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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8 章 ...


  •   南逍也不太明白现在的情况。
      残忍。没错,西弗说得太对了,这是很残忍。他将要在三天之内死去,却在这个完全不温情的夜晚回应了西弗的吻,他将要彻底消失,却在西弗得知此事后给了他可以再进一步的错觉。
      那一个吻下来,南逍就什么都明白了。西弗勒斯对他竟怀有这样的心思么?他竟不知道。西弗勒斯是个太擅长保守秘密的人,有些时候南逍甚至觉得自己不被需要——他就像是个能不需要任何人支撑而独立笔直的人,尽管南逍知道事实并不是那样。
      动物是忠实于身体的,妖兽也避免不了放纵本能,南逍还没来得及思考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就先沉沦于被吸引的本能。他直觉上确信自己想加深这个吻,就像每一个凑近西弗的瞬间他都想更近一点,直到紧贴在一起,直到他能品尝皮肤下血肉的香气。而他非常清楚自己并不是想吃掉他,是另一种更为迷人也更为危险的欲望让他产生了想把他吃下去的错觉。有别于最初的混沌,他感到无法遏制的饥饿,吞吃再多灵魂都无法抵挡那种焦躁,而现在这种饥饿被稍稍地缓解了——
      南逍终于明白了那更深的渴望是什么,被一种微微晕眩的不真实感笼罩。现在他不比面前自己撕开秘密的西弗更为冷静。他用习惯武装得轻佻,冷静,游刃有余,内心却像刚刚离开子宫的小兽一样惶惑。他本能里急切地需要更多,索取更多,而且也这样做了,却还有一点没反应过来似的懵懂与茫然。
      他从未接触过,他从未想过。只在话本里见过的美好,突然降临在了他自己身上。并不如少年时以为的神圣甜美,它降临得狼狈,有种不管不顾的绝望和孤注一掷的决然,带着痛苦与无奈,挣扎于注定里的样子很卑微,辛辣而苦涩。
      他们品尝这可怕的滋味,就像在饮鸩止渴,像是要共坠深渊。所幸这种古怪而令人不安的感觉被突然出现的哈利打断了。南逍惊觉自己的警惕心降到了如此之低,催眠小哈利让他忘了这段记忆,并暗示他最近几天紧盯奇洛的动静,就让他回去睡觉了。
      “你说得对,这些小家伙夜游起来是挺烦的。”南逍说。
      他突然有一点走神,他在想刚才做到底会怎样。他刻画阵法失了力气,估计会被西弗压制——这可不好。但看西弗的样子,也不像是能接受处于弱势……不不不,他看起来简直像是不能接受和那种事情沾边……
      南逍盯着西弗勒斯几乎遮住了整个脖子的衣领和一溜整整齐齐的扣子,乐了。
      “你在笑什么?”斯内普皱了皱眉。在经历刚才那些事后居然还能笑出来的家伙实在让他觉得碍眼的很。或许那些中国古籍里的传说不是没有一定道理,狐狸都是没有心的家伙,只忠诚于色/欲。
      “在笑一些注定没有意义的想法。”南逍脸上是淡淡的微笑。然后两人相顾无言。
      他们都明白这是在提醒什么。南逍要在三天之内结束他自己的生命,彻底从所有人的生命中抽离,和他相关的任何想法都将在三天后失去意义,并被完全遗忘。
      所以这直到今天才被揭露的秘密情愫是没有意义的,它得到了并不庄重的回应,且再也不会有结果了。
      斯内普并没表现出太多的愤怒或难堪,尽管他以为自己会有。他可能是有点麻木了,现在运转大脑封闭术变得比之前轻松不少,他用一双空洞而漆黑的眼睛回视南逍,声音显得很冷静:“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他还在在意南逍那句“托你的福”。
      南逍苦笑:“忘了它吧,我那就是心血来潮刺激一下你,深究起来这事儿还是我办得不对……”
      斯内普只是固执地说:“告诉我。”
      南逍只好给他解释了一遍,大小世界的联系,与那个誓约的作用。
      斯内普听完眼神闪了一下,缓慢地说:“原来如此。”
      “我因为一个愚蠢而软弱的行为把我们的世界连接在了一起,从而导致你过去的仇家可以找上门来,你不得不快速地……离开,以断开这种联系。”
      看得出来斯内普是把走到舌尖的“死亡”给生生咽了回去。他的表情就好像他希望这个词永恒消失在词典里。
      他生命里的死亡太多也太痛了。
      南逍有些心疼,但决定并不会有丝毫动摇。他只是试探性地提议:“如果你为此感到痛苦,我可以帮你忘了它。”
      “我不需要!”斯内普就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带着怒气低吼,然后又突然之间冷静下来,低沉而平静地说完了后半句,“逃避痛苦是懦夫的行为。”
      “我选择接受它,哪怕因此腐烂。”
      南逍愣了一下:“拜托别说得这么吓人,好端端的烂什么烂?”
