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意谋爱》澜海遥

2、第 2 章

　　“没追来？”宋藏被李焕拉着跑了一路，醉意被出汗散了大半，他回头看了看身后，什么也没看见。

　　“只要出了房间，王修就不敢了。”李焕大口喘着气，一边用手小幅度给自己扇风，“晟筵背后是那个沈家，没人敢在那里闹事，不过生意应该是吹了。”

　　“……真恶心。”宋藏胸膛剧烈的起伏，他用力地搓了两下自己的脸，半响才开口：“不好意思啊，你们家和王家的合作应该也……”

　　李焕：“诶诶打住。都多少年兄弟，而且就这种货色我也根本不屑……哎你别搓了，粉底要掉了。”

　　宋藏动作一顿，后知后觉地看了眼自己的手，指腹上果然全是被他抹下来的粉底。
　　想也不用想，自己脸上大概是花了。
　　他甩甩手，“没事，我回去洗了，重新补一层就行。”

　　李焕招手打车，听见宋藏的话诧异地回头看他，“还补？你今天涂粉底不是为了见王修？”
　　宋藏表情没什么变化，“嗯，是要求婚。”

　　“求婚？”李焕脸上立刻出现了不敢置信的表情，随即便露出了真心实意地祝福：“求婚好啊，你们这谈了有……快三年了吧，行啊，赶在我前面，等你什么时候有好事别忘了请我喝喜酒！”
　　听见自己发小的打趣，宋藏原本被恶心到的心情也好了些许，他扒拉着自己的头发，“就是打算求，八字还没一撇呢，苒苒职业特殊，但是我想先把我们的关系定下来。”
　　“那肯定没什么岔子啊！你们都三年的感情了，我敢说她估计得感动得哭着扑你怀里。”

　　出租车稳稳地停在两人面前，宋藏被李焕往出租车里推，还没反应过来就坐在座位上了，身上被绕着一圈安全带。
　　“你比较急，你先上。”李焕拍了拍宋藏肩膀，转头跟司机师傅说：“去佳澜小区，要多快就要多快。”
　　宋藏刚要开口解释自己也没有那么急，司机就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

　　再次打理好自己的状态，时间也还剩下一小时，他又花了半个小时赶到了约好的餐厅，看着服务员按着他预约的菜样上齐。
　　宋藏深呼吸了一口气，解锁手机。上面只有寥寥几句。

　　宋藏：明天下午三点，我们见一面吧，在新城那家悦音西餐厅，我想跟你说些事。
　　孟苒：好。

　　宋藏不是个擅长经营情侣关系的人，但他再迟钝，也能察觉到孟苒的态度和三年前的不一样了。不过他也清楚，恋爱的热情冷却是很正常的，结婚也是一种爱情转向亲情的转化。更何况孟苒现在工作时间不定，还很磨人，情绪有些波动也很正常。

　　15：00。
　　宋藏看了一眼自己手机屏幕上的时间，眉头紧锁了下，他回头往餐厅入口的地方看了看，没看到自己想看到的身影，想要抓起手机，停滞两秒又放下。
　　再等等。
　　孟苒了解自己，知道自己最讨厌不守时的行为，应当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又过了十分钟，宋藏抓起放在桌上的手机，向着那边发了句“临时有事吗？”
　　但没有回应。

　　宋藏耐着性子又等了四十分钟，期间手机都没有一点动静。他正在想要服务员把菜撤了、重新加热一遍，孟苒才姗姗来迟。
　　她穿了一身黑，还带着墨镜和口罩，往宋藏对面一坐，言简意赅道：“什么事，说吧。”

　　宋藏本来还很紧张，被孟苒拖了这五十分钟，紧张就一丝也不剩了，只剩下隐隐的怒气。
　　但是坐在他对面的是他认准了的未来妻子，他也知道自己长相偏硬，光是面无表情都像是生气。
　　宋藏抓了抓自己口袋里的戒指盒子，尽量把自己的语气放缓：“苒苒，你迟到是有什么原因吗？我给你发的信息你也没有……”

　　“没什么原因，直接说什么事吧，我很忙。”孟苒打断他的问询，视线在餐厅里转了一圈，低声问道：“你选的这个餐厅隐私性好吗？现在的狗仔都很机灵。”
　　孟苒原本是一个十八线的小明星，现在参加了个选秀节目，事业有了些起步，所以格外注意这个。

