑山脉附近怎么会有热带的猛犸象呢？她有些疑惑。
正在她站在山顶暗自思忖着时，一个声音打断了她。
“小紫。”回过头去，是一脸温和的笑意的苏老教授，依然穿着一身笔挺的中山装，拄着拐杖，白发苍苍却看起来很精神。
“教授，”紫微有些惊喜的喊道，随即反应过来这应该只是一个梦境，便有些失落而又小心翼翼的问道，“你在那边还好吗？”
苏老沉默不语，带着了然一切的笑意，半晌，他答非所问的回道，“就差你们最终的合一了，”顿了顿，他带着她从未见过的平和与宁静，言辞之间充满着超越世俗的智慧与对世人的慈悲，“待你们回来之后，这个梦境也该结束了。”
结束？紫微有些不解的问道，“那剩下的人呢？”
苏老摇摇头，白发在风中摇曳，他望着她，继续说道，“你还不明白吗？根本就没有其他人。”说着，便消失在了微风之中。
“没有其他人？”看着他身影消失的位置，紫微喃喃道。
场景切换了，紫微揉了揉有些迷糊的眼睛，再次睁眼时，眼前是水族馆内巨大的玻璃墙。
一袭红衣的玛拉正站在她面前，背对着她趴在玻璃上看着里面的场景，鲸鱼大师却不在这里。
“玛拉？”紫微疑惑的问道。
玛拉似乎听到了她的呼唤，却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
紫微随着她的眼神望去，却只看见一片毫无波澜的海水，以及空荡荡的水族馆，她疑惑的问道，“鲸鱼大师和其他鱼儿呢？怎么了？”
玛拉没有转身看她，仿佛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就要开始了。”
“开始什么了？”紫微追问道。
“最终战役呀。”玛拉终于转过身来看她，眼眸带笑，仿佛她又问了一个傻瓜问题。
最终......？紫微喃喃着睁开了眼，此时的房间里空荡荡的，除了她再无别人。她起身环顾四周后喊道，“苏哲？”
没有回应。
她有些害怕，快速的穿上衣服想要出去找他，正要开门时，苏哲却正好走了进来。
她看着他被风吹乱的头发，以及手里提着的早餐，有些委屈的说道，“你吓死我了，你出去都不和我说一声。”
苏哲放下手中的早餐，温柔的揉了揉她的头，随后脱下外套整齐的挂好，说道，“买了豆浆和包子。”
两人在桌边坐了下来，紫微吃着被他一路揣在怀里带回来的热热的包子，有些好笑却又有些想哭。这公路边上破旧的小旅店，以及狂风怒吼的隆冬里，他们就像两个说走就走的少年情侣，离开了世俗的纷纷扰扰，来到这没有人认识的地方，过着这样简单朴素却温暖的生活。仿佛他们从未经历过那些对立而又分裂的画面一般。
苏哲的眼睛亮晶晶的，他一直如此，那眼底的星光似乎从未被熄灭过。紫微也是这般，那双深邃好看的眼眸之中仿佛蕴涵了万物星辰，却又与他如此不同。一个无论经历了什么依然坚定的臣服于爱，一个却沦陷在撕裂的苦痛之中无法自拔的走在至黑至暗的道路上。
这，便是双生火焰吗？她不禁想到。就像量子纠缠态一般，他们便是极与极，是一对纠缠的粒子，在结局之前，没有观察者能够预言到这一对粒子的最终形态，又如同薛定谔的猫。
吃完早饭，两人再次上路。
昨天在高速开了四百公里，今天苏哲却绕了远路，为了让这趟最后的旅行尽量长久些，他选择从高速旁城镇的小路驰向目的地。
刚开出去没多久，苏哲便接到了境外的来电，他的手机正连着车载音响，看了看这熟悉的号码，倒也毫不避讳的在紫微面前接了起来，“hello？”他用那一口流利的英音说道。
电话那头的女声听起来有些熟悉，紫微绞尽脑汁想了想，似乎是在CERN时与苏哲热情的打招呼的那一位，她听到女子和苏哲寒暄了几句，随后直入主题的说到什么波希米亚森里以及猫头鹰祭祀，这些只有在《金枝》中见过的晦涩难懂的词汇，在此刻听来有些刺耳。紫微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单词，竖起耳朵认真听着。
原来，她也是Mason的高层，苏老去世后便第一时间得知了消息。按道理来说苏哲理应是接替苏老而上位的新一任Mason的最高层，但心口不一、各怀鬼胎的Mason的13个家族成员都希望自己的氏族能够拥有King的地位，便约定进行一场祭祀，以此由上天来决定他们之中谁是新一任的King。远在东方的苏哲没有参加这一群人光着屁股在森林中转圈圈的传统活动，却又毫无意外的在此刻被告知祭祀的结果依然选定他为Mason33层的最高层——king。
听着苏哲与女声的对话，紫微没有吭声。在他挂了电话后，有些不开心的冷哼一声，“祭祀？亏你们做的出来。”
听到这句话，苏哲笑了，似乎在笑她半斤对八两，“殷商祭司做的还少吗？”顿了顿，他看着她继续说道，“别忘了，信仰是一个非常好的控制所谓精英的手段。”
紫微明白他的意思，同时也明白当下的自己无力对抗这些事实，便不再理会。
这一刻的紫微有些不愿意听苏哲车上那千篇一律的音乐，便连上了自己的蓝牙，放着自己的歌单，刚好播放到Lana del rey的《Diet Mountain Dew》。Lana那如诗般优美的歌词，以及她那享受黑暗与颓废的状态，让此刻的她格外的沉浸其中，就好像能够吞没她那无力的悲哀一般。
