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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3 ...


  •   2.
      如果让伏见猿比古来评选世界上最有道理的句子,“关你屁事”和“关我屁事”大概能并列在他个人排行的top1,可世上不尽如人意之事十有八九,这次的水野显然接到的并不是前段时间那种一手交钱一手情报的简单交易。伏见在HOMRA酒吧加班加了两个星期,隔三差五就能撞到深更半夜的饮料小偷,着实不堪其扰,几次想把办公地点改回他和八田的出租屋,又很快败在廉价租房那仿佛存在于上个世纪的网速上。

      于是那句问话迎来答案,“关你什么事”,“我暂时得待在这里”,顺理成章的展开,伏见总结出规律:下雨的夜里她会出现,雨势越大,她在大厅中停留得越久。这其中大约有什么道理,但他无意深究,横竖与他无关,因此也不感兴趣。

      但现实中总要有交集。

      第二次见面的晚上水野提来了一盏夜灯,有暖黄的灯光和不足五米照明距离,大抵是平素用来夹在床头的款式,安在餐桌旁也正好能照亮四角天地。那是个暴雨倾盆的夜晚,连电闪雷鸣都有毁天灭地的气势,雨水坠落的声响吞噬一切剩余的细微杂音,她便留得格外的长,昏暗的灯影下她和他分享一张桌子,似乎是无事可做,她的目光便长时间地停留在另一个活物的脸上。

      伏见被盯得忍无可忍,不得不抬头:“什么事。”

      低而疏离的声音讲出冒火的意味,偏偏有人天生将感受危机的阀值拉得高不可攀,于是她一种顽固的姿态看着他的脸:“我听说你是离家出走的。”

      “哈?”

      “你和那个叫八田的小个子。”她补充道,仍然是一脸费解的神情,“嘛……另一个是怎样我不好说,但你——”

      些微的停顿,她重新组织好语言,才说完这句话。

      “真奇怪,我以为你和我一样是孤儿。”

      这话说出来有骂人的歧义,但伏见却有些想笑。无怪乎有人如此误解,他想起自己的母亲,伏见木佐,一个醉心工作的事业狂,东京地区连续若干年交税头几名企业的董事长,每年贡献的政治献金累积起来是个天文数字,而这一切的代价,就是他离家出走前月均与对方见面三个小时,其中大半还是视频通话。

      而仅仅是这样还不算太糟,毕竟没有印象总是好过负面印象。真的将一切推至不可挽回的边缘的人物是他的父亲,伏见仁希,与另一位家长相比,他倒是花了不少时间陪伴自己的儿子,或者可以换一个动词,玩弄自己的儿子,他的生命似乎以下一代的痛苦和愤怒作为延续的养料,这让彼此的记忆鲜明得刻骨铭心,以至于伏见猿比古上国中后被文学鉴赏课逼着初读莎士比亚,对西方文化中少年人弑父成人的部分一直有种莫名的向往。

      但他没能等到这个机会,上国三时伏见仁希病危,一纸通知寄到家里,是在季节最为萧瑟的深秋,伏见木佐没时间,伏见猿比古不想去,病情不等人,生命在几个月的挣扎里轻易逝去,一切就此波澜不惊地画上句号,直到他离开家,也没人再提。

      所以事到如今他终于能说出:“真是孤儿说不定还好一点。”

      她看起来有些讶异:“是吗?”

      “你以为我是为什么离家出走。”

      这着实是个很有说服力的论据,她在桌子对面笑起来,带点促狭的味道:“谁知道呢,伏见要是生在我成长的环境,可能还活不到这个岁数。”

      伏见按亮屏幕,在打字的缝隙中心不在焉地答:“那不是我的问题,被人划开肚子还能活着的人才比较异常。”

      “研究员一般不会下死手啦,Alpha级权外者很少,他们要省着用。”她摆摆手,十足的不以为意,“而且对于我们来说,最可怕的也不是那些能看见的伤。”

      字里行间透出一种天真而残忍的血腥气,伏见不动声色地扶正鼻梁上滑落的眼镜,他无意比较精神虐待和生理痛苦到底哪种更能摧残童年,总归都是残破世界中令人厌烦的一部分。桌旁的灯光映出对面的人的影子,伏见眼角的余光瞧见一些轻微的人影晃动,似乎是她转头去看窗外的雨。

      “要停了。”

      几分钟后她说,言之凿凿的模样。

      和水流操作的异能者争论天气未免不智,伏见在开始下一段代码前抽空朝窗外瞥了一眼,果不其然狂风暴雨已经褪去,徒留一些软绵绵的细雨,在窗户上汇聚成涓涓细流,成股地洗刷着玻璃。

      水野选在这个时候站起身,舒展着四肢伸个懒腰,夜灯在她身后照出虚浮的影子,没有告别,本就不是那么亲近的关系,她安静地向楼上走,留给他一地不散的暖光。

      3.
      该说陪伴是种不讲道理的状态,无论亲疏远近,日日相见的人总要多两分熟悉,正如伏见仁希人死灯灭后仍然在他记忆里阴魂不散,那个夏季汛期的水野也成了酒吧的固定一景,她似乎不执着于住处,工作结束得太晚就直接睡在二楼,等第二天清晨再打着哈欠从楼上下来,和随机出现在店里的人员聊些琐碎的话题。

