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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相逢 ...

  •   嘉鹤二十三年,暮春三月,亥时,顾景澜缓缓睁开了眼。

      月光洒满了轩窗,清风吹起柳絮带走了树上的几朵桃花落在地上,风声和鸟鸣一并灌入顾景澜的耳朵,将他的思绪扯了出来。

      周围空无一人,只有香炉还在冒出一缕白烟。

      像是做了一场噩梦,顾景澜忽觉得心累。

      “明天好像是殿试来着,”顾景澜想起了些许事情“而且应该要我在旁边一同待着。”

      “真有病。”顾景澜忍不住骂了出来,感觉心里舒畅多了。“考来考去都是那几个府上的那些个公子,那直接找过来得了呗,搁着自欺欺人骗谁呢?后人也不是傻的。”

      他心里清楚倒也不是这样,先人自然是正规正举,到他这就他妈一个纯烂摊子,大周都快要没了,还在这整这些虚的。

      觉得心头一阵燥热睡不下去,便从榻上起来,穿好衣服,起身去了后院。

      天色一片墨蓝,唯有月光澄澈如水,柳絮乱飞,落花满地。

      “殿下这么晚了,何不休息呢?是在想明天殿试的事吗?”苏云盛勉强稳住自己慌张的气息问,心道你再无缘乱跑我真能被你吓死。

      顾景澜点点头,只听苏云盛又开始像个老妈子一样念叨,“殿下还是尽早歇息吧,虽是入春了但夜晚仍是微凉,您生病了受罪的也是您自己……”

      顾景澜不语。

      “殿下?”

      仍是不语。

      苏云盛摇摇头,走了。

      少顷,顾景澜觉得确实挺冷的,嘚瑟着身子回去了。

      躺回榻上,顾景澜想了挺多,这些年来,他也理解了前朝文人为何天天写诗作词来表述自己的那些个悲苦惆怅,报国无门。

      因为除了写诗作词能给这个国家留下点文化以外完全无能为力。

      双目阖落,又是一夜长梦。

      夜晚在安宁无事的情况下永远过得飞快。

      清晨几缕阳光透过窗尽数洒在屋内,铜镜中的人一袭紫衣被染上了一层金色的黄晕,长袍印着卷云花纹。

      那人相貌极其年轻,头发半披着,眉眼深邃,一双眼眸倒也说不上亮堂,但仿佛天生就带着笑意,看着倒也像个风流公子。

      外面苏云盛放开了嗓门喊:“殿下,车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然后后院的看门狗被吓得吱哇乱叫。

      顾景澜选择不给予回答,苏云盛表示习惯了,自己家这位殿下向来只要是不说不会死的话就绝对不说。

      顾景澜在大概五岁时就被“逐出皇宫”,弄到宫外去住。

      每次他听到有哪个大臣在背后议论自己时说:“话说那二皇子府邸离皇宫是不是有几百里那么远?我每次都感觉他都要站着睡着了。”

      顾景澜永远都是放缓脚步,跟个兔子似的凑过去,一副眉眼弯弯,满脸无所谓的表情,用最假的笑容回答:“一点也不远,也就半个时辰的车程罢了。”

      一般情况下对方都是被这顾景澜这“千里耳”吓一大跳,然后为了缓解尴尬来一句“殿下言笑了”就一了百了。

      但顾景澜不允许,他非要再整一句:“刚刚确实言笑了,路程确实不远,我府邸确实只是太过偏僻荒凉,每次都要经过数十个泥坑才能到,讲句真的还没我走得快。”

      然后大臣们都会觉得这二殿下多多少少是有点阴阳怪气在身上的,当然也有的人这时听到了马上加快了脚下的步子,抓紧时间走了。

      这不是什么假话,他也不知道他亲爹干嘛非得把自己弄到那么个鸟都不拉屎的地方。

      啊对,这事不是他亲爹干的,就是某些大臣刻意为之,他亲爹也管不了。

      马车历经沧桑奔过一堆泥坑后终于到了宫外,顾景澜像个二吊子似的下了车。

      宫中装点得倒也繁华,丝毫不像个马上要陨落的王朝。红墙绿瓦,芳草萋萋。艳阳高悬,透过柳叶间的缝隙留下点点光斑。

      春风吹起顾景澜耳边的碎发,轻拂过年轻俊秀的脸庞。

      本是一副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模样,这人却非得多余的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一把扇子,装模作样地扇两下。没显的机智过人,却显得像个逛青楼的。