　　被打断了话，宋藏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想到今天的日子特殊，只好又把这些压下，“放心吧，这里的安保我了解过……苒苒，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孟苒摘下墨镜，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什么日子？”
　　“是我们相爱三周年纪念日。”宋藏有点情不自禁地扬起嘴角，他抬手去掏自己口袋里的戒指盒子，“我们也谈了这么久了，我想我们是时候可以……”

　　“我们分手吧。”孟苒冷冷地打断了他。
　　宋藏一怔，愣愣地看着坐在他对面的人，等意识到没人会在这个时候开玩笑，他忍不住反问：“为什么？”

　　孟苒翘起一只腿，双手抱胸，被精致的打理的发丝妖娆地缠在细指上，“宋藏，你现在是我星途上的阻碍，你明白吗？”
　　“我已经26了，和那些年轻、刚出道的小姑娘比不得，更不用说我们还要谈地下恋情……我以为这几个月的冷淡，已经告诉你这些信息了。”

　　如遭当头一棒，宋藏半张着嘴，只觉得脑子里晕晕的，半响说不出话来，“但是、但是娱乐圈不也有隐婚……”
　　“她们要么有钱有资本、要么糊，而我还在上升期。宋藏，你自己不上进，难道还想拖着我一起吗？之前那种苦日子我算是过够了！你不是说今天还有应酬，谈下来了吗？”

　　宋藏想起上午遇到的肮脏事，皱起眉头。

　　“又没谈下来，对吧。”孟苒脸上带着些了然，“我已经看透你了。是，我承认你在音乐上的造诣，当初也是因为这个才崇拜你，但是你知道你现在多少岁了吗？崇拜能当饭吃吗？”
　　她手按着桌子，身体微微前倾，眼中的轻蔑几乎要溢出来：“你多清高啊。你不想接手你父亲的生意，就想弹你的琴，但是你父亲只要跟那些主办方说一声，你就走投无路了，自己混也没混出什么名堂，你自己都找不到前进的方向了吧。我在的这个圈子要多少开销、要多少资源你知道吗？你拿什么来捧我？”

　　“当初要不是看在你家世还不错的份上，我也不会……没想到你这么冥顽不灵。”

　　“别耽误我了，宋藏。”孟苒看着对面一言不发的宋藏，秀眉微蹙，“饭我就不吃了，我们到此为止吧，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说罢，她重新戴上墨镜，也不等宋藏反应，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宋藏还保持着掏戒指的动作，怔怔地坐在原地，直到服务员过来，迟疑地询问他菜品还需不需要加热，他才隐约找回了些神智，“不用了。”

　　从座位离开、结账、再走出餐厅。
　　宋藏晃晃悠悠地在街头游荡，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他知道孟苒或许没以前那么爱他了，但没想到她是这么想的。当初他和孟苒说自己的梦想的时候，两个人眼里闪烁着的，都是志同道合的喜悦。
　　一切都在时间的推移中，发生了改变，变得面目全非。

　　宋藏就这样失了魂似的走了不知道多久，天色都暗了下来，路边红红绿绿的酒吧灯牌吸引了他的视线——叶语。

　　在和孟苒交往的几年里，宋藏为了避嫌，从没来过这种地方。
　　他皱着眉头避开来往的人群，时不时还要躲过一些有意无意地肢体碰触，这样走了一段，他来到吧台，买了几瓶熟悉的酒，找了个僻静人少的地方坐下。

　　没过多久，他的座位旁就蹭过来一个长得白白净净的小男生，大概是看他脸实在太凶，说话都结巴：“帅、帅哥，第一次来呀。”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像是带着什么钩子，可惜这对宋藏来说根本无效。
　　他抬了抬头，礼貌提醒道：“我是直的。”

　　那男生瞬间红了脸，小声说了句“不好意思”，就快速回到了自己那边的小团体里，嘀嘀咕咕地说了几句，之后果然没有人再来打扰了。
　　宋藏后知后觉，自己似乎也不是那么受女生欢迎，没准就像孟苒说的那样，唯一的优点是一个还算小康的家世。
　　但那也早已被他扔掉。

　　他似乎真的一无所有，就连拉下脸来谈生意都做不到，犯了那些艺术家清高的毛病。

　　他灌下几瓶酒，脑子这堆乱七八糟的想法就揉在了一起，让他暂时想不到这些糟心事，能暂且让心情舒缓些。可他酒量又实在不太好，没过多久，就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模糊。