      斯内普扫了他一眼,有些嘲弄地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转身看向另一边的夜空。
      然后两人又陷入沉默。斯内普心不在焉地看着夜色出神,南逍靠在墙上静静地看着他。
      斯内普仿佛感受得到后面的视线,他没有回头,轻声开口:
      “那你呢?你还在逃避过去吗?”
      南逍张了张口,他想说他没有逃避,情况比你想的复杂得多,但又实在说不出口。他的确时常觉得无法面对他的记忆。而且也早已习惯记忆空白的状态,尽管这种状态时常让他恍惚觉得自己并不真正存在。
      斯内普转过身来,他怀中不知何时已经抱了一只雪白的狐狸,正一副懒倦的模样窝在他怀里打着盹。
      “【苏阖】后来怎么样了?这里的记忆没有。”斯内普问,“他看起来有点弱。”不像是能在战争中活下来的样子。这句话斯内普没说。
      “苏阖?”南逍有些茫然。这个名字很熟悉。
      “你连他也忘了。”斯内普卷起一个有些讥讽的微笑,轻声提醒,“他叫你‘【哥】’,是只赤狐。”
      南逍垂下眼眸沉默不言。西弗的话让他感觉心里有一处非常柔软的地方被牵动,可那里早已是一片虚无,所以只有一种空落落的怪异感。
      斯内普扬手,在狐狸惊慌的“嘤嘤”声中那道雪白的影子被抛向青年。南逍错愕地接住了它,下意识把它炸起的毛抚顺,听到斯内普以一种特别耳熟的圆滑口吻说:“请把自己的东西拿回去,涂山先生。反正只有三天,哦不,两天了,在你最后的日子里就不必与自己过不去了吧。也许你同意我的说法?”
      南逍想笑。他真的笑了。这家伙……老是能用明明低沉悦耳的声音条件,和轻柔礼貌的语调组合出一种特别讨打的感觉,而且看他在格兰芬多憋屈难言的时候那恶劣的假笑就知道这货是故意的。
      真有时候特别幼稚啊,斯莱特林院长。
      “好吧,我考虑考虑。”南逍也装模作样地回答。安抚地拍了拍窜上他肩头对着西弗生气龇牙的狐狸。
      “你晚上睡哪儿?”斯内普突然问。
      “别指望我回你那满地阵法的办公室。”南逍不假思索地戒备回答,然后在看到斯内普瞬间黑了的脸色后才反应过来,讪讪笑道,“你忘了么,我其实不需要睡觉……”
      他有时候会在夜晚闭上眼“躺”在床上,就好像在睡觉一样,这能给他一种自欺欺人的错觉就是他还活着,但这只是错觉,他无法睡着,最接近睡着的状态不过受到太大强度攻击后的意识不清。他是个区别于活物的怪物,从很早以前就是这样了。
      斯内普听到他的回答后沉默了几秒,然后给他指了个方向:“那里夜景还不错,平时也没人去。”
      “谢谢我亲爱的西弗。”南逍说。狐狸在他肩上不满地咬了一下他的耳朵,斯内普的视线有一瞬间被吸引过去了,然后又想到什么,脸色变得很冰冷。
      “知道了就快滚。”他不耐烦地说,“别又被格兰芬多的大冒险家看见。”
      “夜游的又不止格兰芬多。刻板印象。”南逍撇嘴嘀咕了一句,识趣地转身准备离开,“那我走了,你也早点睡。”
      南逍没等到西弗勒斯的回答,大概走出去好几步,才听到他轻飘飘的声音在夜风中荡过来。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死的……可我想这大概不是个好问题。”
      怎么死的?南逍知道自己作为剑的时候其实还是活着的,也因此更为痛苦。但他是怎么死的呢?