      伏见由此被迫时不时旁听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比如七釜户伙食很差导致许多权外者糖分依赖,比如水野晨起喝咖啡的加糖量能直接将液体变为固体,比如HOMRA后厨居然真有不成文的规则,味觉失调者与水野禁止入内。记忆力太好的弊端就是无法将这些琐事一键清空,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有用的情报,譬如他得知,水野的能力来自所处空间的水汽,在海边和雨季是战力巅峰,每到六七月份在青之氏族的危险程度排行榜上都会冲上王级水平。

      他怀疑过最后一句的夸大。

      但这并不是他那时要操心的主要问题。草薙这次交给他的任务超出预想之外的繁琐,七釜户化学疗法研究中心,黄金氏族领导下的超能力者教育机构,明面上只负责教导未成年权外者,并协助青之氏族关押重刑罪犯,但只要是“见到过那个冬天的水野的人”(草薙原话),都会对这样的描述嗤之以鼻。

      “不过也就是充其量先调查一下而已。”草薙叼着烟,悠悠地讲完,“有空的话就顺手做做,我这边也有别的门路,并不是什么紧迫的任务。”

      话虽如此,伏见猿比古却是容易执拗的类型,一旦开始,越是琢磨不透的就越想钻研。很快,他的状态就从搬个笔记本在HOMRA蹭网,进化成抱着毯子和零食蜷缩在酒吧一角一待一整天,连同居人八田美咲都没法让他从那张椅子上挪动一下。

      水野发现这个秘密是在某个晨光微曦的清晨,她惯例从二楼下来,幼年的实验室生活让她的脚步惯于悄无声息,以至于走近墙角那团鼓起的毯子也没引起丝毫注意。她隔着两米的距离,从散开的毯子口看到几缕散落的黑发,似乎是累极,他睡觉时忘记了摘眼镜,此刻那方正的镜框正歪歪斜斜地挂在脸上,只有手脚严实地缩进座位,形成一个用毯子包裹的球体。

      据说使用这种睡姿的人都缺乏安全感,不知是否也适用于无血无泪的赤之氏族,但那日她站在落地窗旁的晨光里,还是不由自主地放轻声音。

      “伏见。”

      酒吧的卡座总是睡不安稳,又或者他也从来没有赖床的习惯,一声称呼已经足够把这个疲惫的少年人拉回现实,眼见着毯子中的人动了动眼皮,水野知趣地移开视线,走到一边去为酒吧做营业前通风,晨起的空气从风口灌入,敲响一串清脆的风铃。

      而后身后才传来杂乱的收拾声,可以想像在椅子上将就一晚上后人绝对算不上精神奕奕,但这不妨碍那位浑身带刺的少年微妙的自尊心,她跳过一些无意义的寒暄:“二楼有洗手间,还有二十分钟应该就会有人来开门了,我想还是在那之前打理清爽比较好。”

      提示到此可以说仁至义尽,可半晌却没有动静。她拢好窗帘转过身,意外地发现终于扶正眼镜的人正满脸慎重地瞪视着通往二楼的楼梯口,仿佛她指明的不是休息区的道路,而是龙潭虎穴地狱入口或者青之氏族大本营。

      一瞬的疑惑,她紧跟着想起二楼的住客,才恍然大悟:“真有意思,你身为赤之氏族,却害怕周防先生?”

      一语中的。伏见不自觉地僵硬一瞬,然后意识到没有比这更自曝其短的反应,顿时梗着脖子要越过她上楼,但还没碰到扶梯就被拦下,不小心揭了短的人笑得阳光明媚毫不掩饰,一手却稳稳地拽住他的手腕。

      “屏息。”她轻声道。

      比她的声音更快的是扑面而来的水汽,伏见眼睁睁地看着水色在他眼前蔓延开来,像是那日的重现,她操纵下的水是流体与光线的共舞,触手可及的清新带走淤积的浊气,不带丝毫的赘余,没有淋湿的苦闷,使用过的水花迅速消解在空气里,他无意识地晃了晃头,没感到一丝多余潮气。

      “你……用异能做这种事?”

      “不然应该用异能做什么?烧杀抢掠?”

      她已经放开了他,熟门熟路地摸进吧台,从柜台后翻找出咖啡粉,反问得理所当然:“那也未免太过无趣,比起那个,我更想操控天气,晴雨肆意,像摩西分海般让海潮为我退避,再去看一看海底。”

      不知该说是过度狂妄还是毫无野心,也许这两者并不算完全的对立,伏见沉默地看她拧开咖啡壶,将饮用水倒入。也许正因为是水,他想,才能做出这样的发言,而像赤王的火焰,从被赋予的那一刻就注定焚尽一切。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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