　　“喝这么多。”旁边有个人说道。
　　宋藏听见了，他扭过头去看，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个长头发的影子，那影子拿起他放在桌子上的空瓶子，晃了晃。

　　“你是来叶语找艳遇的？”那人问道。

　　宋藏刚想说不，要说的话就被堵在了嗓子眼里。他是一个相对来说比较传统的人，没有女朋友的时候都靠自己解决，即使有了女朋友，还没结婚，除了牵手拥抱接吻，别的什么都没有过。
　　他宋藏三十了，亲密行为经验还是零。
　　反正孟苒也和他已经分手了，那和别人……在道德上也没什么可以指摘的。

　　宋藏自暴自弃地点了点头，下一秒就被人拉起了胳膊，那人语气轻轻的，带着些俏皮的喜悦：“那就跟我走吧。”

　　宋藏半醉半醒地跟着人进了家酒店，那人从他身上摸出身份证后，畅通无阻地带着他进了酒店房间。
　　尽管喝大了，但宋藏依然敏锐地察觉到，自己身边这个热情似火的女生，似乎身高比他高，他还特地低头看了看，没穿高跟鞋，这让他有点隐隐的别扭。
　　但反正是一夜情，怎么样都好。

　　刚进房间，宋藏就被人一下子推到关紧的房门上，那人的整个身影都靠了上来，细细地舔舐他的唇角。

　　从来没遇到过这么热情的女生，似乎都是她在做引领，但是感觉并不坏。
　　宋藏改了主意，就算是一夜情，也得看看对象长什么样吧。
　　他咽了口唾沫，眼睛迷迷蒙蒙地往那人脸上看过去，紧接着瞳孔被突然打开的灯刺得紧缩。

　　那人一手用房卡取电，一手稳住宋藏的后脑勺，酒精的作用麻痹了宋藏的脑神经，他只能感受到两人极速上升的体温，还有围绕在他俩之间的、浓重的酒味。

　　宋藏无师自通地揽上那人的后背，微微仰着头，张开嘴，好让人更进一步。

　　这种柔软的触碰对他来说是人生绝无仅有的体验，他只觉得神经末梢都叫嚣着刺激，酸麻的感觉直通尾骨，过剩的荷尔蒙蒸得他浑身发热。但在这种意乱情迷的情况下，他听见耳边传来对面那人低沉的闷哼声。

　　宋藏清醒一瞬，睁眼看到对面人的脸，然后脸色白了几分，他用力推开那人，皱着眉头擦了擦自己的嘴。
　　“你是男的？”

　　被他推开的人突然被推开，脸上露出了些疑惑的表情，“不然呢？”

　　宋藏重重地蹭自己的板寸，突然有种想要抽支烟的冲动。他仔仔细细地借着灯光看向对面的人。
　　那人看起来二十出头，生了一双多情的桃花眼，疑惑又委屈地看着他的时候，让他有种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的感觉。穿着也相当有衣品，一身名牌搭配也合眼，放出去大概会有很多女生追。
　　虽然他长得确实很好看，但是明显的喉结和平坦的胸部彰显着，他确确实实是个男生。

　　“你……”宋藏无措地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憋出来了两句：“搞错了，弄错了。”
　　他本来就嘴笨，现在遇到这种事就更不知道怎么说，总不能说“不好意思，我认错性别了，以为你是女的”。
　　“你那个……”他指了指那人的头发。

　　那人顿了顿，把头上的假发扯下来，露出里面飒爽的碎发，“刚和朋友联谊假面舞会，我都忘了，怪不得刚刚这么热。”
　　他整个人的气质中，少了些破碎和柔弱，反而多了几分这个年龄段应当有的阳光硬朗。
　　“但是啊大叔，”那人上前一步，在宋藏身上投下一片阴影，压迫感十足，他语气轻佻：“男女有那么重要吗？”

　　“我是直的。”宋藏没忍住提醒道。
　　在他的圈子里，也有不少喜欢和同性玩的，尤其是和艺术相关的同学占的比例更大些。但是都知道他是直的，也不会怎么样特意来招惹他。
　　“是吗？”那人睁大了眼，脸上露出些清澈的笑来，“但是刚刚你的反应可不像，而且，你也起反应了不是吗？”

　　宋藏别扭地侧了侧脸，无力辩解：“那是因为我以为你是……”
　　“其实男人也一样的。”那人打断他的话，继续说道：“我看你的动作应该也是第一次吧，你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不行？”

　　不知道哪根神经被触动，宋藏突然沉寂了下来，半响才缓慢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