“苏哲？”她转头看着他专心开车的样子，喊道。
“嗯？”苏哲低沉的声音格外迷人，他转头看着她，温柔的应着。
“你看过《洛丽塔》吗？”
今日的她穿了一身粉红色的泡泡袖毛衣和白色的针织长裙，扎着两个马尾辫，看起来就像从电影中走出来的洛丽塔。苏哲看着她那纯真的样子有些出神，似乎穿越到了电影中上世纪的美国公路，他回道，“亲爱的洛，我很喜欢纳博科夫。”
这时，歌曲正好放到Lana的《Off to the races》的结尾处，那悠扬的旋律与壮美如诗般的歌词，紫微不禁跟着唱道，“You are my one true love。”世人皆说洛丽塔的疯狂与堕落，紫微却欣赏她的天真坦诚与对爱的好奇，而她爱的诗人Lana也如此，如同纳博科夫的信徒，写了这一首又一首超凡脱俗的“地狱之曲”。
沉浸在歌曲中晃动着身体的她仿佛穿越了时空，灵魂与上世纪的洛丽塔重叠了，她看着眼前一遍遍掠过的道路两旁的绿植与蓝蓝的天空，那般天真无邪却又勾人心魄笑着，“伟大的思想不过是空洞的废话，”说着，她用那少的可怜的语言天赋拙劣的模仿着俄语发音，“Набоков。”
苏哲看着投入在纳博科夫饱满丰盛而又抽象艺术的精神世界中的她，先是笑着纠正了她的发音，随后温柔的看着她，认真的说道，“Light of my life， fire of my loins。”
他停顿了一下，紫微与他相视一笑，默契的接上，“my sin，my soul。”
两人的意识在看不见的领空之中强烈的对撞着，就如同粒子对撞机爆炸中散落的尘埃，弥漫了整个空间，那呼之欲出却在此刻被理解与呼应的精神欲望，似乎得到了永恒的满足。
苏哲看着前方的路，听着她的歌单，淡淡的开口说道，“对时间而言，人的永恒就是虚无。”
今日正是大年三十，马路上除了他们再也没有其他人，在这仿佛与世隔绝的寂静之中，小小的车厢里循环播放着Lana的歌，以及他们在对纳博科夫精神世界的探讨之上衍伸而来的人性、文学、艺术与欲望的碰撞。
下一秒钟，她在这安静的精神狂欢之中像个孩子一般不顾一切的翻身坐到他身上，苏哲似乎有些意外，却还是第一时间稳稳的停下了车，顺势环抱住她的腰。
她的吻绵长而又温柔，似乎是要将他吻到窒息一般疯狂，那不同于以往的波涛汹涌的欲望，在两人之间掀起了惊涛骇浪。
苏哲不想停下此刻的欢愉，他一边享受着疯狂的莉莉丝之吻，一边伸出右手对着虚空轻轻一转，停止了他们周身的时空。
尽情的亲吻着他的嘴唇与舌尖后，她轻轻放开他，看着他那凌乱的额间碎发与小鹿般纯净却又渴望着的眼神，她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着，温热的气息挠的他有些痒，“Hey，Hon。”这是电影中洛丽塔对亨伯特的简称，也是honey的缩写。随后坏笑着便要转身回到自己的副驾座上。
苏哲有些失落，看着他的洛，他的莉莉丝，她那一脸诱惑却又纯真的笑容，一把抓住她腰，将她拽了回来。
再次跪坐在苏哲身上，她退无可退。看着窗外明亮的阳光与宽阔的马路，她娇笑着推辞道，“不要。”
苏哲一挥手，小小的汽车进入了奇妙的异次元世界中，窗外是一片暮色沉沉的夜空，再无他物。这寂寥的宇宙中仿佛只有他们，只有这人类诞生之初最原始的一对璧人，亚当与莉莉丝。
苏哲再不给她选择的机会，将她禁锢在自己怀中。他向来如此，不似她那温柔细腻的夫君、她的帝俊与撒旦，就仿佛，这便是他们的最后一站那般，竭尽全力的共赴这凄美而壮烈的终曲。
在精神与灵魂强烈的碰撞与共鸣之下，紫微逐渐失去了意识，视野中开始出现模糊的星空，最终黑夜扩散成无边无际的原野。她就像一只飞鸟，被黑暗环绕在怀中，最终无处可逃，她的意识逐渐缩小成那一个无限小却又无穷大的奇点。在这一瞬间，她的瞳孔剧烈的收缩，仿佛看到了宇宙诞生之初爆炸出日月星辰的绮丽与壮美。
“苏哲……”她看着眼前的景色，不禁温柔的呢喃道。
“嗯。”他也轻声应道，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他在她的眼眸中与她一起观赏着这奇点爆炸之时万众生灵随之诞生的神圣与庆典的狂欢。
狂欢结束后是沉默的寂寥。他抱着她，卷曲的头发轻轻的蹭着她的肩膀，依依不舍得亲吻着她的身体。
不知为何，看着他那深情而又眷恋的眼神，她再次想到纳博科夫在《洛丽塔》中的一句话，“亨伯特完全有能力跟夏娃交欢，但他渴望的却是莉莉丝。\"
她笑着捧起他的脸，大大的眼睛就像婴儿般闪烁着纯澈的光芒，她没有意识到此刻的自己就像太阳那般耀眼，“你在和撒旦的妻子偷情。”她开着玩笑，却真实而压抑。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第四十四章 艳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