      这个问题或许没人能回答了。南逍想着,低低地笑了一声,有分自嘲意味。
      “不管你信与不信——我不记得了。”
      斯内普发出了一声很短促的气音,像是笑又像是哼,然后说:“晚安。”
      “晚安,好梦。”
      南逍没有回头。他说完就往外走去,步伐像是很轻快,白衣的身影像是夜色里一抹有形的风,很飘逸,而且完全无法捉住。
      斯内普在原地抱着双臂,看着那抹白色慢慢融进黑暗里,心里却不期然想起接吻前那白衫上颜色艳丽的血迹,很响地“啧”了一声。
      南逍……
      斯内普回到自己那“满地阵法”的办公室。阵法被破了一个,但还有很多,足以困住一只心高气傲且强横狡猾的狐狸,只是他再也没那个机会。即使有,他也知道那毫无意义。或许那一开始就是毫无意义的,包括他已经做过的那些,因为他从不曾留住他,留住一个一心赴死的灵魂。他一直在做无用功。
      如果南逍本就是渴望死亡,那么他做什么都是徒然。意识到这一点后斯内普心里反而涌上一种隐秘的欢欣,像被施了夺魂咒一般飘飘然的感觉,向精疲力竭后终于解脱的释然。至少南逍选择的是为他而死,那么这似乎也算另一种形式的占有。南逍是属于他的,而不属于其他任何人。
      至于遗忘……
      斯内普嘲弄地笑了一声。他走进自己的卧室,用魔杖点了点床下的一个暗格。抽屉弹出来,他从中取出一个小箱子,耐心地一层层解开上面的阵法。
      箱子里施了空间扩展咒,实际上放了很多东西,但斯内普只是看了一眼就把它关上,他从中拿出的只有薄薄一片羊皮纸,稍微有些泛黄,看上去放了十几年了。
      上面是遒劲有力的一个汉字,看得出来字迹的主人至少对如何让自己的字体漂亮颇有研究。
      “逍”
      这是斯内普收到的成年礼。南逍操控他的身体,一笔一划,在纸上落下他的真名。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记号,九纹圆融,优美流畅。现在斯内普已经知道,这是涂山氏的标志,它代表着南逍的姓氏。
      通过南逍的记忆,斯内普已经意识到真名对于他们来说是多么重要的秘密。那个大世界的生灵,可千里之外取人头颅,可以名姓卜算是非。南逍用了十八年才把真名交到他手里,展现了对他彻底的接纳与认可。
      斯内普回忆着当时惊喜的心情,默默咀嚼此刻内心的复杂滋味。他没有后悔不更早剖白心迹,后悔无用,更何况谁能说南逍是不是因为解脱在及才给出回应,他曾经教过斯内普一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大概用在这里会有些合适?
      斯内普捏着羊皮纸走到落地镜跟前。
      这镜子让他想起厄里斯魔镜。他还记得自己在里面看到两人激烈交欢,又看到两人宁静老去。他看着夕阳落下,然后安静地和身边人死在一起。不过现在他在自己的镜子里看到的是一张表情过于空洞的脸,还有他一个人的身影。
      脸上被南逍抹上的血迹早就消失了,那本不是真正的鲜血。斯内普又想起南逍衣衫上的艳色,像一朵盛极灿烂到将要燃尽的花。
      斯内普把衣服脱了。
      他对着镜子打量了一下自己赤/裸的身体。不过这样,还算结实,有一些并不漂亮的旧伤。还是食死徒时有“同事”邀请他找乐子时有人帮他推拒,说他看任何人的肉/体都像在看待宰的活体材料,这倒是不假。而他真正会为之动情的“人”,却甚至没有自己的躯体,并非活物,渴望着彻底的死亡。
      斯内普再次对准羊皮纸,魔杖尖在上面的字迹上缓缓游动,嘴里默念着繁复的咒语。
      这是一个不可逆转的黑魔法,能把纸面上的文字或图画,生生刻进血肉里。深可见骨的伤,留下无法抹除的痕迹。
      南逍说世界意志会让他忘了他,但斯内普已经知道记忆只能覆盖而非消失。想要将其抹除,是只有大世界的法则才能做到的事。所以他只需要一个刺激,一个引子,就能让他怀疑自己的记忆,让他自己剥开覆盖的虚假。
      一个死去、彻底消失的人怎么给他刺激?
      几个小时前抱着狐狸沉思时,斯内普回想着被三头犬所伤的记忆和南逍无意中透露的细节,意识到世界意志并不能直接改变他的身体。
      那就如此。
      用我的伤疤来记住你。
      “我有选择不遗忘的权利。”斯内普注视着镜子,轻声说。
      哪怕为之腐烂。
      镜子里,血色的纹络在心口缓缓勾画。猩红的液体在微微颤抖的身躯上慢慢流淌。
      男人抬手轻抚镜子,嘴角泛起一丝空洞的微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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