      顾景澜随着几个看管殿试的大臣和其他几个皇子入了保和殿后就开始站着犯困,自己亲爹来了跪一下,然后偶尔拿着扇子朝着自己的脸扇风。

      数十年前大周科考都需要三日,也没见哪个皇帝睡着,现在三个时辰都不用就结束了,更何况考试才进行到一半,皇帝就半梦半醒了。

      殿试时间过得并不快,顾景澜看着太子像个老王爷似的走来走去,便觉得更慢了。

      漫长的考试结束后,考官收卷。考生准备离场时,翰林院内士高冶突然喊有人殿试抄袭。

      顾景澜心道:“那个被说抄袭的指定是个才子,历经这么久还能屹立不倒。”

      历年来被说科考抄袭有不下几百人,这肯定不是第一回被指认,能撑到现在的要么就是神,要么就是神中神。

      但这次是殿试,朝中权臣众多,想让谁考不上不过吹灰之力,那对方的目的也就绝不止让他落榜这么简单。

      而是想要他命。

      顾景澜心里为这人惋惜,觉得这人甚是想不开,普通百姓要考取功名就是天方夜谭,这是为了自己的白日梦连命都不要了。

      “恐怕待会得见血。”

      高冶把那个“抄袭的”拎了出来,一脚踢在那人膝弯上,让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随后展出手里的字条,装出神色紧张的样子,对那边的皇帝道:“陛下,这是臣刚刚捡到这人从袖口里掉出来的字条,臣看了眼,正是此次试题的答案。”

      许是觉得良心不安,高冶顿了顿才再开口,但声音依旧洪亮并坚定:“此事不容小觑,还请陛下现在就明鉴,不能让这人就此逃掉。臣建议陛下就此解决了他,正好以诏陛下平明之理,告诫天下人不要肆意妄为。”

      所有人都知道,也都看到那字条是高冶从自己袖子里掏出来的。

      但没有人,也不会有人站出来为那个“抄袭的”说一句话。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是宦官专权的大周,不是公平正义的社会。

      更何况背后能让翰林院内士在殿试之上兴风作浪的,一定是他们惹不起的大人物。

      若问是否真的没有解决方法,其实监考的大臣这么多,他高冶权力再高,也抵不过这么多人。

      但谁都不愿意为了一个考生去过这趟浑水,都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有的人生来尊贵,只手遮天;有的人身份卑贱,哪怕一生积德行善,提心吊胆过着每一天,也终究不得好死。

      谁手握大权,谁就有资格说话。这不是善恶难测,而是生存之道。

      向来不分对错。

      顾景澜突然犯了圣心,赶忙把头别过去,紧闭双眼,心里祈求上帝让那人下辈子可别生在大周了。

      那人头发随意扎着,身着一身简单的白衣,跪在地上低着头。

      “陈某并未抄袭。”

      一句话简单明了,沉稳冷静,声音听不出来任何情绪。音色清亮,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但丝毫稚气也无。

      顾景澜这下对这人简直敬佩得要死,心中直言可惜,觉得这就是民间话本中临死姿态倒也安然的英雄。

      皇帝也是不想让这种情况出现,一是麻烦,他自己也清楚现在科考是被人垄断了,谁去当状元对他来说毫无意义;二是他累了,想休息。

      皇帝看顾景澜双眼紧闭,以为他正犯困没事干,便道:“景澜,你过来对一下他信息,然后把事情查明白。”

      顾景澜顿时想问候一下自己祖宗,心道:“他是怕惹着哪家贵族,所以就又随手把我这便宜儿子扔出去了吗?”

      但其实皇帝根本就没往那方面想。

      不过皇帝确实不想让自己的宝贝太子过这趟浑水。

      顾景澜接过那张“个人信息”,简单看了下他那些个姓名年龄和不知真真假假的经历,最离谱的是这张破纸上还有画像……不得不承认贵族们确实用心了……

      突然看到某个亮眼的名字,顾景澜忽然忍不住自己,问那人:“你是以前陈晚烨太尉的儿子?”

      “是。”

      声音干净得连尾音都没有,顾景澜却从中听出了嫌弃,也不知道是在嫌弃谁。

      顾景澜不知为何替他紧张了几分,好像待会会被拉出去砍头的是自己,声音几近颤抖地道:“你抬头。”

      对方抬头,一双桃花眼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顾景澜。

      眉目清隽,风光霁月。眸中若有皎然月影,似出污浊尘世之翩翩公子。恍然如春风掠过,桃花烂漫,灼灼其华,扣人心弦。

      顾景澜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被他出尘脱俗的容貌惊艳了很久。

      不比他还觉得贵族用心,跟人一比这画像简直丑得人畜不分。

      顾景澜心里念叨了一遍:“陈望秋。”

      时间静止了几秒。

      “名挺好听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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